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心寒至极,痛心至极!” “如今陛下玄袍加身,乃九五之尊......可陛下如何能担得起这天下拥戴?“ “兵不出城,是弃诸位将士于不顾,权衡利弊,是弃青兆南北百姓于不顾,要知道将军年少便随林征将军突破敌军三营,以谋略武艺扬名立万,一身战功更是无人能及!” “将军那时所言东元不敢忘,将军所教之理东元不敢忘!” “只是有些事将军做得,陛下却做不得,彼时风关一战终过,眼前人再非过去至亲至诚的过命之人!” 任东元越喊嗓门越高,呲目欲裂,几乎是声嘶力竭。 “从此——天下再无兆安!”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这句话如同石破天惊,在大殿里荡开回音,朝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混账!”秦修弈抢过汪公公手中的拂尘,用力朝任东元脑袋砸去,大喝一声,“羌明赋!” 汪公公和魏庭轩在身侧慌忙阻拦,羌明赋连忙行礼,“臣在。” “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陛下三思啊,如今葛将军已然失联,任将军也是一片赤诚之心,只是......只是不善言辞,还请陛下莫怪!”朱侍郎急急道。 戚大人也拧眉道:“陛下,如今正是危难关头,即便另寻他法,也请陛下先命任将军回风关。” “是啊,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朝中鲜少有万众一心之际,可即便众人皆在为其求情,任东元却丝毫不愿领情。 他眼睛一横,看向羌明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魏庭轩虽说早有预料,此刻也遵从本心地回头呵斥一声,“任将军,少说两句!” 秦修弈显然气得不轻,也冷眼看向迟疑的羌明赋,厉呵一声:“怎么,你也想造反?” “不敢。”羌明赋面露难色,只好先将梗着脖子的任东元压了下去。 魏庭轩和汪公公在一旁额头都渗出了细汗,众朝臣愁眉不展。 霍少煊顶着众人希冀的目光上前一步,神色凝重,“陛下息怒......只是如今不妨还是先将严将军调至......” “如今能出征的难不成只有那几位不成?”秦修弈冷嗤一声,眼中的怒火未消,“集结八千援军,连夜随朕出城!” 底下某些人的眼神倏地变了。 秦修弈甩袖离去,一转头却缓缓露出得逞的笑意。 任东元这般与他叫嚣,自己执意领兵出征保全名誉,也在情理之中,叫人看不出毛病。 贤亲王如今假意与东江邺密谋,无非是冲着任东元去的。 若任东元领兵,届时远峥假意身陷囹吾,与敌军联合铲除任东元后随便编个由头,戴罪立功不说,兵权也顺利攥回手中。 那么痛失一名心腹大将,秦修弈定然元气大伤。 待到那时远峥再卸磨杀驴,打东江邺个措手不及,对方定然认为此乃玄国诡计,可谓是万无一失。 他们能如此笃定最后陛下会派任东元支援,不过是因为如今诸位大将不好随意调令。 可他们喊久了“陛下”,却忘了当初在林将军战死后挑起大梁,令敌人退避三舍、战功赫赫的玄国大将,并非旁人。 ——正是,“兆安”将军。 贤亲王想铲除任东元,殊不知自己也盯着葛清昌这枚钉子,许久了。
第73章 别让我等太久 霍老三上回在霍少煊那碰了钉子,也不敢再叫嚣,只好另谋他路。 不久前他结识了一位富商。 不过这位富商着实古怪,总爱往穷乡僻壤之地跑,装得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霍老三心中嗤之以鼻。 见了钱财仿佛狗见了骨头,搁这儿装着清高呢。 不过眼下有求于人,霍老三只得赔着笑脸,好不容易借着如厕为由,溜出那连茅房都没有的食肆,靠在小桥边兀自低骂,“说什么隐居,不就是舍不得那二两银钱......” 一连食素三日,若再不归家他恐怕都能去寺庙里当和尚了! 不过......这小镇虽说偏僻,倒着实热闹。 陪笑将脸笑僵的霍老三难得有闲情逸致,将目光朝人群投去。 “哟......这儿的姑娘生得倒真挺水灵。” 霍老三那双尽显老态的眼神浑浊,忽然,他不知看见了什么,陡然站直了身子。 那远处卖玉器的小摊边,有一对夫妇停下,互相说着什么,虽说身着朴素的衣裳,但莫名透露出一股子书卷味道。 那身形和侧脸......不正是他的兄嫂吗! “……这是!” 霍老三连忙揉了揉眼睛,再一睁眼,却发觉那两道身影早已消失。 他不可置信的在人群中又搜寻了片刻,确认没了踪迹后,这才纳闷地拍了拍后脑,满腹疑惑地往回走。 “难不成真看错了?” 大抵是这几日操劳过度,老眼昏花了,霍老三心中唏嘘。 他兄嫂风光了一辈子又如何,还不是被一把火烧的尸骨无存。 人呐,还是命重要咯。 “霍老三,想什么呢?”陆姓富商敲了敲酒杯,“唤你几遍都不应声。” “哎哎......方才从外头回来!”霍老三立即殷勤地扬起笑脸,不好意思地挠头,“说来惭愧……我老眼昏花,竟将个路人瞧成了我已逝的兄嫂,当真是吓了一跳。” 陆富商:“兄嫂?你是说京城霍家?” “是啊,不过都是过去咯,如今霍家便只剩下我那一位侄儿,日渐败落了。” “这话可不兴说,霍相名声在外,倒是与.....” 陆富商上下打量了一番明显市侩嘴脸的霍老三,并未直言,但也足够侮辱。 霍老三心中暗骂他老不死的,面上却不敢吱声。 他们并未看见,在另一桌用膳的两位,腰间佩剑,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送信入京,增添人手。” “是。” - 秦修弈之所以这般不慌不忙,便是因为知晓,贤亲王绝不会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所以城中百姓无虞。 倒不如让远峥多埋伏两日。 虽说他们并不知贤亲王许诺了东江邺什么条件,但能笃定,贤亲王必然会卸磨杀驴,但恐怕......东江邺也是这般打算。 所以狼玄月与东江邺,如今必有一战。 玄盛宫中。 尊贵的陛下显然心情大好,将甲胄放至自己的大腿上反复抚摸。 如今距离京还有几个时辰,他依依不舍地放下甲胄,正打算去玄相殿,就听外头汪公公道。 “陛下,霍相辅求见。” 秦修弈眼中闪过讶异:“宣。” 霍少煊缓缓步入殿内,而后反手将门合上,秦修弈今夜出城,便将政务交由他与魏庭轩暂理。 秦修弈眼中带着明显的笑意:“少煊,我方才正要去寻你。” 霍少煊目光掠过他身旁的甲胄,抬手摸了摸,眼神有些复杂。 秦修弈笑容微敛,察觉到他的情绪,走进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搁置在对方肩头。 “少煊,不必担心。”秦修弈低声道,“如今十余年过去,我不是依旧好生生回来见你了?” 霍少煊沉默半晌,忽然道:“那你可记得有多少次,是险些回不来了?” 那语气里掺杂着些克制的情绪。 秦修弈微怔。 霍少煊从未同他提及过这些,每每自己出征,对方也顶多叮嘱一句小心。 而就算自己受伤,霍少煊也只是默默安抚他,从未问及这些。 秦修弈一时沉默下来,他的确无法回应这句问话,刀剑无眼,有多少次险些未能归来,他已记不清了。 只记得意识混沌之际,总想着京中还有他想见之人,便捱过一阵阵痛苦与昏沉,清醒过来。 两人间沉默片刻。 霍少煊自知失言,正欲岔开话题,环在腰间的手力道便收紧。 秦修弈蹭蹭他,低声道:“少煊......我会回来。” 他始终觉得是父皇母后保佑,每逢困境,都尚有一线生机。 霍少煊闭了闭眼,忽然回身将他按在椅子上,眼神中带着不加以掩饰的怒火。 “从前我未曾提及,但如今你已对我许诺,那便说到做到。” 他利落地跨坐在对方腿上,一口咬上秦修弈的喉结,嗓音威胁,“若你未能平安归来,即便埋入了黄土,我也会将你挖出来赎罪。” 秦修弈纵容地垂眼看他,并不觉得冒犯,反倒觉得极为惹人疼爱,他扬了扬唇,“少煊好凶。” 霍少煊盯着他,忽然抿唇,慢慢蹭了蹭下身。 “嘶......”秦修弈笑容微僵,轻轻抽了口气,简直气笑了,喃喃道,“今夜便要出兵,你这是折磨我呢?” 霍少煊用手扶着他的肩膀,抬眼看向门外,方才为了确保无误,他已将门栓从里头搭上了。 他耳廓一点点变红,没再犹豫,抬手解开衣带,而后迅速扯开秦修弈的。 霍少煊扶着秦修弈的肩膀,缓缓抬起腰。 秦修弈猛地按住他,眼神带着一丝震撼:“......你做什么?” “还有约莫两个时辰。”霍少煊并未理会他,分明满脸别扭,但配上那明显的红晕,令人特别想欺负一番,“你让我想清楚后告知你.......” “我......方才沐浴后......准备好才来。”霍少煊也没等秦修弈动作。 他脖颈通红,忍着不适缓缓往下。 分明是最令人血脉喷张的场景,却说着最为气人的话。 “我想着,若你死了......至少.......唔!” 秦修弈忽然抬头堵住那张煞风景的嘴,而后手按住霍少煊的腰,缓缓往下。 “呃……”霍少煊拧眉抽气。 待到对方适应了一些后,秦修弈才抱起他起身朝床榻走去。 门外还有人守着,屋内的声音断断续续,无比克制,却难掩春光。 直到许久过后,才隐隐约约听见一句。 “......别让我等太久。” “嗯。”
第74章 咎由自取 贤亲王府。 “王爷,密函已发往青兆。” 坐在屋中的人不紧不慢地拨动着佛珠,眉头微蹙。 “林义。”贤亲王缓缓道,“虽说此事只是意外,本王为何却总是心神不宁?” 仿佛冥冥中,漏掉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若说此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么如今便像是眨眼的功夫…… 就被人抢占了某种先机。 以至于自己这一方,在不知觉中缓缓变得被动。 贤亲王拨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眼中闪过深意。 林义一愣,不懂他的意思,只好模棱两可道:“王爷心思缜密,自然比旁人考虑得周到些......” “叩叩。” 忽然,门被人轻叩两下。 贤亲王抬头:“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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