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愁道:“……还请相爷息怒,每日喝药,是相爷昨日亲口吩咐的。” “我又未说什么,你怕成这个样子?”谢紫殷看她片刻,似笑非笑开口。 解愁不敢接话,只将头埋得更低。 霍皖衣便走上前,伸手将药碗一碗碗取出,放在桌上。 他道:“你们先退下吧。” 几个婢女如蒙大赦,慌忙去牵跪倒在地的解愁。 解愁却不敢有丝毫动作,沉默着等候谢紫殷发落。 视线就凝在霍皖衣伸出的双手上。 谢紫殷忽而兴致缺缺道:“还跪着做什么。” 解愁这才有了力气起身,在几位婢女的搀扶下匆匆站起,告退离开。 霍皖衣递来第一碗药汤:“喝药吧,相爷。” 谢紫殷道:“我不想喝。” 霍皖衣顿了顿,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可是相爷答应了我要喝。” “那又如何呢,”谢紫殷的神色似笑非笑,语调又轻又冷,“我若不喝,兴许就早死那么一两日,也免得以后你要给我一只手、一条腿、一只耳朵。我谢紫殷若是早死,你岂不是比谁都轻松。还在乎我喝不喝药做什么。” 霍皖衣一时哑然。 他看着谢紫殷的眼睛,无法从那幽深的眼底看出任何心绪。 他后退几步,认真去看谢紫殷的整张脸,他问:“相爷这是什么意思?” 谢紫殷道:“你霍皖衣不是很聪明?猜得准那么多人的心思,怎么就猜不准我的?我要是事事都告诉你,岂不是无趣。你喜欢猜,那你就猜个够。最好猜一猜,我是要你的左手,还是你的右手……要你的左腿,还是你的右腿,我究竟是要你一只耳朵,还是两只耳朵。” 每一句尾音落下,谢紫殷都向他走得更近。 那道被阴影划出来的天堑险峰,就被这一步步走来的身影抹平消散。 谢紫殷走到他面前时,光就浮在谢紫殷的头顶,金晖洒落,他不再嗅到酒气,而是近在咫尺的浅香。 谢紫殷最后道:“你就猜这些。” 他捧着药碗,眼看着谢紫殷又要转身离开,忽然道:“我不猜。” 谢紫殷停下脚步。 霍皖衣道:“是你先说那些话吓我,我才回敬你的。谢紫殷,你明知道我现在猜不到你的心思,我对你而言,不就是这么些用处,除了我这个身体,我还有什么代价能够付给你?” 于是谢紫殷回身向他看来。 谢紫殷道:“我吓到你了么?” 他被一步步逼近,手中的药碗都快捧不稳。 谢紫殷接过那只药碗放到一边,拽住他的手,将他拖到卧房的铜镜前。 正对着那面铜镜,他被谢紫殷掐住脖子,睫羽抖颤着,只能看到镜中重叠的人影。 谢紫殷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说我要你的命,不是在吓你,而是我最想要的……就是霍皖衣的命。而我谢紫殷要的,是你的人,你的心,你的性命……我能把你救出来,就能把你推回去,我说过,你没有得寸进尺的资格。就算我真的要你的命,这是否是你可以付出的代价,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霍皖衣,你要记住,你的所有现在都只属于我,我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包括你的心,你的命,你没有的,和你仅有的。” 作者有话说: 论老公不会说话是一种什么体验。 霍皖衣:谢邀,习惯了。 论老婆不会说话是一种什么体验。 谢相:谢邀,我也习惯了。 小陶:我也习惯了。 谢相:关你什么事。 小陶:(叼着玫瑰)(被刺扎到)(匆匆离场)
第42章 当年 球自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映着冬日的第一缕阳光,好似生出条华彩艳耀的拖尾,在人群喝彩声中,正正砸入中心。 “漂亮——!” 安小侯爷双目放光,不住鼓掌,扇面都快被他拍得稀碎:“你快看、快看!阿霍,你看到没有?这人太厉害了,真不愧是本侯爷重金买来的天字第一号杀手。” 周遭的人声鼎沸,扰得霍皖衣心绪不宁,耳边更是嗡嗡作响。 可是安小侯爷沉浸在狂喜之中,半点儿也没有发现这位便宜损友的状态不对。 折扇的扇面是被彻底拍得碎裂。 安小侯爷又道:“你怎么不说话啊!阿霍,你看啊!我可是和那几个人打了赌,我买下的人一定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夺魁,那就是丢了本侯爷的脸面。不过现在看来嘛……本侯爷怕是要狠狠赚上一笔!” 他摸着脸嘿嘿坏笑,等了片刻,还是没听到霍皖衣回话,不由得转过头,一看之下,却惊了个倒仰。 谢紫殷不知何时坐在了他们这间隔栏雅间里,正伸手搂着霍皖衣的腰身,将人抱在怀里。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嘘——”谢紫殷执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霍皖衣睡着了,侯爷还是不要吵他的好。” “怎么就睡着了?不会是病了吧?”安小侯爷大感不解,伸手欲往霍皖衣的额头上碰。 “啊!” 安小侯爷捂住自己的手背,眼眶发红道:“你打我做什么!谢紫殷,别以为你是谢家嫡子就可以打本侯爷!本侯爷一生气,谁劝都不好使!” 谢紫殷不动声色地收回折扇,笑道:“侯爷何必动怒,要知道霍大人日夜忙碌,难得清闲一日,莫不成侯爷还想惊扰了别人休息不成。” 安小侯爷一听就急了:“那不可能!” “阿霍可是我的知己至交。” 安小侯爷说起这件事来煞有介事,已然忘记这个知己至交是他自己自吹自擂,自封而定,霍皖衣从头至尾也没有承认过这件事情。 但谢紫殷深知应该如何应对。 只听谢紫殷道:“这是自然,也不怪霍大人总是将侯爷的喜好记得这么清楚,无论去哪儿都会记得给侯爷带些礼物,这般的情谊,让谢某也深为感动。” 顿时蹴鞠也没什么吸引人了,周遭的欢呼声也不再让安小侯爷沸腾欢呼了。 安小侯爷自以为矜持地点了点头。 实则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 “谢紫殷,没想到你还是会说几句人话的。”安小侯爷感叹不已,“你如果一开始就这么会说话,本侯爷肯定也愿意和你做知己至交的。” 谢紫殷却道:“那却不必。” “为什么?” “谢某的心不够大,装不下那么多人。” 安小侯爷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怒道:“装本侯爷是委屈了你不成?你倒是让别人给本侯爷腾块地方!” 真是妙语连珠。 谢紫殷失笑道:“可是侯爷尊贵,分量比之旁人都重上许多,为了装下侯爷,谢某怕是要把自己的整颗心都给腾空了,岂非太过无情?” 细说来,安小侯爷是缠人了些,哄却是很好哄的。 闻言,他满意点头,大度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侯爷也不强求。” “不过……” 安小侯爷拿着自己那把破折扇挡着脸,做贼般凑近,问道:“霍皖衣抱起来舒不舒服?” 谢紫殷眼神微动,似笑非笑道:“侯爷何出此问呢?” 安小侯爷努了努嘴:“他长得不好看?” “……人间至美。” 安小侯爷一摊手:“那不就得了!” 说罢,他又嘿嘿笑起,明明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偏做出个风流子的模样:“我们在这儿偷偷摸摸的,谁也不知道,你抱一会儿,我再抱。” 谢紫殷想也未想:“不行。” “为什么不行!”安小侯爷怒道,“从你出现开始,你就一直拒绝本侯爷,你是不是对本侯爷羡慕嫉妒,你你你别太过分!”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身前陡然响起一句语带冷意的声音:“因为我不想被侯爷抱。” 安小侯爷瞪大眼睛。 他看向还窝在谢紫殷怀里的霍皖衣,震撼不已:“那你就可以被谢紫殷抱?!” 霍皖衣皱了皱眉,轻咳一声,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谢紫殷的怀抱,若无其事道:“哪里,我不过是刚刚被侯爷吵醒。” 安小侯爷登时气势就弱了下来:“我我我、这,我吵醒你了?” “不然呢?”霍皖衣眼波横飞,眉眼秾艳得勾人,“我还在睡梦里,就听见一句又一句的‘本侯爷’,不想醒也要醒了。” “那不是因为谢紫殷一直抱着你嘛。” 安小侯爷扁着嘴:“你说,是我在你心里重要,还是谢紫殷在你心里重要。” 霍皖衣顿了顿,道:“当然是侯爷重要。” 话真的假的,也就霍皖衣自己心里清楚。 可这不妨碍安小侯爷犹如斗胜的公鸡,得意洋洋地瞥了眼谢紫殷,故作矜持道:“这种实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说得这么直白,有些人的心都要碎了。” 得意着故意说了这么些话,安小侯爷心底邪火尽出,干脆站起身来,道:“本侯爷要出去走走,你来不来?” 霍皖衣道:“我才醒,还想休息一会儿。” 安小侯爷不疑有他,摇头晃脑,倍感舒爽地踏步离开。 如今四周还是喧闹得很,蹴鞠球追来倒去,从地上滚落。 霍皖衣和谢紫殷无声对视了许久。 他红着耳朵别过头:“一直看我做什么。” 谢紫殷垂着眼帘看他的手指,忽而伸手握住,轻笑道:“霍大人最是聪明,可否听到我方才与安小侯爷的谈话?” 霍皖衣道:“我只听到安小侯爷说什么要抱我,吓得我直接就醒了。” 谁也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可他这样说了,就算是谎话,那也只能当成真话来听。 眉间朱砂痣微微一动,谢紫殷顺着他的话意道:“那我有一句话,霍大人必然没有听到。” “哪句话?” 谢紫殷的手指按揉着霍皖衣温热的手背,静了片晌,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到:“我说霍大人是人间至美。” 无人能否认谢紫殷的声音得天独厚,悦耳得比喝什么酒都更易让人沉醉。 以这样独一无二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只要稍微放轻语气,便会给人一种温柔宠溺的感觉。 更何况这句话的声音这般低。 低得好似天上地下只剩下霍皖衣和谢紫殷两个人。 他们自成天地。 霍皖衣忽然觉得抚在自己手上的指尖烫得厉害。 他下意识想抽回手,又被谢紫殷牢牢握住,半点儿也动不得。 谢紫殷道:“霍大人觉得我说得不对?” “……你,”霍皖衣眼尾都飞出一片绯红,“你是多喜欢这张脸?” 谢紫殷眸底深深,唇角带笑道:“倾慕人品是贵重高洁,难道爱慕皮囊便成了下乘?天下间能有霍大人这般美貌的人又有几个?本就是独一无二的品貌,自然担得起被人爱慕的分量。”
135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