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听到身旁福来不满地低声骂了一句,接着便跑去了前厅。不一会儿前面就传来交谈声,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去后厨端了碗素面出来。 晏辞在马厩前站了一会儿,等到两匹乌越骊已经吃饱喝足在马厩里安静站着,瞳孔和毛色在夜色里融为一体,晏辞伸手摸了摸它们,说了几句话就想回屋。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碗碟坠落地面发出的破碎声。 似乎是有人不小心打碎了碗,因为福来的公鸭嗓音下一刻便高声传来: “你怎么回事?!” 打碎盘子的人低声说着什么,福来不满道:“你这面钱还没我这碗贵呢,好不容易扫干净地,大晚上遇到你真是倒霉!” 那人十分歉疚,一直在道歉。 但福来明显忙了一天心情不好,不依不挠:“我听不懂你的话,这碟子的钱你赶紧赔!”
第143章 晏辞不想大晚上的看人家吵架,何况还有温香软玉等着他,于是便回了屋。 屋里,顾笙正坐在炉子边的凳子,身上披着自己的衣服,赤着两只脚踩在鞋里,膝盖头摊着一本话本。 他神情专注,也不知在看什么引人入胜的故事,一边桌子上的甜粥早就已经凉了,而且就连晏辞进来了他都没注意。 晏辞凑过去站到他的旁边,探头就着火光看了一下话本里的内容,看了一会儿,大概就明白了。 话本讲的大概是成德年间一个在民间流传很广的志异故事。 一个家境贫寒的书生为了中举苦读十年,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在和同伴赶考的途中因为没钱住店,只好露宿在一座荒山破庙里。 因为半夜里饥寒交迫睡不着,就只好爬起来看书来压制饥饿。 就在他和同伴饿得两眼发黑的时候,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一个穿着锦衣长相俊秀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不仅拿出食物给他们吃,还对书生说自己对他一见倾心,愿意与其行鱼水之欢。 书生到底是读书人,一听这话连忙拒绝了,一起来的同伴却没有丝毫顾虑,欣然同意。 书生见状只好在偏殿凑活一晚,第二天清晨去叫同伴上路,结果发现同伴面目狰狞地仰躺在庙里石地上,腹部被剖开了,五脏六腑皆失,身旁只有一撮染血的狐狸毛。 书生吓得头也不回奔下山,考试也不去了,直接狂奔回家,大病一场后不久便死了。 顾笙正看到最紧张的时候,忽然感觉耳朵痒痒的,自己的耳垂被什么湿软的物什轻轻碰了一下,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耳廓,接着是低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在看什么呀?” 顾笙手一抖,差点把话本甩出去。 他打了个激灵回头,就看到晏辞近在咫尺的脸。 “狐狸?”身后的人眯着眼睛没有看他,而是盯着话本上的内容,好奇道,“还是男狐狸?” 顾笙赶紧红着脸把话本合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晏辞没回他,直接从他身后贴了过来,胳膊缠上顾笙的腰,顾笙感觉他就像一只毛茸茸的,用鼻尖在自己身上不断蹭来蹭去的狐狸: “小公子~我见你前途无量,对你一见倾心,愿意与你共赴巫山云雨,你愿不愿意呀~” 顾笙被他气笑了,羞得举手想捶他。 而且颈后被他亲到的地方痒痒的,顾笙为了不让他在自己后颈处拱来拱去,只好转过来,用柔软的唇瓣主动贴上他的唇。 顾笙闭上眼睛,微微仰着头,唇瓣半张开,这种半是邀请半是诱惑的动作让他感到很害羞,仿佛在欢迎某人进来一般。 身后的人动作一顿,然后俯首下来,毫不迟疑地在他柔软的口腔中攻城略地。 某人的吻技从最初尴尬地用牙齿磕到对方嘴唇,到现在已经懂的怎么能让对方欲罢不能,哥儿的纵容功不可没。 哥儿清瘦的胸口在薄薄的衣襟下一起一伏,软了身子靠在男人的怀里喘息着。 “就亲了你一下,怎么也累成这个样子?” 顾笙闭着眼,窝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晏辞抱了他一会儿,等到他身子渐暖,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空碗上: “还要不要喝点粥?” 顾笙初次离开了家乡,又历经几日的舟车劳顿,食欲不太好,到了客栈也没吃什么东西,晏辞怕他没到胥州就瘦一圈,于是想办法让他吃点东西。 这客栈加了糖的白粥却是很合顾笙的胃口。 于是乎他轻轻点了点头,晏辞便将他抱到床上,拿着那空碗出去了。 ----- 晏辞推门而出的时候,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了,看起来刚才的争执已经结束了。 晏辞走去前厅问那个叫福来的跑堂:“老板,还有粥没有?” 福来正在拿扫帚收拾地面上的碎瓷片,满脸愠色,闻声眼睛也没抬:“在厨房的锅里,你自己拿去吧。” 后厨里面放着几口锅,晏辞上去一个一个揭开,也没有看到哪口有粥,于是问一边在水槽里刷碗的伙计:“兄弟,粥在哪里?” 他叫了一声,那人没有反应,依旧对着水槽挽着袖子洗碗。 晏辞看了他一眼,见那刷碗的伙计穿着一身鼓鼓囊囊的深蓝色衣袍,从晏辞这个角度看衣角处打着颜色相同的补丁,身边放着好几个木桶,里面满满当当堆成山的都是脏污的碗碟。 晏辞眉头一挑,心想这店家也够抠搜的,这么多碗就雇一个伙计洗。 他又提高声音问了一声,那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在与他说话,忙抬起头转过身。他直起身晏辞才看到他头戴儒巾,竟然是个书生打扮。 这店家怎么还雇个儒生洗碟子? 那人显然比晏辞还要慌乱,赶紧将双手在旁边抹布上擦了擦,快步上前,到了晏辞跟前,还没说话先行一礼,接着直起身子有点儿懊恼:“还请兄台恕罪,小生不是这店的主人,不知道粥在什么地方。” 这幅架势过于正经,晏辞挑了下眉,笑了一声:“没事,我自己找找。” 这书生年岁不大,站的时候很稳重,背也挺得笔直,穿着洗得发白的,还打着厚厚的补丁,看起来显着有些寒酸的衣服。 此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儒雅随和的书卷气,使他即使被塞在人群之中,也不难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这人相貌颇为温润清秀,五官算不上多么出众,组合在一起却让人看着很舒服。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晏辞莫名其妙想到刚才的话本。 大概就是,这人生着一张话本里那种,容易被狐妖鬼魅看中的,年轻温和的书生脸。 “你怎么在这洗碗?”晏辞揭开下一口锅,随口问道,“勤工俭学?” 那书生闻言有些尴尬:“说来惭愧,小生刚才吃面时不小心打碎了店家的碗,因为身上的钱两不够赔碗碟,所以店家让小生在这里洗碗,以此抵消损坏的碗碟钱。” 打开下一口,里面就是热腾腾的白粥,听了这话晏辞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羞赧,果然一副十分抱歉的样子。 他一边往碗里盛粥,一边道:“你摔了他几个碗?” 书生说就一个。 “一个碗,一碗面,顶多不过五十文,你怎么洗这么多碟子?”他看了看旁边堆成山的几桶碗碟,又看了看那依旧一脸惭愧的书生,奇道。 那书生闻言忙解释道:“啊,兄台误会了,店家说小生摔碎的碗是祖传的,所以价格昂贵...” 晏辞差点笑出声:“如果这碗真的是祖传的,他怎么还敢拿出来盛面用?” 书生听完他的话踌躇着说不出话来,许久道:“兄台说的在理,可是小生已经答应了店家将这些盘子洗完...” 他叹了口气,无话可说,又转了回去,脚下那堆碗碟怕是得洗一晚上才能洗完。 晏辞觉得此人很有意思,靠在灶台上,端起碗喝了一口:“你是去赶考的?” 那书生又转过来,面朝晏辞回答:“小生正是去胥州参加院试的童生。” 他似乎有个习惯,跟人说话时必须把手头事放下,正视着人说才行。 晏辞虽然对科考没有什么了解,但也知道院试就是考秀才的,一般在府城或是州府由地方学政主考,考过了就从童生侪身为秀才,相当于开始走上官途。 晏辞又从锅里盛了一碗粥加了些许白糖,笑道:“那你洗吧,我先不打扰你了。” 结果他刚刚踏出门槛,门扉尚未合上,一阵碗碟破碎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巨大的响声震得厨房微微震颤。
第144章 晏辞惊愕着还没回头,一阵脚步“蹬蹬”声就从前院传了过来。 只见福来手提着扫帚冲了过来,一把推开后厨的门,晏辞顺势往里一探头,只看见那书生站在一地碎瓷中,目瞪口呆地拿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桶,剩下的零星几个完整的盘子孤零零躺在木桶底。 “你...”福来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攥着扫帚把的手青筋暴起,好似下一刻就要冲进去咬人。 当然最为惊慌的还是里面的书生,整个人呆若木鸡。 “小,小,小生...”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面红耳赤地看着门口的人,慌乱地解释道,“小生想把桶抱上桌子,这样方便清洗...这才...” 他声音越来越小,福来愤怒地跑上去狠狠推了他一把,直将他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在碎瓷堆里。 福来指着他连珠串地骂了一番:“我让你刷碗抵饭钱,不是让你找事的!你成心的是不是?你是扫把星转世吗?!” 那书生脸涨得通红,似乎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辱骂过,连辩解都说不出来,只能一味地干巴巴解释道:“小生真的不是有意的...” “碎了这么多碗,你必须赔给我!”福来不依不挠,扯着书生的袖子,“赔不起?赔不起就跟我去见官!” 那书生一听去见官,急忙道:“小生,小生一定赔!” 他伸手到怀里去掏钱,掏了半天,又掏了掏袖子,只翻出来十枚铜板,顿时面露窘色: “这,店家可否宽限几天?等小生考完回来,一定回来做工赔偿店家的碗碟。” 福来一听眉毛倒竖:“呸!你要是半路跑了怎么办?我上哪找人去?!不行,你今天必须赔给我!” 书生嗫嚅道:“可是小生还要去参加几天后的院试,若是迟了...” “连个碗都刷不好,还去考试?”福来斜着眼打量了他一番,嗤笑道,“我看你这蠢笨样子,就算去了也考不上!” 这话便说的有些过分了,那书生一下子面红耳赤,晏辞看出来了,这回不是被羞的,这回是被气的。 他睁大眼睛:“小生苦读十余载,日日夜夜寒来暑往不敢有丝毫懈怠,店家怎么能这样说我?” “就你这样,还去赶考,考个屁!” 那书生闻言被气得不轻,似乎从来没有与人这般争吵过,然而因为自己理亏,只能硬着头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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