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水却似乎是不大领情,只淡淡地笑了一声:“那多谢了。” 懿安长公主也跟着笑了一下,没有理会阮秋水的无礼:“你还真是,既然要谢我就认真一点啊。” “公主殿下听的虚情假意还少么。” “至少我方才所言,句句真心。” “……” 闻言阮秋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懿安长公主面色不变,直直地对上阮秋水的眼。 “好。” 宋珩之听到阮秋水忽而道。 “既如此,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你下次能不能帮我去问问赵殊,他打算给我们家小珩之下多少聘礼?” 宋珩之在一瞬间瞪大了双眼。 懿安长公主面上那一抹微笑也僵在了脸上,在一瞬间失去了她天家贵女的镇静。 “啊?”
第104章 故事故人 “阮叔……” 一直到与阮秋水一起走出懿安长公主的雅间,宋珩之面上绯红的热意都没能褪干净。 阮秋水虽然是带着玩笑意说的那话,但懿安长公主那震惊与不知所措的神情、辛若晴促狭的笑意,都令宋珩之感到情难自制的羞涩。 她们可都是赵宥切切实实的家长啊。 这层窗户纸怎么就这么捅破了? 辛若晴也便罢了,是极好说话的,懿安长公主呢?承华帝可是她的亲哥哥,她知道了,那承华帝有什么道理不知道? …… 那位可是赵宥的亲爹爹啊! …… 宋珩之幽怨而无助地深吸一口气,觉得这都是命。 “怎么?”阮秋水见宋珩之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懊悔表情,不以为意地挑眉,“我哪个字说错了?我们满庭芳赔了一个少主进去还不够吗?这聘礼我不该要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宋珩之总在阮秋水这里碰壁,对方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他是当真说不过他。 认识阮秋水的人都说,剑仙此人,嘴皮子功夫比他的剑还要厉害。 “那还要怎么说?是要我去找赵宥那个小混蛋,还是要我直接去找赵殊?总得有个人管事儿吧。” “……” “话说……明日赵殊就要亲临黄金台了,赵宥呢?”阮秋水话锋一转,挑眉道,“他还没出关呢?” 提及多日没有消息的赵宥,宋珩之也是终于放下了面上那点赧然之情,精致冷淡的面容上缓缓浮现起几分担忧之色。 如今在这个世上,入了那座剑阁还能全身而退的人,恐怕只有赵殊一个人。 只有万人之上的那位尊贵的承华帝才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 但他们不好向这位九五至尊问这个问题。 即使是赵宥也没有这个资格。 那是只属于少数人的挑战与命运,与闲杂人等无关。 “他……”宋珩之微微蹙起眉,一双极其漂亮的明眸里潋滟起深深的忧虑。 阮秋水见状,只得在心中暗暗唏嘘,眼下这情况不就与二十年前燕九那个反着来么? 只是这回的痴情人变成了自家孩子。 不过,阮秋水又在心中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看似不尽相同,实则大相径庭。 二十年前的燕九是当真流水无情,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孤独剑客,但是二十年后的赵宥不一样,他能看得出来,这个小子心里是真的有宋珩之。 他有把宋珩之放在心上。 阮秋水看了宋珩之极其旖丽的侧脸一眼,缓缓叹气。 “是他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宋珩之最后向阮秋水扬起了一个笑脸,明艳动人地几乎不可方物。 他的双眸亮得惊人,明眸善睐之间顾盼生辉,鬓边的碎发被寒风微微吹起,衬得他修长清瘦的身影愈发疏朗俊秀。 阮秋水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宋珩之身上其实也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存了几分赵宥的影子。 他分明记得,这孩子以前,是很不爱笑的。 --- 洛桑远远地望见人群外那一抹素色的身影,不由地迈开脚步追了出去。 “沈公子。” 洛桑望着眼前清瘦俊秀的身影,出声道。 许久未见,他竟还是那么苍白。 就连身段似乎也比从前还要更加清瘦几分。 洛桑见到沈郁离的第一眼就这么想到。 那素色的瘦削身影顿了顿,在原地停滞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抬眸。 “你来了。” 他笑了一下,目光轻而浅。 独自站在人群中,洛桑好像越过了时光的长河,看到了那个很久以前。
第105章 豫章旧事 “你来了。” 沈郁离面容清秀,静静地坐在观赏亭中望着洛桑,像一株太过于清隽的竹。 那一株萧肃的瘦竹在寒风中亭亭玉立,给人一种干净又冷清的寂寥之感。 他冷淡疏遥地似乎不属于这片喧嚣的人世,仿佛在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我来了。” 洛桑越过人群,站定在他身前。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十足郑重。 他的目光落在沈郁离坐着的、被衣摆遮挡住的双腿上,微微闪了闪。 沈郁离自然也看清了他闪烁的目光,他浅浅地撇开了眼,没有回应。 两人没头没尾的对话就像是打哑谜一般让旁人摸不着头脑,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在说什么。 两句哑谜打完,两人就像再也无话可说一般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沈郁离抬眸凝视着已经比自己要高出许多的少年,他不动声色地将洛桑从下往上地打量了一遍,眼底逐渐徜徉出几许欣慰之色。 “你长高了。” 洛桑听到他说。 于是他点点头,他的确长高了。 “那……你应该也已经练成了?” “是。”洛桑继续点点头。 上一次别离时,他们曾在豫章约定过,下一次再相见时,洛桑会练成武原学宫那失传已久的剑法,并名扬天下。 当然现在他还只是学宫庞大队伍之中没什么名气的一员,不过在几日过后…… 沈郁离有信心,这个少年必定会成为大雍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此,千秋万岁,青史垂名。 “恭喜。”沈郁离露出一个笑。 这个笑很轻,但也全都是真心实意,他由衷地为洛桑感到高兴。 “……”洛桑神情有些复杂地望着如清风明月一般的沈郁离,眼底的眸色渐渐加深。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和我说吗。”他咬了咬唇角,忍着那一分微不可查的颤抖,开了口。 沈郁离闻言,面色不变,唇角上扬的弧度也没有偏离半丝半毫:“我还有什么要和你说么。” 连声音的语调和音量都与刚才如出一辙,没有一丝波澜。 他一向是擅长将情绪掩藏地天衣无缝的那一类高手。 显然,在这一方面,初出茅庐的洛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 洛桑望向他目光里的沉郁的复杂愈发深重,他有些烦躁地顶了顶腮,良久没有说话。 只是用自己那双清澈地不允许任何尘杂存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郁离,目光炙热深重地像是要将沈郁离钉死在原地。 沈郁离面上笑意不减:“我觉得,那时我们在豫章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在幼时对我阿姐惊鸿一瞥情根深种,但是她如今早已嫁入王府,与你不再有什么可能了。” 他垂眸,语气轻得如梦似幻。 “你把她记在心里……但她恐怕……什么都不会记得……” “沈公子。” 洛桑淡淡地打断沈郁离娓娓道来一般悠扬的劝说。 他的面上洋溢起难得一见的疲惫,这种情绪在他的身上十分罕见。 他静静地望着沈郁离,仿佛不愿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丝露出马脚的机会。 只可惜,沈郁离的防御刀枪不入,他没有给洛桑留下半点窥破自己的机会。 “……” 两人沉默着僵持许久,洛桑最后先败下阵来,长长叹了口气。 “恩?” 沈郁离维持着面上不变的微笑。 “你……”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真的以为,我后来没有弄清楚,当年救下我的人,并非什么如今高居昭王正妃之位的沈家长女沈兰心,其实是你,沈家大公子,沈郁离吗。 洛桑眸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笑得恰到好处、没有一丝一毫偏倚的俊秀青年,只觉得舌尖有无端的苦涩自舌根在向上蔓延。 虽然他并不清楚当时那个在闹市区的贵胄快马下救下他的沈郁离为什么穿着女子的服饰,但那总归是一场救了性命的恩情。 况且……沈郁离的脸,就算是长开了放在如今来看也是极其清秀俊美的,那时他把他错认为一个女子也是无心之失。 “……没什么。” 洛桑看着沈郁离无懈可击的笑颜,最终把那些尖锐又无奈的质问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不清楚沈郁离是出于什么目的不愿意承认,也不知道他究竟要与他周旋到什么时候。 既然这些年的渴望与期盼都只是一场荒唐的意外,但是至少,他是想真心实意地向沈郁离道一声感谢。 既然他是个男子,这又全是一场他先入为主的错误导致的乌龙,那自然是不可能再有什么下文。 他总不会再去豫章大闹一场,向沈家的大公子提亲吧? 他不傻,自然也不疯。 沈郁离大可不必这么严防死守地如躲避瘟神一样地避着他,除了道一声谢和道一声歉以外,他又能做什么呢? 洛桑有几分自嘲与忧伤地想。 …… …… 但是,事情总会有说开的那一天的。 洛桑最终捋了捋衣袖,向沈郁离深深一拜:“豫章一事,我很抱歉,我向你道歉。” “不必。”沈郁离抬手轻笑了一下,似乎早就料到了洛桑会说这话,他只目光温和地轻声道,“你我如今身在对立的阵营,若真要抱歉,就希望到时间洛小剑圣可以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洛桑站定在原地,看着沈郁离看似没心没肺半开玩笑的笑颜,反问:“你认真的?” 沈郁离面不改色,双眸沉静地如一潭沉寂的秋水:“我认真的。请你届时高抬贵手,放沈家一马。” 洛桑咬紧了唇,不可置信地、一字一顿地几乎是从口中挤出来两个字音:“然后?” “我们两清。” 回以掷地有声的四个字。 沈郁离这个言辞话术方面的高手极少会如此直白唐突。 洛桑的眼瞳在一瞬间缩了缩,他强忍着语气的颤抖,再次一字一顿地复述了一遍:“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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