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接过,燕秋又想起什么,回身不多时又取出两个篮子。轻轻掀开盖在上面的布巾,下面整整齐齐铺着一篮子糕点。 “这是?” “这是棠饼,我们棠州人中秋都要做的。原本是给燕霄准备的,也不知道他要忙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能不能劳烦小哥儿一道帮忙送过去?这另一篮子,就当时给小哥儿的谢礼,辛苦小哥儿帮我跑一趟。都是乡下粗糙玩意儿,只当今日中秋,图个吉利。” 原本收拾燕霄的包袱,就只是谭天池的一时兴起,想趁机探察罢了。如今这两篮子糕点,倒有些烫手了。 “那……那好吧,我就一并给他送过去。姐姐不用担心,过几日,他便回来了。” 燕秋连声道谢,将谭天池送出了巷口。 原本两手空空的谭天池,此时落了个满载而归。 只是刚走出巷口,便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已,他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冲着燕霄来的。 齐府也留了眼线在这里,这会儿他也不便打什么招呼,只当没看见。 眼下盛京城里家家关门闭户,夜色里只有街面上几盏灯笼里透出昏黄的光线。 今日该办的差事、该看的热闹都齐全了。谭天池也不便在外逗留,提着包袱和两篮子糕点,也算没有白跑这一趟,心安理得往齐府赶去。 那燕家小院,探察一番也没瞧出什么门道。那燕家姐姐也便是一般寻常女儿家,只是想他燕霄那么个武功高手,身为姐姐却一点都不会武功。 驾着马车,一溜烟便回了齐府。 谭天池将一篮子棠饼分给了迎上来问询的亭叔,将祁楌晟在府衙的情形几笔带过,自已则提着另一篮子棠饼和燕秋给的包袱往屋里走去。 “都什么呀,说准备起居用品还真是起居用品。多一点旁的线索都没有!”谭天池一边啃着棠饼,一边翻完了包袱。 在府衙时,燕霄的眼神,分明已经看穿了自已和祁楌晟。 而依照他对祁楌晟的了解,祁楌晟绝不是一个轻言信任的人。 如果不是祁楌晟说的,那燕霄何以这么快就笃定他和祁楌晟设的这个局? “还是说,咱们贤王殿下,对他有所不同?”谭天池掸了掸身上掉的饼渣,不禁想起那日在祁楌晟书房的梁上,瞧见的腻歪画面。 祁楌晟跟他玩打哑谜,他私吞燕霄姐姐的两篮子棠饼,很合理。 而吃不上饼的人,正在议事间里“眉目传情”。 “我哪知道,我爹刚给我请旨,就摊上这么大个差事!你看看,我这手都写酸了!薛少爷我多少年没写过这么多字了!”终于得了一丝空闲的薛应鸿,借议事间的屏风挡着,找了处角落,压低了声音拉着燕霄诉苦。 而燕霄一面忙着应付薛应鸿,一面还目不转睛的盯着祁楌晟。 金身也写了那么久,人家怎么没喊累! “是是是,薛少爷你辛苦了!” 薛应鸿没听出燕霄的敷衍,只顾着倒自已的苦水。整个府衙的承务郎,都一头扎在这被堆满的户部账簿里。 原本是下个月才到任的薛应鸿,被提前收编。 “我现在,就担心我爹……” “是是是……你担心……什么?你爹怎么了?”燕霄突然回神,听出了一点端倪。 “你小声点!我现在……就担心我爹也跟这案子有什么牵扯,所以我要振作!万一真有什么情况,也好给我爹通风报信!” “你……还真是孝顺!”燕霄看着薛应鸿一派重振旗鼓的样子,有些令人心疼的傻气。
第53章 思容塔 薛应鸿一脸愁苦,“天书宫一事,由户部采办,太常寺督办。可如今整个户部都在监牢里了,作为督办的太常寺,就像是……被圣上遗忘一般。” 蹲坐在角落里的薛应鸿,双手抱着膝盖,耷拉着脑袋,看着地面发呆。 一旁的燕霄应和道:“那皇帝没去找你爹,难道不是好事吗?说明你爹清白呗。” 燕霄想起此前同那位薛大人的几次交集,他同沈昱的关系、同端王的关系,着实令燕霄看不透。 如今在天书宫的事情上,薛维岳做起了隐形人,却连自已的儿子都安不下心。 “清白?” 薛应鸿喏喏重复了一句,誊抄了一整天的手此时还有些酸痛。自已亲爹是否清白,他还真说不好。 “你爹跟刘燊关系怎么样?”燕霄问道。 只见薛应鸿摇了摇头,“我爹……从来不跟我多说那些事。我要是知道,就不用在这儿担心了。不过,应该没什么深交……” 得,一对没长嘴的父子。 燕霄从暗处看向议事间,只需微微一歪头,便能越过屏风看见被微弱烛光晃亮的银饰面具,直到与那人突然抬头的视线相撞。 已至深夜,议事间里尚有几盏微弱的烛光摇曳。炭盆里的炭火滋滋烧着,翻动的账簿和笔尖落在宣纸上的声响中,夹杂着几句耳语。 视线穿过明暗交叠的光影,注视着彼此,似有些较劲的意思。 “天书宫祭台上死的那个人……不会真是贤王吧?”薛应鸿未曾察觉身旁的异常,依旧低声询问着。 “谁知道呢……”燕霄朝不远处的祁楌晟勾了勾嘴角。 “我原还担心,我爹会因为我同你相熟的事情,连累他被皇上怀疑。没想到贤王竟然……” 话音刚落,薛应鸿有些安抚地把手搭在燕霄的手臂上,“我早就劝过你,让你别在贤王身上揣心思。即便没有天书宫的事,待他离京,只怕也很难有所作为。只是没想到,会出这等离奇的意外……想来,这位开隆皇子是有些神怪在身。” 神怪……燕霄看着不远处的神怪本尊,有些好笑。 看着祁楌晟,燕霄忽而又想起当初他俩分析过薛维岳与沈昱的关系。 燕霄侧头打量着薛应鸿,对方一脸倦乏。 “是啊,各种传言傍身的贤王,如今连生死都扑朔迷离。我现在也只得另谋出路……眼下圣上将我安置在宣王身边,要我自证清白。我也想这件事早点了结,可案子一直围绕着户部的事情转悠。保不齐就要将这户部集体换岗,你既然不知道你爹和刘燊的关系,那别的事呢?你爹和朝廷里谁关系好,谁有仇?我和你朋友一场,万一有用得上的,回头协助宣王查案,我也能帮点忙不是。” 一番话,听得薛应鸿很是感动,这一脚踢出来的兄弟,关键时刻说不定真的有用呢! 倦乏的神情里,振作了些许,一番思绪后,缓缓道来。 “先帝在位时,我爹原是太常寺协律郎,而太常寺卿正是如今的宰相沈昱。” 燕霄惊诧,这俩人居然还曾是上下级的关系。 改朝换代后升官并不稀奇,燕霄想起早前听来的八卦,那位沈大人得盛安帝器重这件事,似是人尽皆知。 看来,在盛安帝登基前,这位沈大人同盛安帝便交情匪浅。 “那你爹,应与沈大人关系不错啊,为何沈俊茂在祁铎社对你那种态度?” 燕霄的问话,引得薛应鸿忍不住皱眉,“谁说同他关系好!” 薛应鸿懊恼地瞪了燕霄一眼。 “当年,东宫查出不祥之物,先帝下令彻查,而此事的源头便是出现在思容塔的刺客。” “思容塔?那是什么?” 薛应鸿已经领教过乡下野小子的无知,此时便也很有耐心的解释着。 “先皇后因病故世,先帝思妻情深,下令在宫苑修一座塔,取名‘思容塔’悼念先皇后,这‘容'字便是先皇后的名讳。” 毕竟是大逆不道的内容,二人龟缩在议事间暗处的角落里,挤作一团,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着。 “先皇后故世的第二年,我尚记得……那时候圣上作为亲王带兵北征,抵御北境的白弥国。不久便得捷报,我军大胜已在返京的路上。恰逢先皇后忌日,先帝念及先皇后生前喜静,命太常寺简单操办,祭礼只在落成不久的思容塔进行。就在祭礼当夜,宫中禁军竟在思容塔遇见了刺客。在捉拿刺客的时候,无意间撞翻了祭台的香炉。从那香炉里,掉出了一尊人形的黑木和……” “和什么?” “和……一串骨头……” “骨头?是……什么东西的骨头?”燕霄问完,立时觉得后脖子有些发凉。l 薛应鸿有些后悔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怎么不在青天白日说?偏偏挑此时。 环顾四周,没人注意到暗处的他俩。 “是……人骨,眉心骨!就在这个位置……足足九颗,串在一起,同那尊人形的黑木埋在香炉的炉灰之下。” 薛应鸿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用食指比划着自已的眉毛之间。 “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起巫蛊之案?” “正是……” “那东西在思容塔搜出来的,又如何成了东宫?” “自然是……第二日,先帝严搜皇城内苑,在东宫……又搜出了与那尊人形黑木对应的衣冠冢。” 燕霄串联起一些信息,淡淡道:“想必,那衣冠冢里放的是龙……” “袍”字还未说出口,燕霄就被薛应鸿手忙脚乱捂住了嘴。 再是小声,也怕隔墙有耳。 两人心领神会,见薛应鸿略略点了点头,燕霄心里五味杂陈。 那时候,祁楌晟才多大? 亲娘刚死,自已的亲哥哥被指造自已亲爹的反,他该如何自处? 燕霄不禁有些心疼,目光忍不住飘向屏风外。 “从此东宫再无太子,祁杋昇落入大狱。此事牵连甚广,太常寺因筹建思容塔一事,也被扣押。那次被关押的人数,只怕比如今的盛京府衙,只多不少。先帝也就此一病不起,直至凯旋大军返京,才发落了东宫一众。” “时机拿捏地可真好……”隔着时空,燕霄都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薛应鸿听着燕霄的话里有话,“瞎说什么呢?” 燕霄知道此事不便多言,“没什么!那看来,你爹和沈昱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
第54章 任务 黑暗的角落里,薛应鸿的神情也有些落寞。 “嗯,那时候我还小,只知道我爹有两个月没回家。就在那段时间里,先帝驾崩,圣上继位。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我爹因着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才得以回家。没多久,整个太常寺都官复原职,沈昱更是加封官阶成了宰相。我爹也被封为太常寺卿,却是再也没有在家谈及官场之事。和那位宰相大人,再没什么往来,谈不上什么关系好。” “可这……没什么往来和关系差,意思可大不一样。在蹴鞠场,沈俊茂那般挑衅,也太不把你当回事了。” 薛应鸿听着,却噗嗤一声轻笑了起来,“他不是不把我当回事,他一向目中无人。除了他爹,恐怕只有圣上和四皇子,才入得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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