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吻毕,顾长思用手背抵住泛红的唇,眼睛里还有偃旗息鼓的怒意,“你怎么突然……!?” “我是如意楼的人啊,这不得伺候好小王爷么。”霍尘调笑地蹭他,“说,小人有没有很尽职尽责?” “霍长庭,你是真的很会给自己找一些身份套上。”顾长思眯着眼睛给他数,“霍家公子、玄门大弟子、中军都督府右都督、昌林将军、嘉定捕快、定北王贴身侍卫、中军都督府佥事、千机卫指挥使,如今你又给自己在如意楼谋了份差事,你真不嫌累啊?” “好说好说,侍奉小王爷哪里会累。” “油嘴滑舌。” “是情不自禁。”霍尘叹道,“你知道吗?幂篱偶尔会露出一条缝,你的眼睛就在这里望着我,就和我与你在嘉定重逢的那一夜一模一样,其实那一夜的一见钟情,我就很想这么做。” 他凑过来又啄了下顾长思的嘴唇:“如今,景是旧景,人也是故人,就情难自禁,想要吻你了。” 顾长思听得耳朵烫得慌:“……知、知道了。那你也……吓我一跳,你看温知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由此可见我此情昭昭,连温大人都知道我喜欢小王爷,坚贞不渝,想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霍尘笑得更放肆,“吾心甚慰。” 顾长思咬牙切齿地给了他一脚:“甚慰甚慰,别甚慰了!赶紧去找风筝,一会儿就没得卖了!” 等到放完风筝回来已经入了夜,闹腾了一天惹了一身汗,顾长思自然而然地要去洗澡,霍尘把风筝给他搁置好,擦着关门的尾巴就与他一同溜进了浴池。 不多时水声阵阵,顾长思整个人都要被烫红了,懒懒地没什么力气,霍尘餍足地给他收拾好,抱着人塞进被窝里。 顾长思昏昏欲睡,还是强撑着道:“师兄,真的,作为师弟我觉得很有必要和你交代一句。爱惜身子,要节制,真不能在这几天就……我们都得控制控制,明白吗?” “明白明白,遵命遵命。”霍尘把人揽进自己怀里,“昨晚就没休息好,不闹你了,快睡吧。我——” “笃笃笃”,熟悉的敲门声响起,顾长思几乎是一下就清醒了,与霍尘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这种敲门手法是……”霍尘不确定道,“祈安?” “他不是在长安么?我让他守着定北王府,怎么……” 霍尘已经披衣出去开门了,漏夜之下,果然是祈安那张熟悉的面孔,他焦急地踱着步,身上还有风尘仆仆的影子,显然是一路奔波,刚刚到的嘉定。 “你怎么会来?” “来不及细说了。”祈安往里探头看了一眼,顾长思也披衣出来了,“王爷,我是受门主……咳,岳大人之托,来叫霍大人赶紧回长安的。” 霍尘最后一丝笑模样也消失不见:“你来叫我?师父可说了阿淮他……” “未曾。”祈安复杂地望着他,“只说要你速速回京,不得有误。” “可是……” “没什么可是,”祈安咬了咬牙,顾长思才是他正经主子,但此时此刻这些话怎么听都像在胳膊肘往外拐,“岳大人说,现在回京,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否则,前功尽弃。”
第110章 密令 “回去吧。”顾长思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一把,打破了难以描述的沉默,“祈安急匆匆地来,都没有要歇脚的意思,估计是要连夜回去。什么事情需要连夜来连夜走,怕是真的很紧张。” 霍尘蓦地转身,屋内暖洋洋的光晕勾勒出顾长思只披了一件外袍的身影,显得愈发形销骨立、形单影只。 岳玄林没有叫玄门任何一个人来,而是劳动了祈安,到底是玄门也不敢轻举妄动,还是实在是分身乏术、难以招架,这些都很难说,皇帝的情况江河日下,郜文榭又是个城府深沉的,这时候就是看谁棋能够下得又快又准,才能从这场博弈中厮杀出来。 只是,这次就连祈安都要被带走,把顾长思一个人抛在这里了吗? 他心下不忍,往前轻轻挪了下,没想到顾长思猛然间察觉到他的动作,蓦地往后撤了一大步,退回了门里。 “阿淮……” “回去吧,师兄。”顾长思的语气笃定且不容置疑,“我现在就给阿晖写封回信,你帮我交给他,他看了信自然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才无奈地笑了一下:“怪我乌鸦嘴了,昨日才问你有没有定归期,没想到就如此匆忙。罢了,总之无论前路如何,起码还有一晌贪欢,在这刀光剑影、风雨飘摇的情况下,已经是难得的幸事了,以后就算……想起来也会很快乐。” “王爷你别瞎说!没有什么就算的!”祈安咬了咬牙,泫然欲泣道,“要不你和我们一同回去吧,就算岳大人真的和你闹翻了又怎么样呢?有什么事是大家在一块儿挨不过的啊?” 顾长思摇了摇头,再度退了几步,手指攀住门扉就要关上它:“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你们先回吧,夜路危险,多留神些脚下。” “阿淮。”霍尘叫住他,眼睛里的情愫和悲伤几乎要溢出来,随着暖光缓缓流淌,“记得我说过什么,等你回长安,我们成亲。” “我会秉明父亲、师父,再去淮安王与王妃灵前长跪,求他们把你许给我。”霍尘定了定神,那股子不祥之意压着他舌根发苦,“除了他们之外,你也……一定要答应我。” 顾长思怔了怔,旋即露出个浅浅的笑来:“我早就答应你了,在嘉定关外,你匆忙那一吻落下,我就当你是求婚了,我也……早就答应你了。” * 霍尘与祈安昼夜不息,一路上心脏狂跳不止、惴惴不安,才紧赶慢赶回了长安,巍峨的城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像是一只张着嘴沉睡多年的巨兽,终于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于是闭上了嘴,睁开了充满杀气的眼睛。 他来不及换衣服,急急忙忙冲进了岳玄林的书房,苑长记、封长念、秋长若都在那儿。 人这么齐,他心底的不安更重了。 “人到齐了。”岳玄林没有问他从哪里回,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那我就开始正式说了。” “这是陛下下给玄门的密令。”岳玄林掏出一封印了玄字章的密令,上面用红漆封了,一般皇帝下给玄门的令分为黑青红三种,其中红漆封印又叫做红漆令,属于等级最高、秘密程度最高、强制性也最高的密令。 就连上次霍尘隐姓埋名去狼族王陵找遗诏都是青漆令,还未到红漆令的严肃程度,追溯过去,最近一次下给玄门的红漆令是逐玄字门的小师弟出玄门,并永远放逐出大魏境内不得返还,但凡踏足一步,大魏人士皆可杀之。 因此那封红漆令一出,几个人脸上都挂了些沉重的神色。 “陛下密旨:“岳玄林沉声道,四人匆忙跪下,“北境官员调动,调中军都督府断事官卫杨为北境巡抚,全权接手北境狼族相关事务,凡定北王经手之事,皆由卫杨裁夺,定北王顾淮不得插手狼族之事。” 霍尘猛地抬起头。 卫杨?卫杨!? 中军都督府的断事官去接定北王的权,这种赤.裸.裸的侮辱,这种明晃晃的羞辱,但……但这也不就代表—— “这不就是要把长思架空?!”苑长记脱口而出,“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实权,手里也没有兵权,当年因着军功,所以才将狼族事务交给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剥夺掉他的权利,那是他用一条腿和半条命才挣来的权利啊!!!为什么!?” “苑柯。”岳玄林深深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为防定北王闻此官员调动之令而生变,又念其是玄门长字门弟子,勒令玄门自长安城外看守,不得令定北王踏进长安城一步。” 那熟悉的语调,当年在玄字门小师弟身上说的是—— “但凡踏足一步,大魏人士皆可杀之。” 而这封令旨上说的是:“但凡定北王入京一步,以无诏回京罪名论处,视同……” 谋反。 谋反。 谋反。 鸦雀无声。 一缕刺痛唤回了些霍尘的神智,他才发现自己攥拳攥得太紧了,手指几乎都要掐破掌心的皮肤,留下斑斑血迹。 岳玄林合上红漆令:“接令吧。” 依旧鸦雀无声。 “红漆令不得抗拒不领,这件事我从——” “师父!”苑长记霍然站起,“那是你从小带到大的顾长思啊,那是我的师兄,我们的师兄弟啊!我们怎么可能接!这不就是陛下太欺负人了吗?!这和他小时候屈辱地被夺走姓氏名字、夺走属于他的一切有什么区别?!” “不……”苑长记喃喃道,“比这还过分,姓氏名字是父母给的,但他手里唯一有的权力是他自己拼来的,为什么要夺走他最后一点东西!?如果他没有了这些权利,那他只能任人宰割,他还有什么可以傍身的依仗?!” “师父。”秋长若膝行几步,抓住岳玄林的衣袖哀求道,“求求情吧,我知道陛下最近身体不舒服,喜怒无常也是有的,但、但不能这样啊,长思已经恢复记忆了,要么就是把他往绝路上逼,要么就是把他往反路上逼,他没有好路可以走了啊!” “以长思的性格,他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绝对会要回来问个清楚。”封长念沉声道,“陛下下这封红漆令,不就是知道长思必定要回京讨说法,为了万一时,好让我们能劝住他吗?如若不然,就直接杀了他。这封红漆令和当年一样没道理。” “够了。”岳玄林怒喝一声,震得屋内落针可闻,“玄门就在皇宫背后,你们如此言语陛下是非,是真的嫌自己命长吗?” “但是——” “没什么但是,红漆令下,不接者就是死,陛下可以在对顾长思动手之前先砍了你们。”岳玄林怒道,“……霍长庭,你怎么不说话?” 霍尘依旧跪在那里,其他几个人劝的劝、问的问,只有他一个人仿佛是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无言地、沉默地、几乎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纷乱和争端。 半晌,他才沙哑道:“我接了。” “长庭哥?!” “我接了,不是因为我觉得这封红漆令是有道理的,而是我在遂阿淮的心。”霍尘拍了拍膝上的灰尘,连日奔波让他面色发暗,形容沧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感,“是吧,您和阿淮两个人,早就料到会有这封红漆令了吧?” 这次轮到岳玄林张口忘言了。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您也别管我是怎么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的,我只有一句话要说。”霍尘二指夹着那封红漆令,明明就是薄薄的一张纸,却沉得他几乎抬不起手,“我是……我是为了一些事情,不顾一切豁出过命的人,我知道那滋味有多苦。如果可以,师父,我想求你,如果可以不那么拼命就能达到目的,转圜些,转圜些,哪怕让我以身相替,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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