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得奋力挣扎,那滚烫巨大的东西在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五脏六腑绞烂!这哪里是做爱,分明是报仇!只听高高在上的花时粗喘着,凄厉道:“想让我放过你?好啊!” 说着,放下他的一条腿,从身侧随便抓过一块石头,扯过兰旭扣进泥土中的手,塞进去,再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合上。 兰旭的表情渐渐僵住了。 花时粗暴地挺动下身,给出致命一击—— “等到它开花,我就放过你。” 兰旭浑身止不住地震颤起来。 花时就着相连的姿势将他捞起,拥在怀中,在他耳边轻声道:“为什么抛下我,爹……” 雨打风吹,五雷轰顶。 兰旭如堕冰窖。
第四十七章 密集的雨点滴落在手旁的水坑里,惊扰圈圈涟漪。 抑制不住的、紊乱的、浊重的喘息。 可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空气凝固,时间暂停。 天地无声,万籁俱寂。 他仿佛是天地间一抹游魂,脱离躯壳,初生的,懵懂的,盘旋在头顶俯视着一场迷乱苟合,却看不懂其中含义。 石头硌在手中,下意识地握紧。 他又能听到了,小小的孩童无助的哭声,沾染岁月,穿过风雨,如针尖扎透心脏。 ——“把这颗种子种到土里,等它开出小黄花,爹就回来了。” 石头不是种子,永远开不出花。 眼前他爱着的这个男人,风雨依稀中,幻视出了幼时的面貌—— 爻儿…… 你是爻儿…… 不,不是!爻儿应该远在阳关,面朝黄土,庸碌此生,怎么会出现在他眼前——艾松尚未平反,朝廷通缉仍在,那么危险——他怎么能! 他不是爻儿!他不是!他不能是!! 可要怎么回答他的委屈?一声声的“为什么”如同凿山的利斧,一下下劈砍他伪装了十六年的铁石心肠,生不如死——也许这是一场噩梦,梦醒了,春寒依旧。 他闭上眼,少年矫美的身体不再残留着幼童的柔软,但他仍依赖在他怀中,撕心裂肺。 “……你不是爻儿……”他在撞击下断续呢喃,“不能……” 仿佛最后一株稻草,雪花般轻柔地飘落在花时身上,十六年来垒铸的巍峨山脉轰然倒塌。 “你不要我。” 他们融为一体,却各奔东西。 花时恨不得化成一根绳子,嵌入父亲的血肉,彼此伤痕累累,又挣脱不掉。 “不要就不要吧,”花时说,将父亲揉进更深的怀中,“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也不会再被你骗了。”他说,“这一次,你别想抛弃我。”微微一笑,“除非……” 他的手包裹住父亲的,父亲的掌心被尖棱的石子割得血肉模糊。 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 睁开眼,又是神庙的禅室。 兰旭动了动手指,酸痛席卷全身, 雨声已尽。 他望向窗外苍茫的天空,与他的大脑一样,记不起发生了什么。 门开,兰旭迟钝地转过眼眸,花时端着一碗热粥进来,见他醒了,温柔笑道:“时间掐得正好,你得吃点东西了。” 兰旭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走近,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俊美面庞,试图在上面找出这十六年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 他记起来了,记起了昨夜疯狂的真相,他本能地去否定,可是被石子割破的手掌提醒他,他种下的因,如今结出了果。 他抬起沾血的手掌,去触碰眼前少年的面庞,从额角,至鼻尖,到嘴唇,一寸寸、一程程,抚过如梦的十六年。 十六年很短,不过沧海一粟;十六年很长,长到懵懂幼童变成如玉少年。当年六尺之托,他自以为给爻儿安排了最好的一生,却忽略了世界对爻儿根本不温柔。 “对不起……” 花时覆住他的手,脸颊眷恋地蹭了蹭,目光情深痴缠:“你不是说,我不是爻儿吗?” 兰旭沉默了。花时的深情背后是显而易见的戏谑。兰旭寒意上涌,心沉谷底,僵道:“你明知道我是、我们是……” “不错。” “你是为了报复我。” 花时甩开他的手,放下粥碗,哈哈一笑:“不然你以为你一个大男人,年过而立,优柔寡断,又无潘宋之貌,有哪一点值得我爱你?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天真,这么容易就能让人得手了。兰旭啊兰旭,你真可怜,从来没有人爱过你,一点点虚情假意,就能让你神魂颠倒,甘于雌伏!” 他眼睁睁看着父亲的面色随着他每出口一句便苍白一分,心中快意大胜,这才开个头儿,他等着兰旭反击,好让他一吐愤恨! 却不想兰旭轻轻道:“那你好受些了吗?” 如同一拳打进棉花堆,花时僵愣,半晌恼羞成怒:“你、你怎么敢——没有,当然没有,永远没有!”闸门豁然大开,十六年的委屈、愤怒、不甘与恨,洪水怒兽般奔腾而出,“我守着你那块儿破石头整整三年,被村里的孩子谩骂嘲笑,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骗我,这就是颗种子,等它开花了,你就能回来找我,结果呢?我等到的是什么?你做了驸马,乐不思蜀——你是我爹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兰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兰旭静静地承受指责,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一声未吭。 ——他不能说。即便花时对他的爱全是恨意伪装,在这段单向感情中,他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洞明花时的性格:偏执乖戾。既然仇恨是支撑花时走到今日的源泉,那么一旦发现源泉是虚假的,他会即刻枯萎。 是啊,如果连仇恨都不存在,执着就成了一个笑话,失去了生存的意义,以花时偏激,如何面对荒诞的命运?他不会再活。 再者,艾松的儿子,在艾松被平反之前,不能现世。 所以他不能让花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父亲;更不能让他知道,他所恨的,是一场空。 何况,他叫了自己那么多声爹,无论出于爱还是恨,都没有停下寻找他的步伐,自己又怎么不是他的父亲呢? 爻儿恨他。他也的确可恨。再多的折磨都是应得,他不怪他。 唯一恼他的,是世间那么多折磨他的方法,为什么选择最笨的一种,以身入局?背德逆伦,会遭天谴,惩罚他一个人就够了,爻儿是无辜的。 ——他只是一个,被困在十六年前,惊惧失措的孩子。 “……这十六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花时别过头去,睁大了通红的眼眶,痛可忍苦可耐,只因无人在意,一旦得到关怀,委屈就会止不住地涌出,而关怀他的,偏偏是他最恨的父亲! “你在意吗?如果我没能走到你面前,是不是你就能心安理得的当我死了?当做从没有过我!” “我知道你不信,”兰旭的目光追逐着他,“但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 “胡说八道,你又骗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花时勃然大怒,猛地扭回头,目眦尽裂,“但凡你有一点点想我,这么多年,为什么没去找过我!” 兰旭避开他灼人的目光,轻叹着闭上眼睛,面颊划过一滴泪珠。 花时继续道:“那对农户不让我读书识字,我听话,别的孩子在村里的私塾摇头晃脑,我在给地主家放牛牧羊,挨饿受冻没关系,被那群孩子骂傻子没关系,我一直在等你接我走!明知道那是块儿破石头,我还是信你,可你不要我了!你身在侯门,我要当面问你为什么,就得考状元,我就不能蹉跎下去!所以我逃了,碰上一个人贩子,他给我吃了一顿饭,我信了他是好人,他却要把我卖进妓院,我装乖听话,求他给我一碗水,我喝了水,趁他不备砸了碗,用碎瓷片割断了他的喉咙。” 他说得平淡无奇,与己无关,仿佛在讲述一个无聊的话本子,这样做,就能把一切的情绪转移到了兰旭身上,让他替他疼、替他怕、替他难过。 兰旭手上发颤,肝肠寸断:那时他才几岁?果儿六岁时还在为了写字磨出了茧子找娘哭一场,爻儿却为了活命在杀人。 “……我怕极了,慌极了,我逃出去,一边跑一边哭着叫你,天上下着雨,没有人理我,狗还会被斥几声,我连狗都不如!淋了雨,我生了病,一个老人家收留了我,现在想来,他是个好人,拿了钱去买米给我熬粥喝,但我不敢信,到了半夜,我偷了他所有的钱跑了,我跑了很远,出了大雍,被一个西域样貌的人抓了回去,我以为我要死了,但他说可以给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兰旭了然道:“是元厥的流亡朝廷。” “那是地狱,”花时眸色空洞,一字一句道,“十多个小孩儿,每天只放三个人的饭,全靠抢;得时刻保持警醒,不能睡熟,不然会被杀掉……哭是没用的,杀人才有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们不是人,是丛林野兽,为了活下去,撕咬同类,不择手段……最后活下五个。然后,阿阇黎教我们读书写字,各国风貌,礼仪民俗,人文历史,接着放我们闯荡江湖,要求自己想办法提升武艺,一年后比武,只能活下来一个,”说到这里,他语气自得高傲,眼里闪烁着绚烂光芒,“我活下来了,被赋予重要的使命,佛陀选中了我,在我的手上,元厥会恢复昔日的荣光!” 兰旭道:“……你卧底鈚奴,然后又被鈚奴派来卧底大雍。” “——这些都是次要的,”花时看向他,抚摸上他的面庞,语重心长,“我才是没有一刻不在想你。” 字里行间如一道道沟壑,填满了血污淤泥。 花时的手一路向下,来到兰旭的颈间,慢慢掐住,代表生机的动脉在他手下勃勃跳动;兰旭未做任何挣扎,目色柔柔的,带着不舍,一如十六年前那个充满了欺骗与抛弃的夜。 花时笑道:“你想死?这才哪到哪儿。” 边说着,边将兰旭推倒在榻,倾身俯就。兰旭如一只提线木偶,任花时予取予求,他唯一能做的,是看向一旁低眉的菩萨,端庄的面容上悲悯而冷漠。 花时误解了他的无动于衷,盛怒之下使尽全力抡了他一巴掌!兰旭眼前霎时天花乱坠,口角破裂。 花时怒极而笑,慢条斯理地扒开他的里衣:“兰旭,爹,你被你的亲儿子上了,你就没有一点羞耻吗?你怎么这么贱,你还妄想我会爱你吗?告诉你,我没有,我不会!我恨你!我恨你!!” 兰旭闭上眼,迎来的又是一记耳光,花时叫嚷着让他睁开眼看着他。 他睁着眼睛,脑海混沌,眼前人影模糊。 渐渐地,眼前浮现起十九年前爻儿出生的那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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