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旭疾言厉色忧国忧民,落在花时眼中,滑稽可笑,玩味道:“你觉得我在乎?” 这个花时太陌生,兰旭的心咚咚作响,荆棘张牙舞爪破心而出,一张口便会刺痛彼此,于是他抿住嘴唇咬紧牙关——就在刚刚,就在进门前,就在这一路上,他还在想着有他的未来。 “你见不到许仕康的,别费心思了”花时散开袖口,当着兰旭的面,将黄布裹着的箭头缓缓滑落掌中,看着兰旭放大的眼瞳和变重的喘息,他大是愉悦,眼里舞动着欢腾的火焰,“无记业会如时起事,鈚奴会按约出兵,你以为你螳臂当车能改变什么?你现在是个逃犯,大雍覆灭,你也一身轻松,到时我们浪迹天涯,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他的疯话犹如雷霆万钧,兰旭惨白着脸,不可置信道:“无记业安插在朝廷中的奸细是你?!” 花时皱眉撇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污了身,桀骜道:“无记业算什么东西,吴秋雁天真轻信,被周成庵耍得团团转,我还不屑与她为伍。” 兰旭灵光电闪,双目凝滞:“那你是鈚奴的细作?” 花时面露古怪,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他一番,说道:“我只要大雍覆灭……还有你,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兰旭目眦欲裂,呼吸轻颤。第二次了,他付出信赖,却被反手背刺!微微摇着头,却只问得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花时低语般,俄而笑起来,鬼啸般凄然,“你问我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兰旭——!!” 他嘶吼着他的名字,凄厉泣血,如同重伤的野兽临终的哀鸣!兰旭不知他怎么了,下意识探出手去,要将他拉入怀中抚慰,但他的手停在半空,只因花时蓦地收敛所有情绪,好像戴上了一张阴寒冷漠的面具—— “你的宝贝果儿中的毒是我下的。”声音低柔,铺着平静的癫狂。 兰旭毫不犹豫地否定:“不、不是你。” 花时意外地看他一眼,心花怒放,笑如蜜糖:“你终于把我放在晏果之前了。”手抚上兰旭苍白的面孔,心疼道,“既然你不想是我,那就不是我。” 兰旭打下他的手,花时定定地看着被拒绝的手,忽然泪盈于睫,转过灿若星辰的双眸,哽咽道:“我顺着你的意思了,为什么还要打我?” 兰旭看着他忽哭忽笑,影如鬼魅,不禁毛骨悚然,强忍着不落气势,厉声道:“花时,你现在回头为时不晚,让开!” “你何必那么固执呢,”花时噙着泪,苦恼道,“外边很危险,就让他们斗去,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到时候,我带你去西域,比鈚奴更西的地方,那里有雪山,有草原,天空蔚蓝辽阔,苍鹰翱翔其间……” 兰旭听他的疯话,其中带出些真心,心念一动,看向他手中包裹着龙鳞箭头的黄布经文,鈚奴更西之地…… 一个闪念,电一样划破脑中混沌,万事明晰! “元厥……”兰旭抬眼,紧紧掠住花时的表情,“鈚奴更西之地,是十六年前被鈚奴灭国的元厥,你是元厥安插在鈚奴的奸细,意图挑起鈚奴与大雍的斗争,消耗两国军力,为你们复国争取时间!” 元厥,数百年前诞生于草原上的帝国,开国皇帝元武帝采纳相国“宗教治国”政策,定佛教为国教,以信仰团结生性放荡不羁的草原民族。数百年间佛教分支众多,经常爆发冲突,直到十六年前,元厥亡于内忧外患。 因为与元厥之间隔着鈚奴,且信仰不合,大雍与之交往甚少,却不想元厥倒是出了个惊天动地的人物,一盘棋大到涵盖了大雍! 花时有些动容,叹道:“你那么聪明干什么……” “你不是花时,自元武帝之后,元厥再不吸纳中原人,你是谁?” 花时强颜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这么聪明,偏偏失的是关键。” 他是真真切切的难过,兰旭被他变色龙的表现和身份弄得糊里糊涂:花时好像在谴责他,可他偏偏听不懂。乖戾睽隔,又无红炉点雪;时间倏忽,天光已经微亮—— 兰旭悄然攥紧了枪杆,下一刻,花时手刀砍至颈间。 在兰旭不甘的目光中,花时接住他倾颓的身子,陷入黑暗前,花时看着他,深情近乎痴。 爱是真的。 ——失的是什么? ……………………………………………… 再醒过来,身上盖着柔软的毯子;窗外斜晖夕照,红融暖阳。 兰旭脖颈疼得厉害,大脑缺血般晕眩。硬撑着起身,忽觉胸前轻飘飘的,心弦一紧,探向内兜,果然小瓷兔和金匣俱失!再顾不得其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方看清这里应该是神庙的打坐参禅的内室,所以只有一榻,对面神龛中供着一尊菩萨像,香炉空空余落灰,供案斑驳掉老漆。 兰旭扶着墙,踉跄着走到前厅,依然没有找到小瓷兔和金匣。兰旭心急如焚,这时庙门又开,花时提着个食盒进来,见他在,忙将食盒放到桌上,上前扶他坐下,温柔道:“醒的比我预计的早了些,你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干什么?” 兰旭戒备地看着他殷勤,将食盒中的饭菜摆了一桌子。 “这里没灶房,不然我就下厨了,不过这家菜色也不错,比较清淡,应该和你的口味,”说着,夹起一筷子青菜喂到兰旭嘴边,兰旭侧过脸避过,花时也不恼,放下筷子又倒了水,“你刚醒,一定没什么胃口,先喝点水润润喉。” 兰旭不确定他此时是正常是发疯,柔下声音,用商量的语气道:“花时,我——” “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我吃不下,”兰旭道,“花时你听我说——” 花时倏地沉下脸:“我说,吃饭。” 兰旭看他翻脸如翻书,归心如飞,火气涌上来,也落了脸子硬碰硬:“我没功夫和你闹!”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花时屈掌成爪,直奔兰旭咽喉,兰旭想不到他出手就奔死门,心下发凉,边躲边往大门去,花时合并双指,朝着腰椎狠狠一戳,霎时又酸又麻,兰旭本就身体虚软,立时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花时蹲在他面前,脸上是浓浓的心疼,擒住他的手,将他揽在怀里,埋怨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不吃东西,我就只能把你锁在床上,我舍不得啊。” 兰旭不可思议道:“你在菜里下了药?” “一点点软筋散,我怕你跑嘛,”花时道,又微微笑,“你放心,最多也就一个月,等大雍没了,我就不给你下了,到时我们一起回草原。” 兰旭看着他脸上焕然生光的微笑,诡异渗人,好似一副假面,藏住背后的青面獠牙,不由心惊胆战,无力虚弱与不安在胸膛激荡,眼底泛红,蒙上了一层水雾,颤声道:“花时……你不是花时,你到底是谁?你把他还给我!” 花时急道:“我就是啊,你、你别哭啊——诶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哭!”边说着,边给他擦眼泪,“算了算了,不吃就不吃,大不了把你锁上总行了吧。” “……” 兰旭与他根本无法沟通,差点背过气去。花时将他打横抱起,送回禅室,安置在榻上,回身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根细长的金锁链,足有七尺多长,上面挂着一组铃铛,轻轻一抖,叮铃作响,清脆悦耳。 花时按下兰旭的麻筋,令他双腿挣扎不能,然后轻柔地脱掉鞋袜,将锁链在他右脚踝上细细地缠了一圈,白生生细袅袅的,着以亮金点缀,如金玉相映,煞是好看。 兰旭羞耻地别过脸,不再理他,余光寻找着自己的长枪,想着伺机斩断金链逃跑。花时自顾自地给他揉按双腿,说道:“揉一揉就不麻了。”抬头见他一派抗拒,爬上前亲了亲他的面颊,攥住他的手道,“说好的,你爱我,不会抛弃我。” 兰旭想到说这句话时,船中柔情蜜意,如今同样的话,却是失望至极,不禁心有所感,哑声道:“我信过你。” 花时不再说话,紧紧地搂住他,脸埋在兰旭的肩膀中,呢喃着,仿佛在说服自己:“你不会再抛弃我了。” 兰旭望着眼前的泥塑菩萨,悲哀地想:我什么时候抛弃过你呢? ………………………………………… 入夜,雨声淅沥。 花时气息绵长平稳,已然睡熟;兰旭倏然睁开眼睛。 花时猢狲扒树似的,四肢并用,紧紧绞着他。兰旭看着他与从前别无二致的睡颜,生出怀念,他依然爱怜,可是这样的花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心地控制着呼吸,兰旭猛然出手,点中花时的睡穴,确定他一时半刻不会苏醒,轻手轻脚地从身上剥下他。 铃铛在黑夜中,如风过山谷,无限地放大,每挪动一步,叮铃不停,幸得雨声遮掩,倒也有限。兰旭不停翻找着自己必备的三样东西——长枪、小瓷兔和盛放随侯珠的金匣。终于,在佛龛后找到了倚在墙角的长枪。 熟悉的兵器在手,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体内,兰旭信心大增,挥枪斩断金链,脚腕上残留了一圈,犹拖着几粒小铃铛。兰旭夺门而出,找了一圈仍不见小瓷兔和随侯珠,最终决定先去找许仕康再说。 风雨渐紧,兰旭顺着记忆,向内城奔去。秋风秋雨,如刀如剑,割刮皮肉;铃声混杂着风雨声,声声不息,却洋不过如雷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内城近在眼前!兰旭心中一喜,只要穿过这片竹林,就能—— 忽然右侧猛然扑过来一个人影!兰旭全无防备,被扑倒在地。 长枪脱手,左半边身体痛到麻木。土壤湿软泥泞,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视线模糊,才一转头,迎面一记硕大的耳光! 耳朵嗡鸣!兰旭始料未及,正要还手,可身体抱恙,终究慢了一拍,被来人单手擒住双腕,压住双腿,接着又是一记脆响的耳光! 脸颊高高肿起,五指印热红清晰,兰旭恼羞成怒,骂道:“疯子,放开我!” 花时果然不再打,转而去扒他的衣服:“你说过不会再抛下我的,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雷声阵阵,悲鸣尖啸。兰旭紧捂着衣领,手肘足跟向后蹭去,蹭破一大片湿泞地皮。听他又在讲疯话,终是忍不住,骂道:“你疯了,你疯了!我什么时候抛下过你!” 回应他的是有一记耳光!这一记更加激烈,仿佛倾注了所有的不甘与憎恨:“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活过来的?我背叛、杀人、无所不用其极,只是为了能再见你一面!你却什么都忘了!什么都忘了!!” 兰旭微微一愣,这个间隙,花时干脆放弃了上衣,借着兰旭后挪的趋势,扯下了他的裤子。 兰旭大惊!风萧雨晦,下体大敞,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不过一眨眼,双腿被压在两侧,下体直挺挺地冲进一根粗大的烙铁,撕裂的痛处猝不及防,不由惨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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