听闻他这一句话,潘任连猛的松了口气,跪在地上连连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忽然,冷光闪过,一片冰凉抵上潘任连的脖颈,他脸上欣喜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那人轻笑一声,“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 他用刀刃轻轻点了点对方的脖颈,感受到因为恐惧而跳动得极快的脉搏,低声道,“只要你这张嘴牢靠些,我保你性命无忧,反之……” “不会……不会!”潘任连冷汗直冒,连连摇头。 头顶传来一声满意的喟叹,“那便,辛苦潘大人了。” —— 玄相殿已许久未有人居住,但宫人会时常打扫,朝堂上的说辞多有夸张。 殿外有脚步声传来,缓缓停在身后。 霍少煊不喜旁人替他收拾屋子,正弯腰整理床铺,听闻动静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双晟,替我准备些热水,待会……” 他随意一回头,声音便猛地顿住了。 眼前之人神情淡淡,玄袍之上描着几缕金,身姿颀长挺拔,正静静盯着他。 秦修弈身后跟着汪公公和魏庭轩,此刻都静默着。 霍少煊实打实愣了两秒,才略显仓促的行礼,“臣,参见陛下。” “嗯,不必多礼。”秦修弈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朝汪公公道,“去准备热水。” 霍少煊面上难得浮现出几分无措,“……多谢陛下,少煊方才不知是陛下亲临,有所怠慢,还请陛下恕罪。” “无碍,朕怕打扰到相辅,便未让人通报,爱卿可还有什么所需,朕让人一并准备。”秦修弈语气还算温和地询问道。 霍少煊眨了眨眼,心中骤然涌起一丝酸涩,他垂下头,哑声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已准备妥当。” “嗯,朕来瞧瞧爱卿可住得习惯,既然一切妥当便好。”秦修弈扫了眼空荡荡的大殿,想了想低声吩咐魏庭轩,“待会儿让人送些熏香过来,再多安排几个宫女……罢了,太监,让徐公公过来伺候。” 魏庭轩:“是。” “天色已晚,朕便不打扰相辅休息了。”秦修弈眼神四下巡视一番,除了进门的那一眼,再未正眼瞧过霍少煊。 “恭送陛下。”霍少煊轻声道。 秦修弈没有留恋,转身大步离开,玄袍无比衬他,只是比过去多了几分高不可攀。 曾经这人来见他脚步匆匆,莽撞又热烈,如今却再难听见了。 从军多年令他步伐稳健,而秦修弈……如今恐怕根本不想见他。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每次离开,似乎将四周鲜活的气息,也一并带走了。 霍少煊凝视着殿门良久,才缓缓收回视线,自嘲地喃喃自语。 “再等等……” — 玄盛殿 秦修弈嫌弃之前渊帝的寝宫,便换了一处,重新挂上牌匾。 “借着这次户部疏漏,我们的人顺利剔除掉一些不干净的石子,只是......”魏庭轩轻嘶一声,“有点蹊跷,此前朝中可谓是鱼龙混杂,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交缠着,如今一瞧竟比我们预料的情况好上许多,看来贤亲王下了不少功夫。” 秦修弈没说话,盯着茶盏微微出神。 魏庭轩对于他这副令人捉摸不透的模样习以为常,自顾自道,“京中的守卫是前朝那批,陛下,不如将羌明赋调入玄京,任京都巡卫统领?” 羌明赋算魏庭轩半个徒弟,聪慧内敛,为人刚正,若他任职巡卫统领,办事也方便些。 秦修弈颔首,“准,命他明日启程入京。” “是。”魏庭轩应声,旋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端详了一番秦修弈的脸色,迟疑道,“陛下,还有一事。” “说。”秦修弈简言意骇。 “......如今,陛下登基也有一段时日,臣前些日子听到些风声,说是诸位大臣闲暇时......正商讨着选妃立后之事,陛下最好心中有个准备。” 秦修弈终于抬头看他,那目光沉静,叫人瞧不出什么情绪。 魏庭轩斗胆猜测,陛下心里多半在骂人。 不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此前后宫的女子及渊帝的子嗣已按陛下吩咐,送往承天寺命人照看了。” “嗯,不必多规束,若有另嫁的女子,给些嫁妆,”秦修弈狭长的眼眸微敛,显然烦躁于即将面对的“选妃”。 “陛下。”魏庭轩笑了,虽说如今多少遵循着君臣之仪,但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避讳,他直言道,“恕臣逾越,渊帝的子嗣存留世间,无疑是养狼为患。” “真是他的?” 秦修弈冷不丁来了一句,魏庭轩哽了一下,瞳孔骤缩,“陛下的意思是?!” “不知,随口一说罢了,你当真了?”秦修弈语气淡淡的,看上去无比平静,却无端透露出一股蔫坏的味道。 魏庭轩无可奈何,“陛下......” “昏庸无能、心狠手辣之人是秦泯渊,与女人孩子有何相干?”秦修弈瞥了他一眼,“我瞧你是鞭子吃少了,朕早说过,手中的武器应指向敌人,而非残杀无辜,更何况……” “若真如你所言,朕倒并不认为是祸患。”秦修弈轻笑,“真能将朕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那么狼玄月日后交于此人,朕倒也能安心。” 魏庭轩神色微怔。 秦修弈神情自始至终都是从容的,他身上隐约透露着一股张扬感。 分明平日里表现得冷淡慵懒,闲暇时喜欢阖着眼靠着,也不出声。 却又有如此肆意嚣张的一面。 这让魏庭轩不由得想起一件往事。 风关战事不歇,九皇子当年得知林征将军遭人暗算,身陷囹圄,只思虑一瞬,便立即发号施令,率军支援。 那时他驻守风关不过才一年间,便敢咬牙一搏,命部分人马前往前往支援,自己率领大部分人马绕后突袭,与林征里应外合,成功拿下敌军。 魏庭轩愣怔过后,眼中笑意更盛,“有陛下,乃狼玄月之幸。” 不料秦修弈头也不抬地道。 “也分人,于秦泯渊那废物而言,朕便是祸患。” “......” - 陛下难当。 前有“冷落霍爱卿”后有“国不可一日无后”。 一帮老家伙如同撒泼顽童,卸去了朝廷命官的体面,在朝堂之上呼天抢地,一口一个“告老还乡”、“忧国忧民”。 “陛下政务繁忙,若有人陪伴左右,嘘寒问暖,便再好不过了。” “陛下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后宫无人?” “臣等早已备好画册,皆是与陛下八字相合的适龄女子......” 秦修弈冷眼睥睨着众人,不耐地听了一会儿,而后突然侧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霍少煊。 霍少煊眼皮子跳了跳。 果不其然,陛下拖长了尾音,淡笑着道,“平日里相辅巧舌如簧,今日怎的如此寡言,霍爱卿,依你之见,朕当如何啊?”
第14章 转机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霍少煊。 霍少煊摸不准他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臣认为,诸位大人言之有理,陛下身侧总要有位佳人体贴的。” “佳人?”秦修弈低笑一声,语气喃喃。 霍少煊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莫名的意味,薄唇轻抿。 诸位大臣一听有戏。 礼部侍郎连忙上前一步,眉开眼笑道,“陈大人家的千金,自幼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更是玄京三大才女之首,生得倾国倾城,与陛下适龄,八字也着实般配着呢!” 霍少煊神情微不可察的一变,不着痕迹地侧目看向礼部尚书陈易民,对方却避开了视线,假装没看见霍少煊的眼神,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贤亲王思索一番,眼神里多了些满意,笑着道,“陈家的千金臣倒是有过几面之缘,性情温婉,又落落大方,不失为一位好人选,陛下觉得如何?” 众人见此也纷纷出言相劝。 陈易民笑着摇了摇头,谦逊道,“诸位谬赞,陛下英明神武,小女如何能配得上,当真是折煞老臣了。” “陈大人此言差矣,令千金乃玄京第一才女,我瞧与陛下呀,恰好天生一对!” “张大人所言极是......” 陈易民闻言也并未反驳,只是笑着。 霍少煊收回视线,轻轻扯了扯唇角。 “说起这第一才女,朕便想起,曾经相辅也是名动天下的霍小公子。”秦修弈莫名其妙提了一嘴,旋即话语急转而下,“那么霍爱卿觉得,陈家千金如何?” 陈易民笑意一僵,立即看向霍少煊,下颚微微紧绷。 “臣认为。”霍少煊微微蹙眉,总觉得今日秦修弈格外针对他,他沉吟片刻,稳妥道,“正如贤亲王所言,陈家千金的确是不二人选,只是姻缘……臣等再如何觉得合适,终归也还是要陛下与陈小姐心意相通,此事先不急,不如等诸位千金入宫时,陛下先见一见,再做定夺?” 这话无疑是一句台阶,秦修弈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霍爱卿所言极是,那便如此吧。” 霍少煊动作一顿,不知又是哪句惹得他不快。 “无事退朝。” “恭送陛下——” - “怎么回事?”谢书年故意落后一步,低声问道,“陈大人和余侍郎何时串通一气的?” 两人间隔着一小段距离,在外人看来并不亲近。 霍少煊拧眉,“不知,陈大人并未透露消息给我。” 霍少煊微哂,不过想来也是,那可是母仪天下的福分,若真因此叛他,倒也不足为奇。 “少煊,礼部若也成了那位的棋子......”谢书年声音更低,语气也有些急。 “回头再说......我心中有数。”霍少煊笑了笑,伸手扶了他一把,提醒道,“谢大人,小心脚下。” 谢书年顿了顿,只好应声,“多谢相辅。” 霍少煊摇摇头,转身快步朝着玄相殿而去,脸色发沉。 若他失去礼部这一方势力,那么胜算,便更加渺茫了。 帘子上的坠珠急促相碰一瞬。 回到殿中,霍少煊立即提笔书信一封。 “双晟,遣人送往琼冶楼,计划提前了。” “是。” - 玄京脚下,一片繁华。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目无王法!这便是远峥将军府的规矩吗?” 远峥将军府门前,有人扬声怒骂,惹得百姓驻足围观。 门口的亲卫上前一步,其中一个见势不对,急匆匆朝府内跑去。 “何人喧哗?”葛清昌不悦地皱眉,放下手中的茶盏。 “回禀将军,门外有位锦衣公子,带着一行仆人!”亲卫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葛清昌的表情,呐呐道,“喊话说是,有人强抢民女,目无王法,质问......质问......这是否是将军府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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