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珃正欲转身,忽而又想起什么。 “刘大人,徐鑫说他昨夜回府后不久,便听闻天书宫失火。在赶往庆元殿的路上和大人碰巧相遇,之后便一同在庆元殿门口候着,是吗?” 刘燊略略思索,点头称是。 “燕霄,记下了吗?” 燕霄正看戏呢,接得极快。 “是,都记下了。” 祁珃转头吩咐巡兵,刘燊的监牢除了自已,谁都不许探视。 说完,便带着燕霄离开了盛京府衙。 临出发前,祁珃给了燕霄一匹马、一把佩刀。这是燕霄穿页之后,第一次摸到自已的两位老友。 坐骑和武器。 影视基地的马场老板是燕霄的师兄,除了做武术指导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马场,上百匹“马演员”他都混的很熟。 之前在无名宅,原本想买些兵器给常安练武,没想到朝廷还“限购”。 燕霄摸着手里的佩刀,多了几分安全感。 “怎么样,敢骑吗?”祁珃记得燕霄问自已习惯骑马时的神情,料想对方应该是会骑的。 果然,燕霄笑了笑,一个纵身就驾了上去。讨好地拍了拍马脖子,跟它打了个招呼,便跟上了祁珃的脚步。 没想到,祁珃却是把燕霄带到了天书宫。 那个已经被巡兵严密封锁,任何人不得踏入的地方。 仍然能见到一些百姓跪拜在天书宫门口,不肯离去。 天诏的力量啊…… 燕霄扫视了一圈,跟着祁珃进了天书宫内围。 这一次,燕霄成了搜集线索的人。 天书宫因何起火,又都烧毁了什么,祭台之上的尸首到底是谁的,裴方锦所言是否属实,天书宫有哪些东西名不副实…… 也许是巡兵也心生畏惧,祭台之上的脚印,还保留着昨夜燕霄被巡兵押走时的痕迹。 自宣王同盛安帝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上来过。 燕霄走上祭台,青石路面依然黢黑一片。 燕霄半蹲下身,伸手在祭台的地面上滑取了一块乌黑的污垢,仔细端详。 污垢轻轻在指尖搓开,呈现出一些砂砾感的东西。 燕霄又将污垢放在鼻尖闻了闻,只有一丝烧糊的残留味道。 祁珃没有打扰燕霄的探查,只吩咐巡兵从祭台后方的殿宇内取下一些木料保存好。 盛京西郊两户有名的木材商,已经由宣王的手谕请进内城,此刻正在殿宇内核查。 他们同巡兵一样,暂未步入祭台。 祭台中央那龛书脊,是这座天书宫最昂贵的材料。 祁珃取过一柄刀刃和几块布巾,走上祭台,递给了还在研究污泥的燕霄。 “用这个,取下一些木材,还有这些黑色的泥垢。这祭台,除了你,旁人都不敢上来。” “是吗?”燕霄诧异一笑。 接过祁珃递来的刀刃,仔细检查着石碑下的木作地基。四周都烧成了炭黑,流光溢彩全无。墨玉石碑上刻落的颂文,字格凹槽处原本精巧的朱砂纹路,已经黝暗剥落,不复光泽。 燕霄用刀刃顺着炭黑的纹路,一路削入,刀鞘探入到一半的位置,便取到了还没被烧过的木料。 如今知道它不是真的金丝楠木,可到底等价黄金的差别在哪呢? 燕霄将取下的木材交给巡兵,自已则继续在祭台四周找寻痕迹。 直到他发现祭台的底座,一条不太明显痕迹,像是一条绳鞭抽过一般,竟留有青石路面相同的污垢。
第42章 查证 此时祁珃正同巡兵在殿宇内,只有燕霄独自巡视着祭台。 他不动声色,走下祭坛,却没有往宫门和殿宇的方向,而是顺着那条痕迹走向了祭台的西北角。 对燕霄来说,那痕迹就像是剧组走位时给演员留下的定点,到这个点位需要做什么,下一步应该往哪去才能对上导演的镜头。 前夜,火光冲天。 每个人的视线都汇聚在祭台之上,正对天书宫,宫门、祭台、殿宇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视线焦点。 如果有人从西北角和东北角的两个侧门出入,再做点什么,也许并不会引人注目。 要是被人看见,可就“穿帮”了…… 燕霄想了想,抬脚一扫,抹掉了那道痕迹。缓步走出侧门,便见两名巡兵在此处守候。 巡兵知道燕霄是跟着宣王一起来的,并未多加阻拦。 燕霄懒洋洋地走到侧门外打了个哈欠,“两位兄弟,辛苦了。守了一夜吧……” 巡兵虽不知燕霄如今在宣王身边是何身份,但蹴鞠场上,燕霄的表现连皇上都多般赏识。此刻宣王不仅允许他出现在天书宫,还能独自上祭台探查,便也不敢得罪。 其中一名巡兵顺从答道:“为圣上办差,何言辛苦,燕少侠言重了。” 燕霄也不托大,走到巡兵身旁,有些为难地问道:“我呢,不是盛京本地人。眼下皇上命我跟着宣王殿下查案,我这还有些手忙脚乱的。能不能请小兄弟指点我一下,这天书宫是怎么选址在这儿的?四周都是些什么地方啊。我想多了解了解,免得回头宣王问起来,交不了差。” 巡兵听见燕霄还是皇上指派的,更是不敢怠慢,连忙将这天书宫的位置给燕霄做了细说。 却说,这盛京城原本已经有了一座万铭寺,盛安帝属意修建天书宫,众人以为会修筑在城郊,没想到竟定在了盛京内城。 在内城的西南方位辟出这块地,修筑了大半年,材料来自盛朝各地,造价不菲。 天书宫坐北朝南,东面是万铭寺,东北面是皇城校场,都相隔不远。 天书宫宫门视野开阔,南面的房屋都搬迁至别处,因赤金河一段流经天书宫西南方向,故而天书宫西南面的仓库保留了下来。 说到这里,巡兵小声感叹:“这火势邪乎呢,只燃了祭台。要是烧着了仓库,那边可是好多商户的命根子,粮仓酒仓,从赤金河卸下的货,都在那儿了。” 燕霄听着,眼珠子转了一溜,“大概这火,也知人间疾苦吧。” 金身,你这局做得不错啊。 天书宫起火,户部涉案被抓。 户部……户部…… 燕霄想起那天在丰月楼,齐灼说的话。“今年舶税,不足往年五成。” 舶税……齐灼…… 燕霄细细琢磨着。 “燕少侠是没看见啊,宫门对街那一片,从昨夜就开始跪着不走。自发的烧香,这香火快赶上万铭寺了。宣王见着烧香的人太多,让大家伙都盯紧了,可不能再出旁的事。” 燕霄理解地点点头,“这节骨眼……确实不能再出别的事了。” 说完,燕霄也不便再打扰巡兵轮值。从侧门退回了天书宫,刚一抬头,就见祁珃在殿宇外,看着自已。 燕霄从容走上前,恭敬道:“宣王殿下。” “如何,查出什么头绪了吗?” 燕霄摇了摇头,“这火实在蹊跷,恐怕起火的原因实在难以查起。” “是吗?”祁珃望向祭台,略有所思。 燕霄走近了些,带着试探地问道:“宣王殿下,要是找不到起火的原因。也拿不到户部贪赃的实据,这场祸事该如何收场呢?” “这……可不是你我能定夺的。”祁珃将手杖抵住祭台的一角,意味深长地说道。 “也许这就是一场意外,裴方锦也是因为跟徐鑫有私仇所以诬告他。户部清清白白,而祭台之上死的那个人,真的就是贤王。只因他乃天神下凡历劫,尘世间的任务完成了,回天上去了。所以他的出生和死亡,才会这么惹人注目。” 燕霄一通戏说,听在祁珃的耳朵里,却仿佛看见了盛安帝昭告天下一般。 这番说辞,还真有可能成为这场祸事的定论。 但户部……真的清白吗? “你觉得,是裴方锦在诬告吗?” “不然户部有什么理由在天书宫上做文章呢,皇上对天书宫的重视态度可是连我这个穿……呃入京不到一个月的人都感觉到了。他们真能这么大胆吗,没理由啊。” 祁珃听着燕霄正话反说的语气,也不点破,却很是感慨。 “是啊……他们真这么大胆吗?理由……缩减的俸禄不就是理由嘛。” “为什么缩减俸禄?” “连年的岁币、宫观的修筑、军需的支出。”祁珃不像是在回答燕霄,更像是自言自语。 燕霄看着祁珃,虽然是盛安帝的弟弟,两鬓斑白,看着竟比盛安帝老出许多。 不过残废的腿虽然妨碍了他的行动,却没有影响他的气势。比起盛安帝的笑里藏刀,宣王祁珃倒是喜怒不形于色,更为沉稳。 这群天潢贵胄,还真是各不相同。 两个弟弟这般性格,不知道那位做哥哥的盛元帝是什么样。 祁楌晟的性格是遗传他吗? 意态悠闲如今来看,只是祁楌晟的保护色。内里城府那么深,把自已骗得团团转,只字片语都不留一个。 留自已在这里瞎猜。 想着想着,燕霄都想回去把刚才的痕迹给补上。 “你这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是做什么?”祁珃一脸笑意的看着燕霄。 “我是在想……户部采办如果真的失职,那买卖双方是谁。这中间除了户部,会不会还有人获益。那些木材千辛万苦从各地运到盛京,这中间得有多少关系链啊。”燕霄义正辞严。 “你真的想查吗?查下去的结果,可能很险恶。” “我懂,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这话倒是贴切,谁说的?” 燕霄摸了摸鼻子,心想,《无间道》是能说的吗。 “呃,家乡话……” 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聂滨从马上纵身跳下,一路疾步走到宣王跟前。 “殿下,卑职已经将户部都堂留存的账簿明细一应搬往府衙。” 祁珃久久没有动身,看着祭台上那团黢黑的石碑,长叹了一口气。 “走吧。” 祁珃带着整理好的物证,赶回了府衙。 骑在马背上的燕霄,此刻觉得,有交通工具的感觉,真是不错!
第43章 账本 成箱的账目堆了满满一屋子,府衙的几名承务郎已经开始着手盘点。 “参见宣王殿下!这些木材,草民已经查验过了。” 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徒弟的搀扶下行至祁珃跟前。 这位从西郊请来的木材商呈上木盘,里面装着从天书宫取回的不同位置的筑材。 “如何,老师傅看出这是什么木头?”祁珃吩咐赐座,垂问道。 “回殿下,这里面……确实有好几种木材。这些是桐木,这些是柳木,这些是楠木。”年迈的木材商伸出枯槁的手,就着徒弟呈上的木盘,给祁珃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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