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笙知道他的表哥也在城里,却身患绝症,眼看命不久矣,就时常带着惜容去看他。 他这表哥晏辞虽然没见过,但毕竟是顾笙除了顾绰在世上的唯一亲人,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晏辞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他家主人发病了,怎么不直接去找郎中?” 流枝有点紧张地摇了摇头。 … 这蕴墨街是在胥州城内,也算一条有些名头的街。 街口有一口四方塘。 传说沈相当年赶考途中曾在这里洗过笔,因此这条街也成了一处景点。 简单来说,就是一条卖文房四宝和古玩字画的街道,隔着一道墙的另一边,就是密集坐落的私塾和学院,这里向来是城里参加科考的读书人和舞文弄墨的人最常去的地方。 因为文人墨客去的多了,所以得了“蕴墨”这一美称。 … 晏辞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站起身。 “璇玑。”他道。 正在吃饭的璇玑闻言放下碗筷,抬起头看向他。 “准备点礼品,下午跟我去趟蕴墨街。”
第158章 晏辞站在蕴墨街口,看着那口大名鼎鼎的四方塘。 就是一个方寸大小的井,非常形势地用青石栏杆围了起来。 只留下一侧开口,给人们打水用。 而此时井边围了一群人,有男有女又老又少,手里拿着木桶,木盆等各种家伙事,派了长长的一条队,等着取水。 “我隔壁老王的儿子就是喝了这井里的水,一晚上把书本倒背了一遍,一个字都不差的!” “你说那老王儿子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人都搬走了多少年了你还在这儿说。” “他婶子,喝了这井水真的能让人变聪明吗?” “嗐,谁知道呢,大家都这么说,说不定真有用。正好我多带了一个桶,你也给你家儿子打点儿回去。” ... 蕴墨街的店面都是铺子紧邻住宅,一般店主人早上醒来就去隔壁开店,到了晚上打烊后,绕过一面墙就是床。 一走进这条街,晏辞就觉出来这间店面和外面的不同来。 与外面不同的是,这里来来往往的净是些读书人,那些带着儒巾的人穿梭这其中,有的牵着小驴,有的身后跟着书童,有的便是独自一人。 他们手里拿着刚刚选购香墨宣纸,还有许多书肆排列路边,进进出出的人们欢颜笑语,讨论着某某大儒刚上架的新书。 伴随着隔壁私塾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俨然一派书香之气。 由于不知道顾笙那表哥家在何处,晏辞便让璇玑去打听,自己在原地等他。 晏辞等着的时候,见各式各样的书画铺子林立两旁,店门口挂着店家认为最能吸引客人的画作或是墨宝。 “好地方啊。” 晏辞往前走几步,忍不住放慢了脚步,目光顺着那些挂在外面的字画一一扫过,遇到好的便站住观赏一番。 路过的人只见这人走走停停,观摩着两边店铺门口挂的字画,有时候还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 “这幅百论行楷,虽然字迹宽博方正整,但是行笔过于跌宕,所以导致字体不够流畅。” “这幅手抄般若波罗蜜心经到算是上品,可是行笔过于潇洒随性,落笔不稳,导致这字一眼看去虽然美观,实际上有失稳妥。” 晏辞在那些挂出来的字上浏览了一圈,刚开始的新奇感便淡了许多,因为他快走到街的尽头,都没有看到能让他很满意的字。 就在他兴致缺缺,想加快脚步准备离开时,忽然眸子一动,目光落在街边的一副店铺门口的字上。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封字的面前。 面前是一副纵幅书法,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海晏河清。” 落笔工谨端秀,笔力大气不凡,布局舒展明朗,晏辞不禁在心里暗暗称赞,好一幅佳品。 只不过遗憾的是没有落款,也没有盖名章,只有这四个孤零零的字落在其上。 晏辞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牌匾。 上面用正楷书着“清芳斋”三个字,与他那沉芳堂一样,中间也带了个“芳”字。 这个叫清芳斋的字画铺,位置在蕴墨街的正中心,与邻街交叉口处,属于位置非常不错的地方。 光在外面看,店面也装修的古雅大气,不过令人诧异的是,门口空空荡荡,路过的人连看都不看这里,更没有什么人进来。 给人一种这个铺子是看不见的感觉。 晏辞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进去向店家询问这副字是谁的墨宝。 这时旁边一个书生路过,看了他一眼,出言道:“这位兄台,第一次来蕴墨街吧?” 晏辞看向他,:“公子如何得知的?” 那书生道:“一看你在这铺子门前打转,我就知道你第一次来。” “这家铺子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书生抬手指了指那书画铺子: “兄台有所不知。这家店黑的很,铺子里挂的字画好看是好看,不过先前我进去一问价,你猜怎么着?” 晏辞好奇道:“怎么?” “我第一次路过这里,看着门口挂的字画实在喜欢,就进门去打听价钱。” 那书生摇着头:“结果他们家的老板说,他们这字画不是单纯挂着卖的。若是真喜欢,真的想得一副,必须用自己的字来换,否则的话,就得用一千两银子买。” “一千两?”晏辞颇为惊讶,“这算什么规矩?” “什么规矩?自然是这店家消遣别人的规矩!”那书生似乎想到什么生气的地方,“小生不服,就带着几个同窗过来理论,结果里面看店的竟然将我们赶了出去。” “所以兄台,你别看他们家的字写的挺好看的,但是每幅画上都没落款,要我看写字的人就是故意挂在这里,一看就是没什么名气还故作清高的。” 晏辞看着他忿忿不平的样子,眸子一转:“那,就有没有换成功的?” 书生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说,这写字的人是故作清高,这店在这里能有几年了,刚开肆那会儿整个胥州会书画的人都来试过。” “结果那店家每一副都挑出些毛病来,还评头论足一番退回去。这简直就是打我们胥州学子的脸嘛!” “而且这店这个样子,从来做不成生意,也不知道店家什么背景,到现在还没倒灶也是个奇迹...” 晏辞看他愤怒的样子,觉得好玩。 按书生的说法,这位店主人开这个店,一年不惜流失几千两银子,就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墨宝?给全胥州书法好的人下战书? 或者店主人只是单纯想在这里买个铺子开着玩玩,根本不在意其能否赚钱。 然而胥州只要是位置好的铺子年租不会少于千两白银,这样浪费银子也太过分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这城里像秦家的有钱人家不会少,自己觉得心疼银子的地方,人家根本不在乎,说不定店家就是开着玩玩的。 有钱人的想法还真是蛮怪的... 那书生离开后,晏辞又看了看那副“海晏河清”。 他心里有点儿痒,连带着手也有点儿痒,一想起那店家的条件,有点儿跃跃欲试。 片刻后,璇玑回来了,像个保镖站在他身后,扳着个脸,周身气场冰冷,路人见到他们都绕道走。 他看着晏辞在店门口磨磨唧唧,也不知走还是不走,终于出声问: “要进去吗?” 晏辞听到声音,想起来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走吧走吧。”他挪动脚步,“改日再来。” ----- 璇玑到底是秦府养出来的好手,搜集信息能力很强。 晏辞让他打听一下顾笙表哥的住处,少年人行事有干净迅速,指着蕴墨街拐角处的一处院落。 “你要找的人就住在那儿。” “那里之前是古玩店老板李延的房子,他死后留给了他的独女。后来李延的女儿嫁给了魏迟,不过成亲没多久就病死了。” “魏李氏死后,魏迟继承了妻家的财产,又因为身体不太好,就搬到这里来养病。” 璇玑言语清晰,几句话就把晏辞想要不想要的信息全部说了一遍。 晏辞看了看他:“我就是问问他住哪,不用调查这么详细,不嫌麻烦吗。” “无妨。”璇玑道,“调查他很容易。” “好吧。”晏辞率先朝街的拐角处那座房子走去。 离着门口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他敏锐的鼻子就捕捉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传来。 晏辞不适地皱了皱鼻子。 无论多少次,每次闻到这种会直击他灵魂的苦味,他都会觉得浑身不适。 他强忍着喉头的难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到鼻子稍微适应了下这味道,方才上前。 璇玑所说的那处房子的院门是虚掩的。 透过门缝,晏辞看见一个十六七的,穿着仆人服装的哥儿正坐在凳子上,手里执着蒲扇,面对着一个药炉,正在煽风。 晏辞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起手,在那虚掩的门上敲了三下。 那煮药的哥儿闻声忙转过头,隐约看见外面有人,急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走过来开门。 不多时,门开了,煎药的哥儿见到门外站着两个从来没见过的人,有些错愕: “你们找谁?” 晏辞一脸和善:“劳驾,请问魏迟魏公子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哥儿迟疑着点了点头:“我家主人是住在这里,不过现在他不在。你们找他有事吗?” 晏辞笑道:“你家主人是我夫郎的表哥,我来了胥州一直忙于生意,这几天才抽出时间来。听说他最近身子不适,特地拿些补品过来探望。” 璇玑应声上前,让那个哥儿看清自己手里的确拿着礼物。 那哥儿闻言默不作声了晏辞几眼:“哦,哦原来是顾哥儿的夫君,快快请进。” “先前听夫郎说过来看他表哥了,这才过来看看,怎么他们没在家吗?” 那哥儿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主人前段时间身子不适,连饭都吃不下。” “正巧遇到顾哥儿,才得知还有亲眷在城里,心情一喜,身子也好了许多。” “今日主人身子又不好了,早些时候顾哥儿陪着他去了医馆,这下也快回来了。” 那哥儿引着他们进了屋内,晏辞暗地里打量了一下这屋子,见内里布置的很别致,墙上还挂着数幅水墨画。 哥儿提着壶来给他们看茶,边说边笑道:“自从顾哥儿时常过来,主人身子都好了不少。” 他边倒茶边说:“奴还听主人说,他和顾哥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的很。” “要奴说啊,虽然几年没见,到底也是青梅竹马,这关系能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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