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是正常的皇亲国戚!”郜文榭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他是正常的王爷吗?否则他为什么不姓宋?!” 崔千雀被他吼得哑口无言,郜文榭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分激动,又不知如何和缓,只好愤愤不平地跌坐回去。 崔千雀探究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 她自小与郜文榭一同长大,除了方郜案后两人短暂分离,后来郜文榭回到长安城,高坐十春楼的崔姑娘一眼就在茫茫人海中认出了儿时的玩伴,只是彼此都已年少不复,沧海桑田。 孩子的长相是会发生很大改变的,只是小时候还是方叶的崔千雀熟悉郜文榭的所有细节举动,所以看到那些熟悉的习惯,让崔千雀试探着认出了他的身份。 只是现在…… 崔千雀探究着开口:“文榭,你这般生气其实根本没有缘由,殿下不知道我们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我们在筹谋什么,他所有的选择都是他自己的路,和我们无关。” “但霍尘和我们有关。” 崔千雀不解地望着他。 她从上次就想问了,这到底有什么关系,霍尘这个人,在皇帝面前不是个亲近之人,在岳玄林那里也不是个信任的角色,在他们这里更是个无名小卒,怎么就能够和郜文榭的大业产生关联,以至于让这个人恨到非要杀了他不可。 郜文榭攥紧了拳:“‘霍尘’的确是无关紧要,可是,‘霍长庭’可就万分要紧了。当年,‘霍长庭’的死,是皇帝一手策划,他要霍长庭隐姓埋名,去往狼族境内找一样东西。” “狼族境内?”崔千雀心下千回百转,“莫非?” “当年淮安王妃坠崖,说是怀揣遗诏,想要转移安放之地,被宋启迎派暗卫追杀,万般无奈之下,才跳崖身死的。”郜文榭指尖发白,“她死后,据说有狼族密探潜入淮安,在她尸身中搜走了遗诏,一路辗转,将遗诏带到了狼族境地。” “宋启迎翻遍淮安和长安,甚至整个大魏都没有找到遗诏。”他说,“你现在再猜猜,我们的昌林将军霍长庭,五年前侥幸没死,又背负皇帝密令前往狼族境内,是做什么去了?”
第66章 温存 次日清晨,祈安纠结了好久自己要不要去敲门。 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去探究他家王爷和霍尘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只是半夜风凉,窗户被吹开的时候闹到了刚进入浅眠的祈安,他爬起来关窗,远远地望见顾长思房里的灯好像没有灭尽。 顾长思晚上睡觉是留不了灯的,否则一丝一毫的亮度都会晃得他睡不着觉,祈安深知这一点,所以对已经卯时初还有光的屋子不敢发散自己的想法。 自然也就想象不到,他家王爷垂着那双凌厉的眼睛,眼尾是一片飞扬的红,跪坐在床上将额头抵进霍尘的颈窝,自己肩颈上还顶着一只被咬出来的新鲜齿痕。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下,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滴落,又被霍尘伸手握在半空中,转而抹了一把他的脸。 “再用力些。”霍尘催促道,“阿淮,阿淮——” 旖旎的夜被晨光掩去踪迹,眼瞧着日上三竿,顾长思卧房还一片安静,祈安实在没忍住,伸手去推门。 “吱呀——”那本不是年久失修的门,不知道为什么却在今晨闹出格外大的动静,吓得祈安手一抖,险些把自己摔出门去。 屋里的床帏垂落在地,从屏风到床边都是散落的衣裳,祈安目瞪口呆地往前走了走,刚从屏风边冒出个头,就看见床上的人影动了动,猛地抬起头。 祈安这次是真的被吓了一个激灵。 霍尘没有起身,只是猛地一个翻身把什么罩在了自己身.下,从被衾中露出的那只眼锋利又冰冷,像是在庇护自己巢穴的野兽,察觉到有旁人踏入自己的领地时会有突如其来的警惕和杀意。 霍尘刚睡醒,一切都是本能,后知后觉发现那是祈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祈安一溜烟跑了。 霍尘:“……” 被他罩在身.下的顾长思动了动,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含糊道:“……怎么了?” 霍尘目光瞥下来,在他裸露在外的肩头和上面的暧昧痕迹上一触即收,那些被打扰了清梦而生出的烦躁瞬间偃旗息鼓,妥帖地安放进他的心窝里。 他吻了吻顾长思的肩:“没事,再补一觉吧,今天又不上朝。” 上朝两个字牵动了顾长思的神思,他眼睛浅浅地睁开一道缝,问道:“几时了?” 祈安都来叫了,那么想必…… “应该到巳时了。” 其实他看天光,估摸着应该巳时三刻了,但他不想让顾长思从自己怀里溜走,私心少说了些,想留人多躺一会儿。 顾长思到底还是清醒了:“这么迟了?!” “你也不看看是几点睡的觉啊小王爷。”霍尘替他拨了拨额发,“不过今天也没什么事,你着急起身干什么呀?” “今天午时葛云斩首,而且算算日子长记也快从南疆回来了,我托他查的事还不知道他查的怎么样了。”顾长思说着就要爬起来,“事情多着呢,你——” 他被霍尘一把拽了回去。 顾长思摔在他胸前,生怕给人砸坏了,可霍尘只是搂着他,眼睛里笑意愈发浓重。 “小王爷,好不容易跟我同床共枕一次,你怎么就那么着急要跑呢。”霍尘手揽紧了他,“哪里那么多事,我们两个刚刚双双死里逃生,难道还不能停下来喘口气吗?谁教你的,天天给自己加上那么多压力,都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的么?” “我……” “没事。”霍尘一脸理所应当然,“你以后有我了,你不心疼你自己,我来心疼你。” 顾长思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他原来就知道霍尘那张嘴太好用了,甜言蜜语顺手拈来,几乎张口三句话就是哄人,五句话就要谈情说爱了,他这一副花丛老手的模样,要不是顾长思在认识他时就把他查了个底儿朝天,真的会怀疑这人是不是早年流连风月场。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打趣着说了,可霍尘的回复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甜言蜜语这种事就不是耍嘴皮子,而是心里话、是本能,人说实话当然很痛快”。 惹得顾长思又笑了好一阵。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眼瞧着真的要到正午了,才磨磨蹭蹭地爬起来,霍尘把满地狼藉收拾好,顾长思已经换好了新衣服,还特意挑了一件高领的,瞧着禁欲又正经,眉目一敛不怒自威,又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定北王。 霍尘还是隔着衣服叼了他颈侧一口:“真好看。” “你收敛点儿。”顾长思对着镜子点了点他,“要不小心我跟你算账。” 算得什么账不言而喻,霍尘乖乖地“哦”了一声,但还是耀武扬威一般地晃了晃手里的衣服,在顾长思抽他前躲开了。 顾长思于是问他:“一会儿我去玄门,你是跟我一起,还是要去刑场?” “跟你一块儿吧,我同葛云……” 霍尘收敛了几分笑意,显然是想到了昨夜牢中两人最后的那段话。 他叹了口气:“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想,他应该也对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长思通过镜子看着他。 霍尘想了想:“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霍长庭,所以,我没办法给他回应,也不知道他究竟该谢我什么。但是他提醒了我,也给我是昌林将军本人这件事提供了一些证据,我会把这条线查下去的。” “其实他……”顾长思顿了顿,“他也跟我说过一些事,他说我不该忘记大师兄,他说,他求求我不要忘了他。很讽刺的是,在我缺失的记忆里,的确完完整整地遗漏了大师兄这个人。” “我记不得我们之间的感情,记不得我们之间的关系,记不得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可就算葛云这样一个局外人,都在为我忘记他的事伤怀,我难以想象,如果大师兄真的知道我忘记了他……”顾长思目光和霍尘交汇的一瞬,他诡异地停了一下,“如果你知道我忘记了你,你会有多伤心?” “我们都需要尽快想起来一些事。”霍尘避开了他的疑问,只是告诉他,“我们都需要,尽快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 * 葛云被处斩的时候,顾长思和霍尘在玄门里吃完了午饭,将玄门中存放的他的生平细细地过了一遍。 葛云,无祖籍,无父母宗亲,幼年时流浪在外,行乞为生,风餐露宿吃不饱饭,于是在生存中摔出了一身本事,被当年的宋启迎选中,成为暗卫的备选之一。 十二暗卫从十二营中厮杀而出,葛云那一营是唯一的意外,活下来了两个人,另一个记录不详,但他们都知道,是被隐去了成为霍韬家的公子、玄门大弟子之前的霍长庭。 葛云活下来后先是做了暗卫,后来被宋启迎一路提拔到金吾卫做指挥使,算是宋启迎心腹之一,却没想到会因为霍长庭,葛云转而一刀刺向了自己侍奉的主子,最终潦草退场。 顾长思合上卷宗:“金吾卫因为这件事被剪裁,本来负责皇帝贴身安危,如今也要被拆到四面八方了,不知道皇帝要重新换那一支卫队上来顶替。” “换言之,我觉得不妨从第三方的态度想一想,如你所言,崔千雀告诉了你哥舒冰的行踪,我们默认哥舒冰成为了弃子,葛云也是弃子,那么第三方抛除了两个人,又获得了什么呢?” 顾长思警惕道:“……你的意思是……” “卫队。”霍尘道,“既然葛云身份如此重要,他一死,皇帝势必要换掉金吾卫这支心腹劲旅,转为其他人保护圣驾,那么这个时候,第三方的手就可以伸进来了。” 顾长思应和:“按照之前第三方对宋启迎的态度,这是要内外瓦解宋启迎心腹,使他孤立无援,然后在关键时候出手。” “可我还是想不明白,就算他们恨宋启迎,想要内外瓦解掉他的安危保障,在那之后,他们又能获得什么呢?龙椅?可这天下缺一个……”霍尘的话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转向顾长思,“不,不对,不缺,这天下并不缺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 只要找到遗诏。 一切和葛云在牢中告诉他的话不谋而合,更要命的是顾长思敛下眉眼,默认了他的想法。 霍尘明白了:“他们找过你了,是不是?” 顾长思没说话。 霍尘更加明确了:“你知道他们想要你做什么,他们逼你反,然后拥戴你上位,是不是?” 顾长思将卷宗搁在一边,似乎不想谈这件事。 “就在你让我走的那天,是不是?!在肃王府,你见到谁了!?”霍尘拦住他的去路,“阿淮,你……你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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