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燃灯道人想都没想,直接说了个好。 柳岸看了左右两人一眼后,便代表发言道:“前辈这是答应了?” “修行为世,老道何来拒绝一说。” “那我们何时能拿到东西,当然,我们没有催阁下的意思。”赫连问。 燃灯道人目光平和的看着眼前三人,承诺说:“三日内。” 本以为这一切会很麻烦,结果就这么言简意赅的完成了,三人一时半会都不知道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好像内向的三个孩童和学堂夫子面对面交谈一样。 看三个晚辈又焦灼又无措的样子,燃灯道人忍不住先开口问了:“上尊和白主,没有问题要问老道我吗?” 被点到名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后,赫连先一步不解问道:“不知前辈指的是……” 面对赫连的反应,燃灯道人瞬间会意到了什么,然后又转向问柳岸:“那白主呢。” 柳岸手心已经发汗好一会了,这时他再对上面前那双能看透一切的慧眼时,所有的焦虑和犹豫都瞬间被瓦解。 这一刻柳岸也明白了有些事注定要面对的,于是他也不再畏缩,果断的问出了那句:“敢问前辈,在下可是前辈点骨成型的?” 燃灯道人如同一个母亲一般慈爱的看着对方,“没错。” 不知为何,其余两人也感到了无比的焦灼,尤其是赫连,他隐隐约约就预知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柳岸便问出了那句话:“那我与尊上赫连……可是同一人?” 还没等祝引楼和赫连消化过来,燃灯道人便果断答道:“是。”
第129章 事实 赫连猛地站了起来,欲言又止后又坐了下去,难以接受道:“怎么……可能。” 明明在心中练习过很多次了,可这时祝引楼还是难以相信。 唯有柳岸一副早就知晓了的样子,故作镇静问说:“还请前辈,明示。” 燃灯道人轻拨茶盖,问:“那,上尊在此之前,可曾还记得在哪见过老道?” 赫连摇了摇头,“恕晚辈迟钝,不知何时与前辈见过。” “手。”燃灯道人说。 赫连愣了一下,然后不明其意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过去。 只见燃灯道人在赫连手掌心点了一下,赫连瞳孔一缩,立马恍然道:“长留上林古佛。” “记起来了?”燃灯道人平笑问。 赫连不可思议的点了点头,“原来前辈就是……晚辈的点灯者。” 此时唯有祝引楼听不明白这话里话了,“这是何意?” 赫连的表情有些丰富,像是惊喜又像是震惊,他回忆着刚刚脑海中闪过的画面,说:“千年前,我还是一盏灯时,是燃灯前辈将我送至佛座前,亲自点燃了……我,我才得以修纳佛门,方才有了后来碎身成型的机会。” 燃灯道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同样问柳岸记不记得什么时候曾见过她。 柳岸从得到答案那一刻起,就变得出奇的冷静,“我与前辈必定是见过的,只是彼时我还是一根肱骨,所以并未记得这一段记忆。” “正是。”燃灯道人再次点头,“当时老道我也没想过能有机缘巧合。” 但是柳岸还是想不明白,“可前辈为何要将一根肱骨点型成人?明明……他人还在世。” 这不仅是柳岸纠结的,也是祝引楼和赫连疑惑的。 赫连明明就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将他断下的一根骨头变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他出来呢? “这就要问尊上了。”燃灯道人看向赫连。 赫连指了指自己,“我?” 燃灯道人微微颔首,“上尊当年修了蓬莱献诡术后,可感觉自己有何变化?” “这。”赫连认真的想了想,“不曾觉得有,只是有些忘事罢了。” 燃灯道人:“那就对了。” “前辈为何这么说,晚辈虽修了禁术,但确实不觉有何害处……” 祝引楼不知为何,感觉一下子就想通了一些事,但他并没有开口,而是选择默默的等待核对自己心里的答案。 “世人都知我与诡王岙抻是曾经的同门,也知我与他因求志不一而背道而驰。”燃灯道人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水。 “那年诸天新王当立,仙门党羽纷纷一竟高低,岙抻希望我一举坐下本门教主高位争夺仙门前列,我无心于此,他便自己临竞,最后却因落败多家,屡次受讽而一振不撅,再后来脱身本门而去。” “不久后,我也退门而去入了佛门,再见到岙抻时,他已经不知从何学来天开异法,自创蓬莱献诡术,并自称诡王。” “后来他的异法很快在三界内外名声大噪,世人也才得知了他的诡力来源是向他人索取身上整体之物互相成就补给,于是这一术法便成为了三界禁术。” 赫连听到一半忍不住发问了,“这术法确实是要向对方贡献一物,可我自断一臂,他也并非索取我一臂带走,怎么算得上互相成就补给呢?” “这便是老道要说的关键所在。”燃灯道人喝了口茶水,又继续说:“世人被引诱献诡时,大多数都是献上四肢眼目一类的东西,所以每一个修诡之人并未觉得自己损失什么,实则,修诡人早已陷入诡术的绝害之处。” 三人突然屏息凝神。 “上尊除了丢了一臂可能并未察觉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实则每一个这般想的人,都在无形中早已有所变化,有的人是忘了最珍重之物,而有些是性情大变……。” “总而言之,变化可能万千,除了旁观者,诡当事人是无法察觉到自己早已不是自己。” 赫连心脏霎那间骤停了一下,“所以说……我其实早就不是我了。” 说这句话时,赫连并没有看向燃灯道人,而是看向祝引楼。 祝引楼脸色比赫连还要难看,他低着头,察觉到赫连的目光后,他才看向对方。 “我早就不是我了,对吧,引楼。” 赫连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对祝引楼说出这句话的。 但这一刻,这一句话,仿佛就是可以证明赫连不是无端突然忘记爱祝引楼的原因。 祝引楼自然也明白了,他甚至比所有人要都明白,他才是最能够深深体会到赫连突然变样的人。 毕竟,相爱过的人突然忘他而去,一去就是让他苦等两百年,他怎么能体会不到呢。 而此时难受的何止是赫连和祝引楼,夹在两人中间的柳岸更是五味杂陈。 “可前辈还没说,为何要将我变化出来。”柳岸问。 燃灯道人这时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暗淡,他似乎有些纠结,但还是缓缓说出了口: “岙抻的诡术使太多人丧失其人性中的宝贵之情,作为曾经的同门,我不愿看到天下重情者因岙抻的作为变得无情无义,可也破解不了岙抻的异法,最后老道我受佛公指点,摸索到了点物还情的方式,也就是用在白主身上的手段。” “点物还情?”柳岸和赫连异口同声道。 燃灯道人脸上闪过几分愧疚,“这也算是老道我犯下的罪行吧,本着想用点物还情的办法将诡术偷走的人间至情用另一种方式归还回去,却没有考虑过修诡当事人的想法。” “正如老道我用上尊的肱骨点活了白主,白主虽得生为人,却是倚着上尊所失的情感性情另活于世。” “简而言之,上尊所忘却的,其实已经移植在白主那里了。” “又或者说正如你们所问的,上尊与白主到底是不是同一人,老道只能这么说,上尊就是白主,白主隶属上尊的。” “如果非要说明白的话,就拿这茶杯说,没有修诡术的赫连是一个完整的茶杯,而今天的上尊是没有茶盖的茶杯,而白主则是遗落在过去的茶盖。” “所以,上尊不是最初的赫连,而白主,就是来自过去的赫连。”
第130章 记忆 原来所有的错觉都不是错觉,柳岸从来都不是像过去的赫连,而就是过去的赫连。 祝引楼曾经每每这么觉得,都觉得自己有愧于柳岸,可知道事实如此时,他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所以……”柳岸眼底尽是感伤,“如若我心属者谁,全是因为尊上曾经心属者谁起。” 燃灯道人用余光看了祝引楼一眼,自愧道:“可以这么认为。” 自己就是赫连这件事,柳岸并不觉得有多震惊了,可知道自己爱上祝引楼,全是因为在此之前赫连就早已爱过了祝引楼时,他还是难以置信。 同样难受的赫连也说不出话了,兜兜转转中,一份被遗忘的感情如闹剧一样戏耍了三个人。 柳岸抓着自己膝盖上的布料,艰涩道:“那我,既然是他人的隶属,往后会不会……” “这个。”燃灯道人面露难色,“老道也不知道往后会如何,天命所归,各有因果,有的人可得合一,也有人凭空消失,这些种种,都是因为老道的糊涂所至,实在愧对凡尘。” “倘若前辈没有这么做,那我所失之情,会如何?”赫连突然想到这一点。 “自然是永远为岙抻所用。”燃灯道人垂眸,“正如老道无法将上尊所失情感归还于本体,才造了白主这个载体来收回。” “那我们俩人,谁才算真正的赫连?” 燃灯道人接住头顶上方飘落下来的枫叶,斟酌了片刻才说:“两位能合一心,归一体时,真正的赫连才会出现。” …… 夜半,柳岸辗转反侧,好在此观园安排了他们三人分开住来,否则柳岸这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心态面对祝引楼了。 柳岸下床打开窗户想吹些凉风冷静冷静,却看着天上挂着清月,心想还是出去走走算了。 然而当他走到园中荷塘时,发现已经有一个人坐在那了。 那人察觉到了后方来人,便回头看了一眼,有片刻的惊诧后又恢复常态道:“白主也是来赏月的?” 柳岸叹了口气,慢慢走过去说:“闲情逸致可不止尊上有。” 曾经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两人此时此刻一点敌对的心思都磨不起来了,柳岸坐到赫连所在的长椅另一端。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然后又不约而同的望着被云层遮了一半的明月叹了口长气。 “白主相信燃灯前辈所言吗。”赫连冷不丁道。 柳岸沉默,又瞥了对方一眼,“要不……试试?” 两人又是相顾无言片刻,然后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缓缓的将两张手掌合在一起。 霎那间,柳岸忽然发觉自己没有心跳声了。 紧接着两人眼前忽然闪过千万片碎块化的画面,这些碎片慢慢在眼前形象化,然后蜂拥而上涌入两人的脑海中。 不知怎么的,两人突然眼前一白,脑海里的一切也跟着突然断截,两人如触电一般迅速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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