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在寒风里抱着胳膊瑟瑟发抖,此时马上要下雨,却还坐在原地,压根没有回去的意思。 晏辞脚步放缓,小姑娘看见有人路过,有点紧张地抬起头,欣喜道:“公子,要买一碗酒吗?” 她面前小竹椅上放着一个酒坛,酒坛旁边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青梅酒。 算算日子,的确到了青梅下来的时日。 “都是自己家酿的酒,就这么一小坛。” 小女孩见他看向自己,怯生生解释说:“今天还差一碗没卖完,爹爹说没卖完酒不许回家。” 晏辞于是蹲下身,看了看她那小坛子里几乎见了底,只剩下一碗酒的量:“多少钱一碗?” 小女孩伸出两根手指:“只要两文钱。” 晏辞从怀里掏出两枚铜板给她:“给我吧。” 小女孩见状,立马高兴地伸出手举起坛子,拿出一个干净的碗,然后将酒倒在酒碗里,递给他。 粗瓷碗中的酒泛着透明的光泽,一股梅子的气息传来。 晏辞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本来不打算喝的,然而小姑娘抬着头十分期待地看着自己,似乎很希望自己喝下去。 晏辞不想扫她的兴,于是从怀里掏出一枚鸡舌香放入口中。 这鸡舌香就相当于古代的口香糖,不但含之口有余香,而且含在嘴里喝酒,还可以保证不会醉。 他看了那小姑娘一眼,端起碗放到唇边。 令他诧异的是,那酒竟是冰冰凉的。 “午后热,是从冰窖里取出来的。”小姑娘说。 青梅的香气顺着微凉的酒划过喉咙坠入他的腹部,晏辞将空碗放回远处,只说了声:“早点回家吧。” 便转身离开。 小姑娘将空碗放到旁边的盒子里,坐在原地看着晏辞远去的背影。 不多时,雨点便如渐急的鼓点,一颗颗坠入泥土,雨雾很快蔓延在白檀镇上空,将一切笼在朦胧之中。 ... 顾笙费力地将半支起的窗子关上,以免雨水被风吹进来。 风撞击到窗户上,把窗户纸拍的哗哗作响。 他有点儿担忧地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今日夫君没有驾车去了镇上,也不知有没有带伞,这么大的雨回来怕是要淋湿了。 他走到桌前,看了一眼半燃的百刻香,显示此时现在已经是戌时。 若是晴天,天想必还亮着,不过外面暴雨倾盆,黑的就像深夜一般,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他在灶台上温了鸡汤,等到晏辞回来给他暖身子用。 然后便关好房门,坐在屋里点上油灯,等到油灯发黄的光照亮略显昏暗的屋子,顾笙这才感觉到少许暖意。 马棚里的马和猪圈里的猪都已经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的地盘上,十分安静,似乎也感受到了风雨来临,丝毫没有想出去的欲望。 顾笙坐着等了一刻钟也不见外面有人,实在受不了初秋的凉,索性脱了鞋子钻进被子里等着晏辞。 就这样不知等了多久,等到睡意上头,他竟是在外面暴雨声和不间断的隆隆的雷声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次日,顾笙从睡梦中醒来,还没睁眼,就下意识伸手去探旁边的被褥。 然而入手冰凉。 他张开眼,发现身旁的床榻是空的。 下了一夜的大雨,顾笙坐起身子打开窗,看着屋檐上不断滴落的雨珠。 他穿好衣服推开门,发现灶台上的汤罐还是满的,已经凉透,外面的院门依旧同昨晚一样是关着的,没有丝毫打开过的痕迹,就连门口的土地上都没有脚印。 也就是说晏辞昨晚没有回来。 他去哪里了? 顾笙有点疑惑地心想,是昨天雨太大所以在铺子里过夜了吗,那也应该今早回来啊。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喂了猪和马,又随便吃了口饭,未到午后天便又下起雨来。 这雨下得顾笙心烦意乱,坐在窗边,连纺布都没了心思。 心烦不只是因为雨,更因为这是第一次,晏辞一天一夜没有回家,并且还没有派人给他留口信。 顾笙闷闷地想,等他回来一定要罚他给自己多买点儿点心。 就这样一直到黄昏,淅淅沥沥的雨才停下来,可是屋外依旧没有人回来的声音。 顾笙早已经将家里的一切事情打理好,甚至把香方的架子桌子都擦了一遍,等到他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事不太对劲。 以前晏辞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不回家,就算再晚,都会找人来给自己传信,自己有时先睡了,第二天睁眼也能看见他在身旁。 可今天怎么回事? 顾笙嘟着嘴,若是他再不回来,自己就去镇子上找他,并且要跟他生气,让他以后不许这样子。 他的确有一点生气,而且他已经好久没生晏辞的气了。 顾笙靠在床上又浅睡了一会儿。 半梦半醒中,他听到外面门被推开的声音,似乎有脚步声停在门口,然后门便被敲响了。 顾笙猛地睁开眼坐起来。 他呆滞地坐了一会儿,等到外面敲门声愈发激烈,和梦里的声音重合,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 是夫君回来了! 顾笙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踩上鞋子就往外走,然而走到院子里,他突然意识到屋外不只有敲门声。 还有说话声,议论声,疾步走的声音混成一片。 这声音至少是十几个人的,都在往一个方向去了,顾笙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不远处的小檀山。 他动作顿了一下,门外的人似乎发现没有人开门,门外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会比之前更加急躁。 夫君怎么敲得这么急啊... 等到顾笙走到近前,门外却是传来刘婶焦急的声音: “顾哥儿,你快开门,出大事了!” 她的声音十分急迫,手上不断拍打着院门,隔着门都能感觉到她焦急的情绪。 顾笙心里莫名地升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再也顾不得想什么,快步上前打开门。 门外,俨然站着面上神情十分慌乱的刘婶,她额头上全是汗,头发因为走的太快被风吹的有些乱。 不只是刘婶,还有不少村民,此时都在外面。 但他们都在往山上赶,只有几个村民停下脚步,眼睛里带着同情的意味看着顾笙,也有人拉了拉旁边人的袖子,小声说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只管去看热闹就是了。 顾笙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晏辞失踪了一天一夜,一直不太登门拜访的刘婶又是这样一幅焦急的神情。 他心里的不安的念头几乎冲破胸腔,更加不安的想法已经呼之欲出。 他急声道:“刘婶,出什么事了?” 刘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她咬了咬牙,指着山林的方向: “你赶紧去看看吧!有人说看见你家男人和村里姑娘在山上衣衫不整!大伙儿都跟着那姑娘的娘往山上赶呢!”
第95章 后脑传来的钝痛令他呼吸困难。 晏辞渐渐从一片黑暗中恢复意识,他眼前依旧漆黑一片,只能听到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撞击着墙壁,发出闷响。 他在黑暗里躺了许久,才意识到那是被风吹开的窗扉不停撞到墙壁上的声音。 也是这声音让他一点点恢复知觉,透骨的冰冷也一点点将他的身体从麻木中唤醒。 晏辞挣扎着侧过身,结果身体忽然悬空,接着便重重摔到一片冰凉的石地上。 他眼前依旧一片黑,只能摸索着用手撑着地面将身子立起来。 他跪在地上等了一会儿,眼前黑暗中终于出现一点白光,随着那白光一点点扩大,终于占据了整片黑暗,视野也从模糊一点点变为清晰。 晏辞用力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面朝下跪在一片石地上。 他有点儿茫然地盯着地面片刻,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伸出一指手去触摸自己的后脑。 一阵剧痛传来,手掌同时也触碰到脑后湿润的触感。 他将手收回来放到眼前,才发现掌心赫然是一片殷红。 晏辞盯着那片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刚刚醒转的大脑渐渐回忆起陷入黑暗之前的故事。 ... 晏辞喝完了那碗青梅酒,便朝镇子外面走去。 他今天没有驾车,若想尽快赶回去,得加快脚程,不然只能在路上避雨了,那样顾笙一定会担心。 他在回村的路上走出去没一会儿,本来冰凉的酒液就化为一股灼热感从胃部传上来,片刻不到便冲上他的大脑。 他的眼前场景开始旋转。 晏辞踉跄了一下,甩了甩头,然而麻麻的感觉顺着身子往上蔓延,不多时,腿脚就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用手攥着胸口的衣服,这才意识到那酒的度数比他想的还要高,他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发现的。 只因为那酒是被冰冻过的. 再高度数的酒,一旦被冰冻,入口就会麻痹味觉,变成尝不出味道的清凉甘甜液体。 晏辞反应的很快,立马走到路的一旁想要把刚喝下去的酒吐出来。 然而他还没有弯下腰,一股巨大的撞击力便狠狠击向他的脑后。 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便一声不响地直直摔向地面,只记得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幕,是侧翻了的,一望无际的原野。 ...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晏辞闭了闭眼,忍受了一会儿胃里不断传来的剧烈恶心感和脑子里的眩晕感,等到终于恢复了神志,他才用手抵着地面,一点点缓慢地站起身子。 他环顾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个小屋,四面的墙是用木头堆砌而成的,中间地上放着一个已经生锈的烧火的炉子。 屋子角落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也不知多久没人来过了。 而一旁墙壁上半开的窗子被外面寒冷的风吹得不停撞向墙面,这应该就是晏辞刚才听到声音的来源。 他走上前,将窗子关上,再次转身打量着这间屋子,竟然有一点熟悉。 他记起来了,这是很久以前他和顾笙一起上山时,路过的半山腰的一处给山林里猎户歇脚的小屋。 当时因为外面下了雨,他和顾笙还在这里度过了一晚。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他有点迷茫地看着周围,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掉落着一根木棍,木棍的一侧竟然带着点点红色。 晏辞皱着眉用指尖探了探自己的脑后,落下的袖口再一次将皮肤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为什么这么冷。 因为他此时竟是只身着一件白色的亵衣,领口有一点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一片白皙干净的胸腹。 而原本干净的墨色的外衫此时像一坨垃圾一样,被雨水打湿胡乱地被丢在不远处的地上,和一件红色的外衫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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