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看到他骑着马在高原驰骋,扬起手中的长鞭,重重落下却是打在土地上,满地的尘土炸雷一样飞溅,马匹条件反射地迈开马蹄往前冲,路过的羊群惊慌向四周溃散,而他一个抬手,多年相伴的黑马一跃而起飞跨了挡在前边的小羊,安稳落在草地,小羊吓得咩咩叫,缰绳握在手,他在高处哈哈大笑。 沉溺在幼时的自由里,萧凤嘴角露出个难得的真心笑容,他放松了警惕,连屋子里进了人都没发觉。 高大的人影笼罩在他的身上,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只是静默地俯视他。 良久,伸出手曲起指节,在他颧骨上轻轻刮过,蜻蜓点水一样马上就收手了。 萧凤睁开眼睛,看见师兄站在面前,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从椅子上站起来之后,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 “你来干什么?” “......”徐拂青说,“师尊叫我来看看你。” 所以是师尊叫的他,才屈尊大驾光临。 萧凤又坐下了,努力让自己忽视对方的存在,“看完可以走了。” 他拿起茶杯想喝水,握在手里才想起已经喝完了,把茶杯又放回去。 徐拂青没说话,就在那干站着,像尊严肃的大佛,下凡监督他这刁民有没有犯错的。萧凤觉得他烦,好不容易忘掉的事,一股脑地又翻出来。 “师尊已经知道你伤周芗的事情了,平日里他再怎么宠你,这次也没法替你说话了,他要你......比武大会以后亲自登门向周芗道歉。” 咔吧—— 木桌被一把掀翻,腾空而起挡住了徐拂青视线,他眉头一皱,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呼吸之间,剑已从腰间转为握在手上。 刀光一闪,木桌被萧凤一分为二,取而代之的是冲上前来的他本人,两眼爆着怒火,不由分说抬剑就是一套剑法,招招狠毒,不给他留半分余地。 徐拂青叹了口气,快速转动手中剑柄,以剑鞘格挡住他的强势攻击,他的龙鸣剑及其剑鞘,都是上古神器,乃兵家至尊,掌苍镇教之宝,被他用气保护着不轻易崩断、破损,招架萧凤也不算吃力。 两人身影纠缠闪动,难舍难分,徐拂青退,萧凤就更进一步,没有停战的意思。 战意让萧凤愈发兴奋,刀光剑影之中能瞥见他发狂的笑靥,好像回到了少时师兄弟练剑的时候,虽然那时两人关系和睦,不曾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 他刺出一枚剑花,猛攻对方门面,心里闪过一个恶毒的念头:人人都爱你英俊容貌,不如让它毁在我手下,这样,看有谁还慕你! 徐拂青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他呼吸一口清气,双眼合闭,催诀变出诡谲白面,在印堂前方几尺距离化出一块坚硬的气甲,如白龙怒张血口,虎齿蛇甲在晃动中变幻交错,迎着逆风呈不动状,将那剑招硬生挡了下去。 远看如无相战佛,浑身孔穴却没有弱点,弹指间生灭无常,徐拂青的剑极少出鞘,此时他拇指微动,露出了一瞬银光,恰好抵在萧凤刺来的剑刃上。 震耳欲聋的崩断声终止打斗,断的剑刃映出萧凤怔愣的细长眉眼。 只见徐拂青影子般掠过他的身侧,随后胁下传来猛击痛意,萧凤被突然变故乱了阵脚。 他如何也没想到,师兄的武功已经精进如此,移动的瞬间他分明看见刹那的元神幻象! 一拳将他打退撞到墙壁,梁上粉灰噗索掉落。 他咳嗽着站起,不甘地握着断剑想要再度争战,却被对方一脚踹飞手中武器。 被扳着两手,以奇怪姿势向后弓起身子,萧凤的脸色发白,奈何挣又挣不动。 想要翻身后滚压倒对方,却被早已熟悉其习惯的徐拂青中路拦下。 两人一齐倒在地上,徐拂青压着萧凤,脸上的面具依旧没有波澜,看着很冷漠。 萧凤感觉到那厌恶的态度,奋力扭动腰肢,却发现大腿以下都被对方用膝盖小腿狠狠制住了。 自知反抗是没用了,萧凤难过地逼问。 “你想找人陪你?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萧凤手握成拳,砸在徐拂青后背,发出闷闷一声响动,“练剑、诵书、斟茶......我都能做,只有我们两人,不行么?” 徐拂青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微冷的触感,对方的手比自己的稍细些,他握萧凤没有困难,他要握自己就需要用力。 “不。”徐拂青淡淡道。 萧凤听到这个字眼,满心的火烧火燎,顾不得掌苍门规,上下有序,君子之礼,怒吼出声:“他周芗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你看不到别人,还忘了你我十年师兄弟日日树下练剑许下承诺!我无父无母没有故乡,你说会给我全部,你放你妈的屁!” “君子言出必行。”徐拂青道,“但你太无理取闹了,从前你不是现在这样,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是大家太纵容着你了!” “不是你一声不吭跑去和小师弟练剑,我会这样?” 萧凤说着,心底泛出浓烈的酸涩。 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木屋,等不来熟悉的师兄,剑法翻到最后几页,他还没有完全学会,原来师兄去迎接刚入门的小师弟了。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身穿浅色教派短袍的周芗,是如何地被众人簇拥在人群之中。 师尊笑着将佩剑赐予他,然后徐拂青那千年不变的木头脸,也淡淡地勾出一抹笑意。 没有人邀请他来周芗的入门仪式。 徐拂青不再叫他小师弟,身为小师弟的,已经另有其人...... “我和周芗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说了是你的兄长,一辈子是你兄长,为何不信!” 徐拂青拉着他往身前贴近,却被对方狠厉地一把推开,被注视以仇恨目光。 两人对视心里一片惨淡——昔日兄弟,何以至此?
第4章 伤风败俗 萧凤知道是自己心性太过暴躁,把师兄吓得一退再退。 可他就是喜欢师兄,想要将他占为己有,这样的感情,都被称之为心魔。 贪欲如渊,苦非苦乐非乐,他妄图霸占师兄,只会被师门冷眼相对。 他本该将一切藏置心中,奈何见到那周芗似是要做徐拂青道侣般亲密,他就再也忍耐不了。 明知此路难行,却还偏要独行之。 萧凤缓了缓语气,不知自己此时发冠凌乱、唇红面白的样子看着有些可怜,他人身量高挑挺拔,但一对上徐拂青,气势和个头都矮了一截。 “师兄,能不能别和周芗练剑了。” 徐拂青看着他,一边眉毛极小地抬了分毫,他停顿了小会儿,才答道:“师尊有命,同系功法师兄弟须得一同训练,我研习较他更多,理应教导他。” 萧凤听了这话简直烦死,好像鸡同鸭讲一般,可对方摆明了是不愿遂他意,指不准心里觉得他缠人又猥琐,也没了发火心思,恹恹往门口一指:“那快离了枫山少在我跟前惹我不快。” 徐拂青身为掌苍要人,是所有弟子的大师兄,从来没有被这样冷落过,但他不恼。 只是走前还问他一句:“非要赶走周芗才能变回以前那样么?” 萧凤没有回话,坐在地上面无表情。 青山碧水一样的人叹了口气,挥袖召剑飞走了。 行云流水,仿佛心境无波无澜,稳重至极。 徐拂青前脚刚走,后脚赵释就提着篮子背篓进来了。 “怎么这么快?”萧凤狐疑望他,还以为他压根没走,两人方才打闹嘶吼的动静也被他听了去。 询问之下方才得知,赵释这段时日里勤加练功,已经到了练气期。凡人修道伊始,就在不同程度上改造自己的肉体凡躯,脚步变快便是其一。 只是萧凤灵根上乘,乃天资卓越之人,筑基前的变化来得太快太早便没什么知觉,赵释修炼几年才有了这样的突破,他没放在心上。 捻起一片新鲜菜叶,萧凤将它含在两瓣唇间,将吃不吃的样子,半垂眼睑,无聊地问他:“先前师姐为你把脉的时候,不是说你灵根残损,修炼不得了么,为何如今却可以吸取灵气了?” 赵释见他有食欲,想着晚上做菜可以做多些,梅树下还有去年雪前埋的酒,兴许可以拿出来小酌一杯,冷不防被这么一问,有些结巴地解释:“几、几个月前来了个游历掌苍的仙友,我们杂役去搬东西的时候,被他一并叫过去,把脉针灸,打通了几处穴位,好像、像是把残缺的灵根填补了一番,如今便可以修炼,了,只是效果不大,至多到筑基就无法再精进了。” “哼。废物也能筑基了,也好,这样做事情手脚麻利些,不至于还慢吞吞的。”萧凤此时心情不好,讲话也尤其难听,他提不起兴致,将那片菜叶塞回篮子里。 从地上站起来走出门去,习惯性地想把剑带上。 目光扫到断成两截的剑,脸色更差,泄愤地把门一踹,快步走出院子。 这厢赵释被对方出言嘲讽,倒也是习以为常,他看着篮子里被掰扯下来的菜叶,还保持着新鲜的嫩绿,却是不好再吃了。 被萧凤含在嘴唇玩弄过的叶子,他悄悄拿起来,折了一折,放进嘴里嚼了几口便吞咽下去。 做完这事,也不觉得有异,还是那样慢吞吞地提着篮子起身,弓着腰进火房里准备晚膳。 - 晚膳是丰富的三菜一汤,萧凤提着筷子,兴致很高地在每道菜里都夹了许多。 赵释没料到他此番这么好胃口。饭做得少了,自己便少吃些,给萧凤盛了两碗。 饭后收拾碗筷到后院里打井水洗碗去了,留萧凤趴在床上看书。 山上的书都看完,萧凤惦记着一本筑基的功法还有下半卷,可以去主山的藏书阁里找来给赵释看看。 侍从筑基,对他平时闭关修行也有益处。 枫山灵气充沛,无怪乎赵释进步神速,饶是个小花小草的在此活百年也能成精,萧凤并没有太在意此事。 只是有些烦恼,若是弟子筑了基,就要升为内门弟子,他身边就少了个伺候的人。 思来想去,萧凤纠结要不要帮赵释借功,就见赵释木讷地低着头走进房来。 他生得高大,身量又偏瘦,远看骷髅似的,很不舒服;走到近来看见相比身材丰满的脸颊,才松口气。 萧凤招他过来,叫他给自己按摩,用门派的护心油。 从床底下的匣子里拿出一瓶青色朴素的药油,赵释将护心油倒在手心,用体温焐热了。 又看萧凤解开腰带,将上衣脱下,露出结实的上半身,然后爽快地面朝下躺在床褥。 赵释先是给他擦了后背,尤其是近心的位置。 萧凤身材偏瘦,虽然常年锻炼,但还是受限于骨架缘故,练不出疙瘩状的肌肉,躺下时连着脊柱的肩胛骨略微突出,向内的尖端比较敏感,药油辛辣芬芳,在后背渗透的时候常叫萧凤发出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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