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前面的人拉住了。 握着他手腕的人像是刻意放轻了力道,可还是将他的皮肤弄红了。 熟悉的感觉。 他茫然抬头,眼前却是他绝对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的人。 “赵释......” 听到阔别许久的,好几次心灰意冷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他的赵释的声音。 对方那两只眼睛红得吓人。 赵释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落下一具失去挚爱的空壳,被魂魄牵扯着做出每一步举动,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寻找萧凤身上,只因为他不信邪。寻找萧凤成为撑起他的杆子,迈着摇晃颤巍的步伐扫遍大江南北,多少个日夜,他在痛苦和崩溃里捶打自己,后悔的声音几乎吞噬他的全身。 和萧凤一起走吧。 他醒来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 下人惊慌失措地在后面追着他,大喊殿下。 别喊我殿下! 他用力挥袖,想来没人比他更像个疯子。 我叫赵释,我叫赵释,我是萧凤的哥哥,你们去,去帮我把萧凤找回来! 侍卫们面面相觑,小心翼翼提醒他萧凤已死的样子让他更加疼痛。 这些人在开什么玩笑呢,萧凤根本就没有死。 他突然变了脸,恢复了正常。 就和过往的冷静一样。 他扶正自己的发冠,擦去脸上满布的汗水,淡淡道,回去吧。 他不能,让人再看到他这幅模样。 萧凤就是因为讨厌这样的他才离开自己的,他厌恶痛恨自己的强硬和疯狂,却也利用它复仇得到天下。 他是油锅里的鱼,一面必须遭受油煎炸的折磨,才能保全另一边的体面。 可他注定要死的。 唯有找到萧凤,他才能找回自己。 确认那具尸体不是萧凤的时候,他像得到了重生。 在昙霄宫发现线索痕迹,有人被关在房间里打砸破坏的事实。 他猜自己赌对了。 放长线,钓大鱼。 谁也不知道他怀着怎样一颗忐忑激动的心潜入医仙谷。 然后又是怎样按捺住狂舞的内心,那颗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脏。 没有将萧凤死死抓住,撕咬他的身体,来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梦境,并非他的失心疯。 不是梦。 他望着萧凤,一眼像隔了十年。 所有努力换来一个抬头。 “赛罕......” 霜白的两鬓为他徒增沧桑憔悴,瘦削的脸颊更显轮廓硬朗,眼眶里难以忽视的是他的泪光,在日照下闪烁着刺眼的脆弱。 萧凤从没见过他这样,顿时百感交集。 下一秒他被按进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他呼吸着,赵释身上那股熟悉的清淡草木气味,和温热的胸膛。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释的声音里听着竟有些哽咽。 萧凤顿了顿,没说话。 他坠崖那天,赵释不在。走之前千叮咛万叮嘱的叫他小心徐拂青周芗,在当时的他听来是个笑话,如今灵验后只觉得讽刺。 他们之间发生过许多事。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他只觉得疲惫。 赵释为了找到他,应该花费了不少功夫。听晏傀说过,外面的人都以为他死了。 显然赵释没有这么认为。 他推开赵释,用了很大力气。 对方被他顶撞开,手不由松开,怔然望着萧凤。 赵释:“我......” “扑通”一声,赵释双膝下屈,不顾旁人在场,跪在地上。 “我错了。”他说,又重复了一次。 “太好了,你还......还活着,还安全。”赵释有些不知所措,哪怕只会得到被一次次推开的结果,他只要看到萧凤还活着。 一切都安定了。 真想抱一抱他,确认眼前这一切是否真实。赵释渴望地看着萧凤,但只要对方有一点抗拒,他就不会出手。 晏傀不看这一幕,他转身避开视线,环臂看着地面,情绪糟糕透顶。 萧凤越过赵释,拖着身躯走入房内。 听到动静的晏傀赶紧转身跟着他进门,心中暗喜。 他原以为摄政王到来萧凤会选择和拥有权势的他走,但就照现在的状况来看,这个摄政王也不是什么好鸟。 否则萧凤也不会这么讨厌他。 晏傀洋洋自得,萧凤在两人间做了区别对待,说明自己还有机会。 他总想着,碰了一鼻子灰的摄政王,这么尊贵的身份下,也该知道丢人,会马上回去吧。 还是低估了赵释。 赵释被拒绝后,并没有灰心丧气,他站在门边安静等待萧凤出来。 其沉默的执拗劲头,差点让晏傀以为他是个木头做的。 “他是你什么人,在外面都不肯走。”晏傀看着萧凤脱下保暖的外衣,在屋子里点了一炉艾草香,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反倒新鲜,又让晏傀莫名暗中吃醋。 照着萧凤的个性,什么都不做才显得奇怪。 “不肯告诉我?”晏傀凑到他面前,把脖子伸长了,像猫骚扰人一样,还会看着他的脸色不断发问。 “你管他是谁呢。”萧凤不想跟他讲自己以前的事。 赵释和他渊源太深,好事坏事都有,讲起来没完没了的。 晏傀:“我只是担心你。其实之前我没来找你,就是因为被他缠住了。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他。” 萧凤低头擦拭凤魇,半晌才说:“他是我师兄,从小就认识的。不过后来闹掰了。” “他来带你回去?” 萧凤摇头:“不知道,就算带我回去也不想回。” 晏傀很是高兴。 结果赵释一直没走,他总是守在门口,等萧凤出来了便看着他。 笨拙的嘴总被他骂不会说话,索性就不讲了。他有时候会抓住萧凤的手,看看他的面色,问两句身体还好吗。 萧凤不回答他,他也不继续,轻轻松了手,用让人心里有些难受的忧郁目光看着他。 一连三四天,都是如此。 萧凤也不觉得意外,赵释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能忍。 他的忍耐比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厉害。 ---- - - - 作话:第一届病人护理大赛正式开始 赵释以经验丰富和了解病人身体状况领先一步。 晏傀以灵活变通的能力和丰富的花样紧随其后。 究竟谁会拿下护理大赛的冠军让我们拭目以待(不是)
第93章 方法 见到赵释之后,他也会在无聊时候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虽然已经变得很模糊,但不可否认,赵释的存在占据了他前半生的绝大部分时间。 萧凤出神地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梢,手里握着一只玉耳金铜手炉,焐在毡毯外贴着丹田,有助于运转灵力。 不知道这人每天在外面吃什么喝什么住哪里,只知道自己每次推开门都能看到他站在门外。 晏傀对着赵释,赶不了,动不了,只能劝他回去。 赵释除了对他说了一句多谢你救下萧凤,再没说过别的。 真是怪人。晏傀无奈,两人只得互相无视。 微妙的平衡,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也没改变。 但谁的心里都不再平静。 天渐渐冷了。 医仙谷可以看见的动物愈来愈少,草木的鲜绿渗出黄色,风声变大,空气变冷。 赵释守在门前,手指发冷,他靠在墙边,听着房间里萧凤的呼吸声。 光是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 能够知道他还活着,已经是他当初做梦都在渴求的事情。 天的颜色渐渐变得昏白。 冬天来得比往日更快。 萧凤的身体以两人都没想到的速度快速衰弱。 灰墙的房子内,不断传来咳嗽声。 剑伤带来的伤害,在寒冷的冬天里变本加厉地显现。 赵释进了房,看着萧凤面无血色的样子,心急如焚。 他要去找人,晏傀说:“没用的。” 将来龙去脉同赵释讲了。 赵释一下灰败了脸色,颓然坐在萧凤床边,握着他的手。 “他定是受了很多苦。” 晏傀看着他,略微斟酌,咬牙道:“他的时日不多了。” 如遭雷劈,赵释猛然抬头:“什么意思?!” 晏傀压低声音,做了个口型。 “两年......?”赵释睁着眼,喃喃,“你弄错了......” 不是说萧凤会平安无事的么? 他怔怔从怀中拿出平安符,失魂落魄地系在萧凤里衣。 萧凤从混沌的梦里醒来,勉强睁开眼看他。 “赵释。”他轻声。 赵释摸着他的侧脸,压抑自己的悲伤。强扯出个微笑来:“凤儿。” “真是你。”萧凤抬手揉了揉眼睛,“谁准你进来的。” “我擅自进来了,对不起。”他缩了一下,有些失魂落魄地要离开。 “......”萧凤躺在床上,看着眼前人,懒得揪着这些事不放,“算了。” 为了自己也好。 躲不掉的就算了。 赵释知道萧凤松了口,如获大赦,生死忧虑之际得到正眼,一时悲一时喜,混乱比线团。 他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情,硬装出开心的样子,表情变得不像他 萧凤想,很难看。 “你要撑住。”赵释说。 觉得自己的言语很无力,而他能做的,除了一些微薄努力好像也没有别的了。 萧凤知道自己的四肢无力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他虚弱卧病在床,对自己的事情有个大概的了解。 但还是点点头。 “困了。”他往被子里缩,闭着眼装睡。房间里还站着两人,他也没有多少防备,想着自己不说话,他们自觉无趣也会离开。 结果半柱香时间不到,真睡着了。 赵释给他掖好被子,起身走出门外。 晏傀表情严肃,跟在他后面。 “萧凤这病没法治了?”赵释垂着眼,眼下一片缺少休息留下的青紫,到了外面光线亮些才看得清。 晏傀不愿提起这事,但也只能点头:“他的病被拖得严重。” 赵释未曾想自己刚与萧凤重逢又要面对失去,一时接受不了,呼吸进不了肺,胸膛起伏得厉害。 世事无常。 若是自己早些知道心法的伤害,及时阻止萧凤,事情就不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但是还有一个法子。” 晏傀说。 “你们正道人士可能不知道,这是个禁术。” 赵释抬眼看他。 “就是,换骨。” 晏傀指了指自己:“我的骨髓毒入深处,常人是承受不了的,所以我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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