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进桓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怠慢,加紧手下的人对户部一系的盘查,虾兵蟹将都不敢放过。 祁珃则命府衙的同知、通判将洪府上下逐一问审。连尚未到任的薛应鸿,都提前赶到府衙,听从调派。 四邻百姓只见一向得闲的盛京府衙,一时间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薛应鸿到任,还没来得及同祁珃身边的燕霄打一声招呼,就被分派了一堆文告事宜。 而燕霄则跟着祁珃去了大牢。 “圣上的旨意,刘大人可听明白了?”祁珃问向牢房里的户部尚书。 刘燊不知为何短短半日,怎么会有如此巨变。 “户部都堂的账簿,本王已经全部搬到了府衙。稍后还需要刘大人配合本王核定,除了天书宫的支款以外,还有……舶税,有劳刘大人将今年的明细一应呈上。” “舶税?为何会跟舶税有关?宣王殿下,现在不是在查天书宫失火一事吗?” “看来刘大人还是没能明白圣旨的意思,那本王再同大人细说细说。天书宫失火,将作监裴方锦状告户部度支司徐鑫贪赃枉法,以次充好编造国库支款名录。本王核查账簿后,发现此事或与洪记船行洪旺有关,而除了天书宫的账簿外,似乎舶税的账簿问题更大。没想到这位洪老板,能在重重守卫下逃之夭夭,这才请示了圣上。如今洪旺已经成了朝廷通缉的钦犯,他到底是何罪状,还需要刘大人帮本王一同拟定。” 一番话,祁珃说得客客气气,刘燊听得脸色发白。 他以为今早摸黑去户部都堂,将今年有疑点的舶税账簿都藏匿起来,暂时不会被发现。待天书宫事情一了,他尚有时间来处理。 没想到会由一个小小的天书宫,捅出这么大一个漏洞。 而且天书宫的账簿,徐鑫已经确保过,是不会有问题的,怎么会从天书宫牵扯出舶税? “洪旺怎么会逃?他不应该啊!怎么可能!”刘燊听见洪旺逃走,已经慌不择路。攀在监牢的栅栏上,伸出双手慌乱地想要抓着祁珃问清楚。 祁珃身后的巡兵却来报,聂滨回来了。 奉命去搜罗赤金河大小口岸的聂滨,虽空手而归。却也将接了皇命赶到岸口支援的龙海船行齐老板带回了府衙,一同向宣王复命。 聂滨和齐灼并肩站在府衙堂下,待祁珃从大牢出来。 紧跟宣王身后的燕霄,一跨进内堂,便看见了那抹消失了一天一夜的金色光晕,光华夺目。 燕霄目不转睛地盯着光晕从自已眼前再次慢慢淡去,而光晕的主人却有了一副他不熟悉的银饰面具。 燕霄脸上的笑意直达眼底,拳头却捏紧了。 找个理由跟对方打一架,应该不算以下犯上吧? 被遗弃的贤王亲随如是想到。
第45章 重逢 祁楌晟的目光,在面具之下显得更加不可捉摸。但他就是意外地在燕霄眼里,看见了熟悉的笑意。 燕霄居然能一眼认出自已? 只短短一天未见,带着兵器在身的燕霄,较之前多了一分意气风发的侠气。 祁楌晟强迫自已忽视燕霄直勾勾盯来的视线,专心答着祁珃的问话。 “是,龙海船行接到圣上的旨意,便即刻安排岸口的停船向曲州路线巡查。一旦有洪旺的消息,会立即向宣王禀告!” “此前宫宴之上,圣上同齐老板对谈海患问题,本王也很是欣赏。没想到今日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齐老板结交。待事情了了,本王还要找机会跟齐老板请教。” “宣王殿下抬爱,齐某惭愧。” 燕霄听见眼前这个齐灼的声音里,有着和之前那个齐灼一样的沙哑。 可是光晕不会撒谎,他双臂抱着佩刀,交叠在胸前,站在祁珃身后不起眼的位置,肆无忌惮地看着齐灼。 “燕霄。” 听见祁珃唤自已,燕霄动都没动,极快答道:“是。” “去把舶税相关的户部账簿抬过来。” 祁珃将内堂的偏厅布满桌椅,将户部都堂中现留的舶税账簿都搬出来,让齐灼协助核查。 在齐灼步入偏厅前,祁珃走到齐灼面前。 “今日之事,恐怕说出来都是朝廷的笑话。本王已经命人核过龙海船行的历年舶税文告,无可指摘。请齐老板来协助,也是本王自已的意思。毕竟船舶商行之事,没有人比齐老板更明白各种隐秘。本王自懂商人逐利的本相,但今日还望齐老板不吝赐教。倘若真能探破洪记在呈报中的异常,本王相信这对龙海船行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天下第一倒了,自然对天下第二最有利。 祁楌晟微垂着头听完宣王这番话,缓缓抱拳作揖。 “多谢宣王提点,齐某一定知无不言,尽心为宣王盘点。” 作为盛朝国库七成来源的舶税,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现在缴税对象来协助朝廷,怎么说都是一件危险的事。但富贵一向险中求,龙海船行自然却之不恭。 更何况,这还是祁楌晟期待许久的结果。 偏厅的桌椅已摆放整齐,由承务郎将账簿铺设在上。 祁楌晟走上前,一位承务郎按照宣王祁珃的命令,跟在祁楌晟身边,听从他的指点,对账簿进行逐一核定。 这些账簿,核定完一本,就由承务郎呈去大牢,再由市舶使核定,祁珃需要两份核定结果。 这是他给市舶使最后的机会。 这次商会,朝廷设宴。各岸口的市舶使,常年管辖盛朝进出海岸。盛安帝关切其功劳,原本也将在使臣团之后论功行赏。 没想到,竟然全部论进了大牢。 祁楌晟专注在偏厅核账,这是他谋划多时给盛安帝送的“大礼”。 祁珃留在书房誊写涉案文告,只剩了燕霄一人无事指派,留他在偏厅听候调遣。 他便更是无所顾忌靠在偏厅的门边,看着银饰面具的男人埋头专注。 祁楌晟虽然捏有不少洪记船行瞒报海船出行的证据,但实实在在看到市舶使提交给户部的文告,以及户部最后拿到的盛安帝朱批,还是被洪记的胆大包天所恼怒。 粗粗算来,洪记船行一年瞒报的总额约计六十万两,抵得上一次白弥国的岁币了,这还只是舶税相关。 要知道,洪记可是一条巨蟒,其产业牢牢盘踞在盛朝东南。 至此,兴鋆十七年,盛朝历史上最大的贪案拉开序幕。 整个盛京府衙都在埋头忙碌,直到搜查洪府的巡兵,带着搜到的几十箱证物抬进了府衙。 燕霄没法再继续盯人,从偏厅出来帮忙,将箱子搬进内院。 “宣王殿下,这些是卑职从洪府搜到的,请殿下过目。” “燕霄,你们几个将箱内物品逐一清点,登记造册。”祁珃看着满园的箱子吩咐道。 “是!” 就在燕霄开到第三箱时,箱子边走来一个人影。 “燕少侠,需要帮忙吗?” 沙哑的嗓音在燕霄耳旁响起。 燕霄没有起身,也没有抬头,保持着向箱子里翻找的姿势。 “好啊,辛苦齐老板了。齐老板已经清点完账簿了吗?” 燕霄不会写字,身旁的巡兵帮他登记着。祁楌晟从巡兵手里接过纸笔,跟着燕霄的盘点顺序记录。 “该我做的,已经做完了。这才请示了宣王殿下,来相助燕少侠你。” “齐老板还真是乐于助人,可我不记得我与齐老板有什么私交,齐老板就不怕宣王殿下怀疑吗?”燕霄将同类物品从箱子里盘出,轻声道。 “燕少侠贵人事忙,怎么会没有私交,我们可是在丰月楼有过一席之缘的。”祁楌晟手执着册本,稳稳写着。 “一席之缘……我站着,齐老板坐着也算吗?” “正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一席,怎么也得修个几十年吧。” 这些话,哪里是那个贤王会讲的。戴个面具,人格分裂了? 燕霄忍不住抬头,看向眼前之人。 “我会看相算命,不如,我来帮你看看,我们到底修了多少年?”燕霄眼疾手快,伸向对方的左手。 只一瞬,便被对方收回。 “燕少侠有所不知,出海之人,手上全是陈茧。而我的面相,又早已毁尽,我的命,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祁楌晟笑道。 燕霄看着对方略略勾起的嘴角,刚才那一晃眼,对方的左手手心,确实有不少陈茧,却没有一条新鲜的刀伤。 可燕霄看着对方银饰面具下,边缝处透出的疤痕纹路。能在脸上贴人皮面具,自然也能在手上贴。 燕霄不再纠结于此。 祁楌晟将眼前的一箱子盘点记妥,转而往燕霄身后的一箱走去。 路过燕霄身侧,听见燕霄轻唤。 “金身。” 祁楌晟有一丝无奈地妥协。“就这么肯定?” 两个人在人来人往的内院,贴着耳朵窃窃私语。 祁楌晟手中的册本,成了他俩行为的庇护所。 “嗯。”燕霄微微点头。 “昨夜,就猜到了?” “嗯。” “这么聪明,以后都不敢骗你了。”祁楌晟点点头,手上的笔在册本上记了几笔。 听见对方果然是有意骗自已,燕霄有些气结。却在祁楌晟的下一句里,没了脾气。 祁楌晟说:“耳朵还疼吗?” 低沉沙哑的嗓音,将燕霄的耳朵唤醒,涨得通红。 祁楌晟看见燕霄的反应,笑了笑,走向下一箱。 不一会儿,祁楌晟就在那个箱子里找到了自已要的东西。 起身拍了拍燕霄的肩头,像是安抚一般,往宣王的书房走去。 “宣王殿下,齐某有急事禀告!”
第46章 占邑国 祁楌晟呈上从洪府查抄的箱子里,找到的一把弯刀。 月牙弯刀的刀柄上,满是碧玉宝石。 刀柄正面,一颗最大的宝石镶嵌在刀柄中间。四周,绕着一圈虽小却格外精致的宝石,颜色略淡。 其玉石的颜色与刀鞘的金镂雕花相得益彰,纹路看起来像一种图腾,祁珃从未见过。 一只似牛非牛、似马非马的巨物为坐骑,驮着一个人立于图腾正中央。而那个人戴着一顶华贵冠饰,上半身却未着寸缕。 一看便知,这并非中原之物。 将刀鞘揭开,刀锋凌厉。即便没有刀柄上的宝石点缀,仅这刀锋亦是杀人利器。实用性与观赏性相融。 祁珃将弯刀接过,仔细查看一番,确实是一件珍品。“这柄刀,是否有所异常?” “宣王殿下有所不知,刀柄上这组宝石的质地和这雕花的纹路,皆为占邑所特有。” “占邑是何地?” “回宣王殿下,占邑地处番境,是一座岛屿国。这种样式的弯刀,齐某曾经见过。在与海匪厮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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