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的目光在那金字上多停了一瞬,古代没有可以调出金色的颜料的矿石,唯一有的就是金子,所以那字极有可能是用金粉涂成。 不等他多想,大门向内开,一位穿着墨青色缕金坠珠绫罗裙的夫人扶着身边丫鬟的手上前,身后跟着几个穿着不错的仆从。 这夫人生得大气明媚,光看外表根本看不出年龄,见到他们便笑道:“我刚才还在屋里等的焦急,接着便听到外面有声音。想来这位便是外甥了,你没见过我,我是你大舅母。” 晏辞知道原主母亲上有一兄一姐,这位想来是他大舅的夫人柳氏,不敢怠慢,正要行礼,柳夫人道:“以后便是一家人,何必行这些虚礼。” 她又转向顾笙,笑着点了点头:“外甥夫郎也是个标志的人儿,这一路车马劳顿怕是累坏了吧?” 顾笙忙与她见礼,虽然顾笙人前怯了些,但是关键时候该有的礼数不会出差错,柳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外甥儿,你快快随我去府中吧,你外祖母自听你们进城便急着见外孙,莫要让她等急了。” 秦老夫人便是秦家家主的母亲,原主母亲的生母。 虽然众人都称她一声老夫人,但实际上不过花甲之年。等到晏辞被引进屋,他看着眼前鬓发乌黑,保养的极为得当,比柳夫人更加雍容大度的夫人,就算说她四十岁也不会有人怀疑。 秦老夫人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从椅子上站起身,一见到晏辞:“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你就是我那苦命女儿的儿子吗?” 晏辞也不敢懈怠,恭敬拜之,唤了声外祖母,并恭顺解释了自己为何到了城里没有立刻拜访秦家的原因。 秦老夫人拉住他不让他行礼,细细打量着他,不多时泪水先行:“这孩子...眉眼竟是跟鸢儿一模一样!” 她以袖掩面:“当年她爹一气之下不许她回来,这孩子性子打小就倔,这么多年也不知给她娘亲写封信...如今再听到消息竟是已经撒手人寰。” 秦老夫人思女心切,拉着晏辞哭述着,柳夫人忙上前拿起帕子给她拭泪,一旁的顾笙被这气氛打动,眼看着也要哭了出来。 晏辞轻声安慰秦老夫人良久,她这才渐渐从悲伤中缓过来,她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不说这些。” 她关照了晏辞几句,又转向顾笙,打量了一番似乎颇为满意的样子,柳夫人道:“先前老夫人还与我担心外甥儿有没有婚配之事,如今看来不仅有婚配,还是个讨喜的主。” 秦老夫人笑着拉着顾笙的手:“也是个好孩子,正巧内院只有臻儿一个哥儿,你来了,没事便陪他说说话。” 她看向晏辞,也许是思念女儿离家多年,虽已不在人世,好在自己这个从没见过的外孙还让她满意,在众人的安慰下情绪也渐渐缓和起来,与晏辞道: “今日本想把大家都叫回来,让你认识一下,不过这会儿你大舅还在船厂,许是晚些回来。你二姨母不方便过来,等改日我让她回来,你好生见过。”她又转向柳夫人,“英儿呢,在不在府里?” 柳夫人忙道:“老夫人,英儿今日去私塾了,想来快下学了,妾身已经遣人去接他了。” 晏辞之前也打听过了,如今秦家当家的是他母亲的长兄,也就是他大舅。他还有个二姨母,如今已嫁了人,不住在秦府。至于这个英儿,应该就是大舅的儿子。 晏辞原来的世界里除了祖父就没什么亲戚,如今这血缘关系他得仔细理一理才能弄清。一顿思考后,大概就知道有几口亲戚了,略显胸有成竹。 只听老夫人又问:“那小观去哪里了,不是跟他说今日可能有客登门,让他好生在府里待着吗?” 一向得体的柳夫人面露难色:“老夫人,小观性子洒脱,在府里他只听您的,就算妾身想管也...” 秦老夫人叹了口气,埋怨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这府上的当家主母,他不听你的,你不会拿出些气势管教他么。” 不等柳夫人回话,转而对旁边的一个小厮道:“还不快去把他叫回来。” 那小厮忙道:“奴这就去寻二爷回府。” ... 晏辞眼见那小厮急急忙忙出去了,似乎生怕晚了一步就寻不到人了。 他正琢磨着这位“小观”又是哪门亲戚,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 那马蹄踏在路面上的声音清脆至极,由远及近传来,在坊间显得格外清晰。 晏辞好奇地朝外望去,只见一匹黑身银马银鬃银蹄的宝马从街的那头纵横而来,快到门口时长嘶一声,在背上人的低喝声中猛地停下,前蹄凌空,随即落下。 随即那马背上的人动作干净利落,潇洒地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扔给一旁候着的仆从。 晏辞微微挑眉,好一个纵马踏花的少年郎。 那出门寻人的小厮一见他顿时长松了一口气,一脸欢喜地迎着他进门来。 等那人大步走来,晏辞看着他,竟然有些眼熟,似乎有少许印象。 他略一思考,想起来这人正是方才来的路上,经过花楼时看见的那个夸他马的公子哥。 这人银冠束发,一身内里衬银缎的墨黑袍服,脚上踏着一双漆黑的长靴,锦袍下摆随着步伐而起落。 这人原本是径直朝门里走来,结果目光却率先在门口那两匹乌越骊身上停了一瞬。 等到进门至正厅,晏辞方才看清他的样子。 这人生着一双比寻常人漂亮太多的桃花眼,他微微扫了一番屋子里的景象,最后才看向晏辞: “这位兄弟,门口的马是你的?” “什么马不马的。” 秦老夫人一见到他,立马笑着唤他过来,声音里竟满是宠溺纵容: “你这小子,都跟你说了今天有客人要来,怎地还跑到外面胡耍?” 那黑衣公子俊眼修眉,眉目间有些许倦怠,眼尾自带一丝恣意风流,五官漂亮不失英挺,气度张扬不失礼数。听着秦老夫人的笑骂,他丝毫没放在心上: “谁知道人什么时候来,您让小厮差人叫我便是,他们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话毕这才看向晏辞,打量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晏辞觉得他对自己的马的兴趣,应该要比对自己的兴趣高。 晏辞暗自忖度,刚才听老夫人说过大舅有个儿子,眼见这年轻公子年龄相符,想来应该就是他了。 他见这人与自己年龄相仿,一时不好开口,只好站在原地等着秦老夫人告诉他,这人他是该叫表哥还是表弟。 正在思考时,忽然听到那黑衣公子开口:“这位。” 晏辞抬起头。 那年轻公子微微侧头打量着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桃花眼里笑意渐浓。 他朝他微微抬起下巴,似乎知道晏辞在想什么一样,笑道:“我可不是你的某位表哥或是表弟。” 晏辞怔愣了一下,只听秦老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句,拉过这人:“好孩子,你莫要理他。” 她指着他对晏辞笑道:“这是我那不争气的老幺,你娘亲的嫡弟。” “按辈分的话,你要叫他一声小舅才是。”
第148章 “…” 晏辞喉头哽了一下,勉强把到了嘴边的“表哥”“表弟”给咽了回去。 他吐出一口气,看了看秦老夫人面上和蔼的表情,又了看这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舅”,沉默了几秒,勉强开口:“原来是...小舅...” 只见这人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柄白玉扇骨的折扇,“哗”地一声在身前展开,十分有兴趣地看着他,微笑回应道:“是我啊,大外甥。” “...” 秦老夫人拉着他介绍道:“他叫秦子观,家里排行第四,所以表字季明。” “...”晏辞点了下头。 秦老夫人完全没有感受到这其中的微妙气氛,又询问了晏辞的生辰,十分高兴地指了指秦子观道:“这样说来,你比他只小两个月,你俩年龄相仿,正好正好。” “辞儿他初来乍到,对胥州城还不甚熟悉,你这些日子莫要跑到外边放荡了,好好带你外甥去城里熟悉熟悉。” 秦子观用展开的折扇掩住下半张脸,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晏辞一番,眉眼一弯:“这是自然。” 他随即收了折扇,旋袍在椅子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您放心好了,外甥嘛,我肯定带他好好熟悉这里的。” 晏辞嘴角一僵,管一个跟自己一样大的人叫舅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尤其是当对方还答应的这么爽快的时候。 秦老夫人交代完毕,又与他说说先前他娘亲在府里的事,大概因为晏辞虽是老夫人的外孙,但到底是个男人,也不知再与他说什么,于是便转向顾笙。 顾笙性情温顺,人又生的干净,虽然是小镇出身的哥儿,气质却是文静和顺,秦老夫人看着他颇喜,问秦子观:“臻儿呢,怎么没过来?让他与外甥夫郎说会儿话。” 秦子观轻轻吹着茶水上浮散的热气:“叫他做什么?” 秦老夫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是你夫郎,府上来了客人,怎么有不叫他出来见客的道理?” 她回头吩咐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几句,那丫鬟点头出去了,不多时,门外便传来一串脚步声。 晏辞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月白色锦服的哥儿,在身旁一个小仆的陪同下走进来。这哥儿身姿清瘦,面上素净,没有施半点儿哥儿用的粉黛,可是鬓发乌黑,眼眸明净,哪怕此时素衣淡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他身上穿了一件稍显宽松的月白色衣袍,整个人明净如月,纤如细柳。 只是他动作却略显迟缓,扶着身旁小仆的胳膊买过门槛走进来,等到了近前,晏辞这才发现他身前小腹处的衣物微微隆起,竟然是有了身孕的。 哥儿在小仆的陪同下走进来,先后与秦老夫人和柳夫人见礼,随后才转向秦子观,低声唤了句“夫君”,秦子观看了他一眼:“有客到了,先前没人知会你吗,怎么现在才来?” 哥儿还没有说话,身旁的小仆先一步开口:“回二爷,二夫郎今日身子不适,只早上吃了碗清粥,来之前又犯了难受,吐了好一阵,听到二爷差人来叫,这才忙穿了衣服过来。” 秦子观那似桃花的一双眼扫过他:“真是辛苦你了。” 秦老夫人急忙招呼身旁的丫鬟服侍哥儿坐下:“臻儿快快坐下。” “今日就是让你见见三姐家的儿子。我想着这后宅就你一个哥儿,难免有些孤单,正巧辞儿的夫郎与你一般大小,你们两个有机会多说说话。” 柳夫人对顾笙道,这穿着月白衣袍的哥儿便是秦子观的夫郎,秦家的二夫郎,胥州叶家的嫡子,名唤叶臻。 那哥儿怀着身子动作不便,但礼数还是做全了,一举一动都稳重非常,是大家做派。听了秦老夫人的话,转向顾笙朝他温和地笑了笑,见是和自己一样年龄的哥儿,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挂起一丝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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