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乐懿看得有些呆滞:“这……” 燕九的剑势,竟然在张衡山的威胁之下,也没有落入下风! 那他该是如何强悍的剑客?! 况且他还如此年轻。
第102章 地久天长(下) 燕九高举起泰阿,一步上前。 他微微阖眼,口中喃喃着念念有词。 在那一个瞬间,这一片天地都震动了。盛京城满城的劲风似乎都席卷到了这一楼阁高处。 山雨欲来风满楼。 原本在楼下繁华街道上的百姓游人们纷纷不知所云地疑惑,以为天生异象,是上天要降下什么惩罚,否则怎么会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蔽日狂风大作,这样的状况,说是世界即将毁灭也不无道理。 就连远在天道阁的老国师都面带着兴致地出门看了一眼这突然的异象。 一个小道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惊恐道:“国师……这这这……” “无碍。”老国师浅笑着摸了摸长长的胡须,“只是……盛京来了位贵客罢了。” 赵乐懿震惊地望着周围的异象,彻底失了声。 “此剑泰阿。”燕九举起剑,缓缓指向前方,赵乐懿看到燕九身后慢慢浮现出无数的剑影,那些剑影堆叠在一起,隐隐形成一柄遮天蔽日的巨大之剑,有如泰山压顶之势。 那浩瀚庞大的剑影与燕九手中的剑如出一辙。 “这一剑,名地久天长。”燕九嘴中轻声念道,一剑斩下。 他身后那一道百尺巨剑的虚影也伴随着他的话音落地而横劈而下。 “好一个地久天长!”张衡山怒喝一声,他望向燕九的目光无比炙热,他手中之剑也震鸣不止,显然感受到了泰阿剑那强烈又霸道的剑意而燃起了无边的战意。 “好少年!” 他举剑,这一次,他毫无保留,把燕九当做了一个真正相匹敌的对手。 这个少年,当真不简单。 “去。”燕九一剑斩下,那巨大的剑影便破空而去。 张衡山也是一剑既出,顶住了那百尺的巨剑之影。 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满城的风云席卷…… 两道巨大的剑势凌空相撞,震荡起一空的长风。 赵乐懿艰难地在那一阵狂风中直起身,她再度睁眼时,只能看到两道剑势的缓缓消退,以及两道挺拔直立着的执剑身影。 正当她疑惑着这一场剑客之间的对决的输赢成败之时,她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什么东西缓缓碎裂的声音。 她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猛地回头。 只见她身后天地阁的牌匾从中间缓缓地弥漫开来一道罅隙,那罅隙慢慢地放大蔓延,最终“啪”地一声彻底裂开,断成两半摔落下去。 天地阁之下,围观了这绝世一剑的众人已经目瞪口呆。 赵乐懿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 燕九……赢了? 他的这一剑竟然赢过了十万禁军的大统领张衡山? “好一剑地久天长。”张衡山哈哈笑出了声,眼中的欣赏愈盛,他摸了摸颈间一抹断裂的发丝,点了点头。 “承让。”燕九收起剑,微微躬身。 “如今这江湖啊,真是少年英雄的天下了。”张衡山感慨道。 “前辈也很强。”燕九摇了摇头,张衡山的确很强,这一战中他没有出全力,否则自己也并不会以一剑之势赢过对方。 “你来盛京就是为了问我一剑?” “是。” “那你接下来打算就此回程?” “见一位朋友,就回东川。” “好。” “那晚辈就告退了。”说着,燕九欲躬身拜别。 赵乐懿在燕九转身要离开时动了身,她挡在了燕九要离去的路上,有些焦急地问道:“你……你先别走,你……你有没有空与我去吃一杯茶?” “我要去找我的朋友。”燕九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赵乐懿愣了一下,看着一脸真诚的燕九,但还是坚持道:“那你见完你的朋友,来找我。” 燕九再摇了摇头:“见完朋友,我就回东川了。” “那……那就等你下次来盛京的时候!你下次来盛京的时候,来找我!” 燕九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再来了。” 赵乐懿被燕九几次的拒绝哽得怒火攻心,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怒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会等你。” 她说得认真无比。 也守得无比认真。 她从此一直等了快要二十个冬去春来。 甚至都看厌烦了桃花盛开。 可是她再也没有等到过那个灰衣剑客。 再也没有。
第103章 聘礼 懿安长公主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宋珩之精致冷淡的容颜上,良久后方才缓缓收回到下垂的睫羽中。 她悠远又生动的话音消散良久之后,这一方空间之中都没有人开口打破那一份沉默寂静。 宋珩之很缓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这个故事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加深长。 很长。 那是他从不曾参与或是听闻过的二十载春秋。 “……所以你后来才找上我,甚至还与当时不大对付的平宁公主重修于好。”阮秋水垂着眼睑笑了一下,“我们都看得出你情深意重,只是……他的确不是一个会在儿女情长上多留有感情之人。” 懿安长公主眸色平静,微微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遥远的天际,轻声道:“是啊……可我当初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阮秋水抬眸见懿安长公主失神的模样,轻叹了一声。 他的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当时那个娇蛮任性却又一腔痴情的少女,心急如焚又绝望无助地被他一遍又一遍告知自己对于她的困境爱莫能助。 虽然这位生长于万千宠爱中的公主殿下的确有些鲁莽的天真与任性,但是她对于燕九的那一段感情的真挚与坚持是当真令阮秋水侧目。那样坚韧执着的真情,很难想象居然是出自这个深宫女子身上。 宋珩之抬眸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位如今沉淀得十分优雅端庄的长公主殿下,岁月虽然没有在她的面容上留下多少雕琢过的痕迹,但是在她的性格确实在时光的大浪淘沙之中被迫有所改变。 这样端庄秀雅的美人贵妇,很难想象,她曾经是一个那样刁蛮任性的天真少女。 所以她这些年来又经历了怎样旁人不可知的孤独寂寞呢? 宋珩之不知道。 恐怕除了懿安长公主自己,也没有别人会知道。 懿安长公主不由自主地望向宋珩之,她的目光缱绻而深长,似乎想要透过宋珩之的面孔看到燕九的影子,而她也的确,能从宋珩之身上看到燕九的影子。 于是她忍不住出言问道:“珩之,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宋珩之点点头,望向这位痴情女子的目光越发轻柔。 “你……不是燕九的亲生儿子,那你……生父母,是谁呢。”她的语气很小心,生怕伤害到宋珩之分毫。 “……我母亲是爹爹的亲妹妹,叫燕微雨。”宋珩之轻轻答道,“我父亲……是雪境的人,但是他故去的比我母亲还早,我对他的印象特别少。” 懿安长公主不禁感到动容:“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她的目光很破碎,眼中的情绪几乎让宋珩之也看得有几分悲伤。 阮秋水以目光示意宋珩之放心。 “那他,此次不入京,是躲我?”懿安长公主兀自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几分悲戚。 阮秋水咳嗽了几声,停下来喝茶。 “……到底是我强求……”懿安长公主摇了摇头,心中哀凄,又只能轻叹一声。 “不怪你。”阮秋水半低着头,眸中一片苍凉。 对于别人的故事,他到底是不好插手太多的,何况这个故事,最终酿成了悲剧,也有他的一份因素在其中。 “我们都没有错。”懿安长公主呢喃道。 “燕九、我、你、嵇山夜、甚至皇兄……” 她语气不变,只是语调渐渐低沉了下去。 “呵。”阮秋水却是不知道被这句话里的哪个词刺激到了,冷笑一声,“或许吧。” “你还是老样子。”懿安长公主轻笑一声,又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没有放下。” 阮秋水的唇角有些紧绷:“没有人能放下。” “当初你找到平宁府来时,燕九已经回了东川。半年后,平宁府就不剩半个活人,你也被勒令禁止出府。而后我回了东川投奔燕九,算是彻底让满庭芳站在了与赵殊对立的立场……总的来说,是我对不住你。” “可是你如今,又站在了哪个立场上。”懿安长公主也不否认阮秋水的说辞,只继续道,“左丞相?琅琊王?” 她面色如水,幽幽道:“可你别忘了,归根到底,他也是我皇兄的儿子。” “而且是他最喜爱的儿子。” 阮秋水阖眼不答,气氛倏尔陷入了沉默。 窗外再度有一阵肃肃的风刮过,将窗边的穗花吹得飘扬。懿安长公主放下手炉,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她看着窗外晴好地万里无云的碧空,精致华贵的面容上沾染着一分淡淡的哀戚。 她甚至都没有回头去看阮秋水,只是目光凝视着遥远的天空:“满庭芳何苦要来蹚浑水?” “何苦?”阮秋水自嘲地嗤笑一声,“今日事今日毕,你难道希望我们的陈年旧事留给我们的孩子们解决?” 这些痛苦和不幸留给我们就足矣了。 不要让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们再受那些即使经年累月也磨灭不了的苦。 难道我们这些年的挣扎与煎熬,你还没受够吗? 嵇山夜是我最敬重的兄长,我视他为人生的挚友和良师,我敬平宁公主为兄嫂,在盛京与他们相处的时日甚至可以算得上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可是一朝生变,一切全毁了。 你呢?终身不嫁不也是为了情之一字么?谈及燕九,你又难道不是有万语千言却到了嘴边也难以言说么?你们之间隔了的何止落花无情,更是相隔了盛京与东川的恩恩怨怨,更是那些故人生离死别的地久天长。 我们这些年故作的平静绵长又当真抚慰了心中的黯然神伤吗? 其实没有。 我们的痛苦从未消亡。 我们只能感到命运多损的无力。 这被称之为命运。 “……”懿安长公主的睫羽颤了颤,深深地合上眼。 宋珩之有些不忍心看她,蹙了蹙眉,忽而想到了自己与赵宥。 他不希望他们变成下一个懿安长公主和燕九。 绝对不要。 “阮秋水。”懿安长公主再回眸时,双眼中只有一片温和的宁静,她的声音很轻很缓,给人一种温柔却有力的郑重,“我会和皇兄说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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