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咳嗽着转醒,望见门口杵着两道修长身影,那千意琅说的“我帮你”,赵释又说“不必公子操劳”,听得他是大为困惑,这两人何故清早在自家门口吵嚷。 “怎么?”嘶哑的声音不复过往果断利落,黏连的字音像化不开的糖泥,萧凤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来,黑发垂落颊边,竟有一种梨花海棠之意。 千意琅挤挤眼睛,试图眉目传情让对方许自己进去,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阵奇大无比的掌风推开,他眼神一阵,全然没有方才玩笑态度,目光如炬瞪着眼前紧闭的大门。 半晌,才从咬牙切齿的嘴里暗暗出声:“好啊,这枫山竟然养了条扮羊的老虎......真不能小瞧了你们。也是,是我大意了,竟没从一开始便发现,在我面前藏匿自己气息的外门弟子,仅仅靠几张匿踪符可做不到。” 这厢赵释扶着萧凤从床榻上坐起身子,跪在地上为他脱去袜子,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男人的足来,足弓自然呈现出优美的弧度,脚趾圆整细长,肌色冰白健康透着粉,常接触地面的足跟和足掌有较肤色更苍白的薄茧,握在手里轻轻摩挲了,赵释抬起头说:“不要只顾着练剑,照顾好身体要紧。” 萧凤还病着,脸颊红润,有气无力闷闷道:“你这废物懂什么。” 叹了口气是习以为常,赵释把他的脚按进热水里,用手指背屈侧仔细摁压他的脚底穴位,受了寒凉后的身体很易疼痛,没多会就把萧凤捏得呻吟起来。 “赵释,你存心报复我的!” “不多按两下让你的身体接受热气还怎样练功,不把寒淤化开堵住穴位很容易弄成旧疾。” “那你力气轻点!” 赵释皱眉,但手上力气还是轻了许多,热水很烫,常人是忍耐不了的,他也撑下来了,萧凤因为本身冷热感知就极端,怕冷喜热,所以这热感恰到好处,觉得暖和。 按了半刻钟的功夫,萧凤觉得身上的沉重感减轻不少,便把脚抽回去,水珠子无意溅了赵释满脸,他乐得大笑,俨然一个喜怒无常的混蛋。 一把抹去脸上的水渍,赵释面无表情地用干布去贴他的脚,可萧凤故意不给他碰到,两人在床边缠打起来,被子也完全掀开了,露出他凌乱的里衣,蓬头乱发像个妖精,他笑得太厉害,甚至沦落到被赵释压在下面也没力气反抗。 赵释喘着粗气,定神看着散发仰面的萧凤,苍白的面上一抹鬼魅虚弱的红,脖颈露在空气里不知危险,那青色的血筋子在里头没有停歇地跳动着,吸引野兽一口衔住那上下起伏的喉结。许是这辈子没见过比他更美的皮子,又或是从未见过这样骄纵任性的坏种,赵释的涎液自舌下慢慢沁出来,苦涩地流回喉咙,他的眼里似乎有雾霾聚散,突然狠狠地捏住萧凤乱动的脚踝,那截骨头如酥如水,甫一触碰就让他的手没了知觉,两人俱是一愣。 还是萧凤先冷了脸:“干嘛?松开!” 如梦初醒一般,赵释赶紧用布给萧凤擦了脚上水迹,可是经过刚才一折腾,水珠子早就干的干散的散,再怎么擦都是徒增尴尬。 悻悻从萧凤床上下来,赵释又变回缩头缩脑的木头人,把锅子捧出屋外,哗啦一声泼进了小溪。 回屋的时候,却看见青衣一角晃过,猜是徐拂青来了,他红着的脸快速冷了下来,站在小院里没有再进去。 千意琅是跟着御剑而来的徐拂青进去的,他一直不大喜欢这掌苍门派大师兄,虽然对方武力高强剑法也卓绝,但那浑身的假惺惺叫他看着难受。不过当他看见徐拂青有些越界地用力拢紧萧凤前襟时,还是诧异地挑眉。
第10章 一起睡 “你又来了。” 萧凤冷淡地拂开他的手,自己将身上的腰带束好,靠在床架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往日里见到师兄会道师兄好的,现亦不装了,气氛之僵硬令外人看了都禁不住说两句好话。 “对我发火做什么,又不是我罚的你。” 徐拂青一身青衣,浓淡不一,淡金色的织案在领口、衣摆灵动点缀,如水柳芸薹,朦朦胧有雨中古钟沉霭、兰草清瘦的错觉。他手持篆缕销金鼎,内包两粒增火圆丸,是他在百宝阁从师叔那求来的寒伤灵方,明明是来关心他的,却无故遭了冷眼,也抿紧薄唇,眉眼肃然。 萧凤把头扭向一边:“没别的事要说便回去吧。” 见此情形,千意琅赶忙走过去,站在萧凤一侧对徐拂青拱手见礼:“徐师兄好呀,萧师兄身体不适,不知你可有什么治伤的法子帮帮他呢?” 握着小鼎的手一动,他是没想到这个初来乍到的晚辈已经和萧凤这样熟稔,借着他的台阶留下这精致的宝物,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了两句具体用量和吞服时辰,便又施施然走了。 千意琅捏开药布一看,药丸通体漆黑有火焰纹路,在暗处能发出橙金色的流光,很是稀奇,比昨天给的那化寒丹好了不知多少,一看便是好物。这大师兄看着和萧凤关系不合,却是下了不小功夫。 “师兄,你快用这药,身子就不疼了!”他捧着药丸递到萧凤跟前。 “不用他的东西!”恹恹一甩手,险些把药丸拍掉。 千意琅眼珠一转,小声问道:“师兄和徐师兄关系不好么?” 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萧凤口无遮拦,冷哼:“我会在那礼泉受罚,少不了他一份功劳,事后又在那马后炮,真是叫人看了恶心。” “嗯嗯,师兄说得对,不管怎样我都相信师兄。”千意琅把药丸包回药包里,又把那漂亮的小鼎拿来看,“这东西是什么呀?” 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何物,萧凤辨认了下上面的花纹,心头突兀地泛酸。 “一个普通法器罢了。小时候,我很喜欢这个宝贝,只因上面字迹复古,又做工精巧,常跑去百宝阁看。那时师叔说我年纪太小,不让我用这东西。后来,我年纪大了,也忘了这物什......想不到他还记得。” “以徐师兄的身份,本可以遣人送药过来,却偏要亲自御剑而来,许是真的关心师兄呢。不知你二人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前些日子他弄坏我一柄贴身铁剑,想用这种小孩子的玩具糊弄我罢了。”萧凤摸着鼎,淡淡道。 说起剑,千意琅想起自己来掌苍本就不为别的,只是想和萧凤斗斗剑罢了,便把自己的仰慕之意、好战之情云云诉予他听,萧凤听了果然起劲,起身欲比试,却想起身上没有带剑,脸上表情不大好看。 身为习武之人自然明白萧凤犹豫为何。 “师兄,比剑不急在一时半刻,待你寻到称手的新剑之前,我们先交流交流门派心经功法如何?先前我观你气色,发现你有些脉络不通的问题,我门有本独门秘籍,专治理这类顽疾的,不知师兄是否需要?” 萧凤抚着心口垂眼不知想什么,过了会才应他:“你有心了。”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千意琅心里高兴,不大的屋子里作了好几套功夫,给他讲了如何运气提神等等,一日下来,两人似乎亲密不少。 萧凤本不是喜好交友之人,对他来说,朋友如累赘,只会阻挡他修炼的脚步,且情投意合的伙伴,也终有一日反目成仇,反而那些较为疏远的人,有时还能合作一番互相利好,对他来说潜在的危险似乎没有那么大。 千意琅也发现了,这萧凤与野外的兽差不了多少,虽长了张清丽的脸,行为举止和想法都是野蛮且利己的,他似乎总是在提防着外界的敌人,说了一串的笑话,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冷睨一刺,他满脸的傻笑就僵了两分。 但讨好并不是完全没用,至少自视甚高的萧凤似乎真把他当做无知的受宠少爷,也坦然许多。 他把自己的灵气灌注掌上,贴着萧凤的后背闭气凝神。灵气沿着脊背纹路慢慢游走,灵工巧匠一般修复寒伤僵死的修行经脉,温润的气息融入萧凤体内,疼痛感渐渐被祛除。 转眼三个时辰过去了,千意琅松手的时候轻轻喘气,他活动活动颈椎,露出小狗样无邪的笑容来,殷勤地问:“师兄,感觉如何,是不好多了?” “好多了!冥泽湖确实厉害,这么柔和的功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嘿嘿,我门师姐居多,在疗愈养伤这方面是全天下第一的厉害,小时候觉得这功法没用,还死活不肯修炼呢,被拎着耳朵丢到冰天雪地里,差点就要冻死啦!”言罢还搓着手掌,作出一副冷极了的样子。 似乎被他这滑稽的动作给逗笑,萧凤勾了勾唇角,与严肃时截然不同,展开的眉宇如春风拂过,眼睛微弯少了肃杀。 盯着就不肯放过,千意琅找到了逗他的方法,便肆意妄为起来,他试探着提出想和萧凤睡一张床上。 “在冥泽湖时我都是和哥哥姐姐们一起住,不习惯一个人睡房间里,那柴房冷飕飕的,还有些阴暗——” 打断他这番幼稚言语,萧凤不留情面。“掌苍云天多的是宫殿,阁下何不找个舒适雅致的地方过日子。” “我是不受宠的小师弟,师尊在外常常当着众人面奚落我贬低我,不给我好颜色。你们那个二长老便不给我选择的机会,只让我来打扰师兄。但是师兄,我觉得你这处好极了,风景又好又安静,除了有点孤独之外没别的不好。” “你这人真是矫情透顶。” “师兄——” 磨了老半天,萧凤是忍无可忍了。 “我不习惯和人睡一张床上。” “那把床搬进来睡如何?我看房间算大,多加一张床也不会拥挤。” 沉默了一会,萧凤终于松口:“你可不准在半夜整什么幺蛾子。” “遵命,师兄!” ---- 都不是好东西这一个两个的
第11章 共游 把东西搬进来的时候,赵释一句话没说。 尽责将软塌收拾好了,点上安神熏香,他垂首退出房间,两扇木门手中轻轻合并,黄昏雁落树影婆娑,千意琅跪坐榻上,孩子气地问萧凤:“明日便要去上课,不知师兄师姐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冥泽湖是什么样的地方?”他懒懒地捏着药油瓶子,倒了些在手心,探入胸口敷衍地抹了两把,随后便把塞子塞住放在枕边。 千意琅眨眨眼睛:“冥泽湖师姐众多,少有男弟子,她们见我愚笨,个个都来教授我功法;每逢过节,我摇棰打糕,师姐摘花点缀糕点,气氛很是融洽。” “不曾见过有人刁难你?” “这......似乎不曾有过。” 果然如此,嗤笑一声,萧凤脑袋向后微仰。 “明天便有得好看了。” 千意琅歪头,不知为何。 翌日大早,两人穿上内门弟子的衣袍,行至枫山开阔处,清风猎猎,千意琅双脚踏剑,却不见萧凤御剑,诧异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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