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气得涨红了脸:“你胡说八道!这可是我祖上收藏许久——” “你祖上可要被你气死。”这人摇头晃脑出声打断。 “你、你说什么!” 这人道:“你祖上收藏的东西,你说送人就送人,可见你是个不孝子孙。呵……我劝你有心思还是好好儿把家里的事情做好,莫要学别人来送礼。你配么?” 那人“呸”了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都是来送礼的,你难道就比我高贵?” “诶……我送的是名家真迹,自然要比你高贵。” 另一方站着的人影不由接话:“你们送的东西都不如我送的。” 那捧着画卷的公子哥转头看了过去,神情不悦道:“你送的是什么,能胜得过我?” 这人身穿黑衣,眉眼冷峻,虽然遮住了脸庞,却还是不掩他的英挺面容。 他站立于厅堂间,笔直似一束松柏。 暗卫十一道:“我奉命前来,赠给霍公子一件奇物。” “奇物?” “什么奇物?” “不要在这儿说大话了!”那公子哥嗤笑,“除非你送的是什么龙眼凤羽,否则哪一个算是奇物?” 暗卫十一瞥他一眼,不置一词,只抬手招呼着随行的婢女送上礼物。 那奇物也被放在托盘里,呈到霍皖衣面前。 周遭的人嘴上再不屑惊奇,也还是伸长了脖子来端详这究竟是什么奇物。 暗卫十一冷声开口:“此物乃我家公子精心为霍公子准备。” 说罢,他直截了当揭开那片红布。 “这、这是……” “好一尊白玉莲座!” “快看,那莲座边角环绕的,莫不是夜明珠?” “……真是好大的手笔!”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响起,暗卫十一眼神平静,不见丝毫得意。 霍皖衣蹙起眉心。 暗卫十一道:“霍公子放心,您担当得起。” 霍皖衣的目光凝在他身上片刻:“你们公子还有话要说么?” 暗卫十一恭敬道:“公子说……待霍公子高中状元,他会再赠一份厚礼。” 这座还算偏僻的府邸热闹了许久时候。 等霍皖衣将最后一位前来拜访的人送走,闭门谢客,天色都已昏沉变暗。 如果他身在世家大族,反倒不必经受这么多人的巴结。 因而仅是平时的身份,就已为他杜绝了许多本可以不必接受的巴结。 他紧紧关上大门,正要离开,门扉却又忽而被敲响两声。 霍皖衣道:“若是前来拜访在下,还请明日再来,如今天色已晚……” “我来拜访不可么?”隔着一扇门,熟悉的声音柔柔传来。 霍皖衣一怔,拉开大门迎着人进来:“相爷怎么来了。” 谢紫殷今日着了身素衣,仙风骨秀,如琼玉白枝,他被霍皖衣迎进院中,先回身闩好了院门,方道:“这处府邸应当是我为霍大人买下的,地契房契还放在我这儿,难道我不该想来便来么?” 霍皖衣眨了眨眼:“……相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答得有几分乖顺意味,引得谢紫殷看了他一眼,霜白的折扇落在颊侧拍了拍。 谢紫殷道:“话说得好听。” 霍皖衣道:“其实我一直说话都很好听,难道相爷不觉得么?” 谢紫殷笑而不语,执着折扇从他颊侧一直向下,滑过肩颈,没入衣襟里。 那把折扇将衣襟挑开,露出两道凸起的锁骨。 “……相爷想做什么?” 谢紫殷眉间的朱砂痣微微皱起:“你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就算知道,也要问过相爷才是真的知道。” 谢紫殷笑了笑:“我听闻忠定王爷遣人赠了你奇珍异宝?” “听闻?”霍皖衣状似讶然,“什么传言会传得这么快……再者说,前来赠物的人可只字未提自己是忠定王的手下。” 迎上谢紫殷幽深双眸,霍皖衣侧眸浅笑:“相爷在我身边留了多少个眼线?” “一个……”谢紫殷慢慢道,“还是两个呢?” 折扇将衣襟拨得更开,谢紫殷探出手来,食指勾缠上他的腰间系带,歪着头又道:“也许是三个四个……?” 他们贴得越来越近,霍皖衣心头跳了一瞬,没能避开谢紫殷的吻。 幽寂的小院里,他像乘风而行游的雀鸟,明明天空无垠,却似被束缚翼翅,无处可去。 烛灯在黑暗中被火折子点亮。 懒懒靠着床榻,谢紫殷把玩着那盏忠定王赠来的白玉莲座。 霍皖衣就在他身侧昏昏欲睡,颈间痕迹凌乱:“若明日就是殿试,我这幅样子怕是见不了人。” “本相做事很有分寸,”谢紫殷调笑般接话,“就算见不了人,霍头名不也还是会被钦点状元,成就本朝第一个三元及第?” 霍皖衣的声音轻了些:“……连相爷都这么说了,看来这状元之位我不想要也得要了。” 他明明是另外的意思,谢紫殷却好似不知道般,问道:“你不想要么?” “……想要。”他嗓音发哑,别过头去,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谢紫殷顺手丢下那盏莲座,靠下去与他贴近,轻声道:“高瑜和你说过什么?” “相爷是在问什么?” “你们交情平平,就算相见也谈不出什么,可他偏偏要赠你奇物,做得要说光明正大,却也还是遮掩几分,说他畏缩隐藏,偏巧我的眼线又什么都能看到。你说——”谢紫殷的声音温温柔柔响在他耳侧,“我该不该向霍大人求一个答案呢?” 霍皖衣只觉得颈后一片泛痒,他睫羽颤动,被谢紫殷从身后搂住了腰。 “忠定王想要我和他联手。” “联手?”谢紫殷沉吟道,“他以为你重回朝堂就能左右整个朝局?” 霍皖衣道:“听忠定王的口气,他应当还有些势力留在朝堂上,虽说没有多大气候,却还是能起一些作用。” 谢紫殷轻笑:“那他与你联手,想要对付的人是谁呢?” “……谢相大人明知故问?”霍皖衣反问。 谢紫殷懒懒的语调里透出些许无辜:“我怎能是明知故问,我派遣出的眼线又不能跟着霍大人走上马车,我又从何得知这场秘密谈话究竟谈的是什么。” 霍皖衣顿了顿:“忠定王与我联手想要对付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你。” “果然是我。” 嘴上无辜说着不知道的人心中却早有成算,霍皖衣也不意外,对于谢紫殷日渐恶劣的性子,他好似已习惯了许多。 他又有些犯困,闻言打了个哈欠,闷在枕头里道:“相爷可别掉以轻心。” “我不会掉以轻心的。”谢紫殷笑着应他的话。 那只搂在腰间的手微微用力,谢紫殷将他翻身压下,垂首在颈侧落了一个吻。 霍皖衣想也不想地求饶:“……相爷放过我罢,我就算是铁做的,也该被相爷折断了。” 他求饶得这么快,谢紫殷一顿,垂眸看他片刻,干脆下了床捡起扔到地上的那盏白玉莲座,靠坐在桌前道:“这份礼物忠定王确实是费了心的。这种品相大小的夜明珠,一颗也是价值十万两银子,这底座镶满,少说要用上百万两银。” “这么贵重?”霍皖衣讶然,他坐起身,隔着这几步距离与谢紫殷对视了片晌。 直到那双幽深的眼眸从上至下地在他身前扫过。 霍皖衣后知后觉地拢好衣衫,遮盖住身上堪称乱七八糟的痕迹。 朱砂色的痣在烛灯映耀间浸染艳色。 谢紫殷歪着头看他,意味深长地发问:“……你故意勾引我?” “我没有。”霍皖衣矢口否认,“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谢紫殷:“当真?” 霍皖衣轻轻颔首:“当真。” 谢紫殷笑了笑,将手里的白玉莲座往下一掷。 那盏白玉莲座被砸落在地,立刻四分五裂,镶嵌在底座的夜明珠颗颗滚落到四处。 谢紫殷道:“正好国库空虚,忠定王竟如此忠君爱国,至情大义,奉上百万两银子以充国库,本相动容不已。” 霍皖衣:…… 作者有话说: 咋回事..我就去吃了个饭啊!!又晚了_(:з」∠)_ 王爷:你清高,你了不起,我送出去的东西你说摔就摔啊! 谢相:百万两银子,你说你贪了多少吧。 王爷:这不是这篇文物价比较高吗,放别的设定我想都不敢想。 谢相:(笑而不语) 梁神:不是,我不是说谢相不是个好人吗,你们怎么滚一张床上去了。 霍美人:我失忆了。 梁神:?
第66章 玉生 芊织坊的大火好似绵延万里,无穷无尽。 它同侯府一起葬于火中。 霍皖衣不眠不休疾驰两日赶回盛京,越过城门,最先看到赤红泣血的苍穹。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那是先帝登基后烧得最烈的一把火。 霍皖衣松开缰绳下马,顾不上疲惫,匆匆往前走了两步,忽而顿住。 漫天的大火里,侯府几乎成了一座废墟。 安小侯爷就从火里一点点爬出来,爬下台阶,爬得满面血污,灰烬一身,养尊处优的双手断了指甲。 霍皖衣站在原地看着他挣扎。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话。 因为霍皖衣杀了谢紫殷。 那也是安小侯爷第一次对霍皖衣发那么大的火。 霍皖衣还记得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神,不可置信,甚至于心痛。 安小侯爷问他:“你怎么忍心?” 追问他:“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霍皖衣,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霍皖衣偏头避开那双眼睛的凝望。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安小侯爷并不了解我,所以一直以来,安小侯爷和我都不曾了解过。” “……好!霍皖衣,你好得很!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再也不要和你做朋友,本侯爷的知己至交里也绝对不会再有你的位置!” 他听到安小侯爷在身后大吼:“还有——霍皖衣!我恨你!” ……他这一生,究竟被多少人恨过? 霍皖衣数不清了。 在这句听过无数次的话语之后,霍皖衣离去的脚步顿了顿,他微笑着说:“是么,多你一个也不多。” 自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过话。 哪怕是在路上碰了面,也只会如见一个陌生人般擦肩而过。 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再相见,再能开口相谈时候,竟是在漫天的大火里,他们今生会晤的最后一面。 …… 秋阳高挂,早朝却还迟迟未散。 张其然莫名身死,朝堂上的各位官员本就划分几派各执一词,如今大试结束,将要再行殿试,便又有人在朝堂上旧事重提,请陛下做个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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