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你自进入红洞便与他形影不离,可若你们从一开始进洞,进的便是不同的般若洞呢?” “什么!” 楚祯这边也走进了红洞之内,只是牵着他的夏侯虞始终一言不发。楚祯心中有些许疑问,便开口道:“净舟,你不觉得藩王与我父亲如此放任筱罗带我们来到般若洞,此事异常蹊跷吗?” “有吗?” “我怀疑此洞中,有他们两人想要的东西,却无法亲自前来,只能借由我们‘胡闹’的借口取之。” “净舟”不在意道:“或许吧。” 楚祯蹙眉,“你有其他心事?” “净舟”慢慢道:“是啊,我在想,怎么杀死你——!” 从“净舟”不在意楚祯说了什么开始,楚祯便已开始怀疑了,未拉着“净舟”的另一只手将拐杖转了个弯。 “净舟”回身刺的那一刀“当”的一声与拐杖相撞,楚祯手被震的发麻,心肺更是深受震荡,好一阵闷痛。 楚祯强忍不适,向后跳远,“净舟”未再追来,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笑。 看着手持弯刀的“净舟”,楚祯从心底觉出了一丝怪异之感。 若说“净舟”从进入般若洞后便伪装成净舟跟在自己身边,那么那时他伪装的如此完美,此时却完全变了一个人。 如若说他目的达到,将自己一人引入红洞便不再顾及伪装,可他的所作所为,包括握刀的习惯,皆与净舟如出一辙。 由此楚祯断定,“净舟”绝不是人,不是幻觉便是洞中的怪物。 楚祯短暂停歇,主动出击。他未带利刃,拐杖横出向“净舟”袭去,“净舟”不退反进,步步杀招,每一刀都是冲着楚祯要害去的。 楚祯艰难躲闪,虽次次惊险,却也保得一条命。 夏侯虞这边也陷入了困境。 “楚祯”手持拐杖与他缠斗,招招要他不得好死。打斗中,夏侯虞发觉了不对,这人伪装楚祯,此刻既然已撕破脸,没必要再继续伪装楚祯的习惯。 可“楚祯”每一次出招,夏侯虞都看出他身体的滞涩,以及脚步的轻浮,这是只有真正的楚祯才会出现的困扰。 夏侯虞逐渐不攻“楚祯”的要害之处,转而攻向楚祯的伤处。 他先往“楚祯”胸口点去,却不刺中,而是刀尖转了一个弯,身体一旋,从“楚祯”右侧滑过,拍向楚祯被楚谦杖打的伤处。 果不其然,“楚祯”下意识躲开了。 夏侯虞瞳孔立刻骤缩,脚尖一蹬,与“楚祯”离了三丈远。 “楚祯”立刻不动,站在原地冲夏侯虞笑。 他那张脸僵硬无比,此时的面容更像是缝上去的。 夏侯虞不可置信地问:“飞飞?” “楚祯”脖子僵硬转动,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只是定定地看着夏侯虞。 另一边,楚祯也停了自己的攻击,他同样觉察出不对来。 他同样问道:“净舟?” “净舟”一动不动,望着楚祯的目光里多了些与傀儡不同的情绪来。 若没猜错,楚祯此时与之对打的“净舟”,是另一个般若洞中的夏侯虞。 而夏侯虞与之对打的“楚祯”,便是另一个般若洞中的楚祯。 两人几乎同时意识到这一点,但他们无法利用各自的傀儡传递消息,更无法破解此发。 如此推论,若夏侯虞确定进的是红洞,那么楚祯进入的便是白洞。 红洞与白洞的区别并不是不同的难题,而是两个般若洞镜像而立的——同一个洞。 夏侯虞意识到这一点,自然同时想到栾国斗兽场的习俗与红白两张面具的联系。 不管洞中的是人是鬼,洞主都想要他们两人自相残杀。 红白两洞中同时陷入寂静。 楚祯试探地放下拐杖,慢慢走到“净舟”面前。“净舟”虽未放下兵器,但明显没有攻击他的想法。 楚祯突然就笑出了声,已到了如此境地,他也不觉走入了绝境,只对着夏侯虞的傀儡笑道:“洞主主意打错人了,我们谁也不会杀了谁。宝物对我们来说,都是救朋友命的药,无论我们谁拿到它,都一样。” “虽然我说的话不能被你听到,但若此洞只能走出一人,你……”夏侯虞看着呆愣的“楚祯”,同样说道。只是他突然顿住,眸色一暗,不再言语。 两人面对的傀儡皆站立不动,此情形维持了半个时辰,洞中突然开始摇晃。或许他们休战这一行为触怒洞主,洞壁逐渐碎裂,巨大的石块一个接一个滚落,两人狼狈躲闪。 若不再寻找破局之法,他们不仅拿不到解救夏侯般的良方,更是要命丧于此。 此时一块尖锐的石头于头顶摇摇欲坠,夏侯虞先注意到,他迅速看了眼“楚祯”与自己的距离,手快于脑子,一把将“楚祯”推远,同时自己向反方向翻滚。 楚祯在另一洞中,被猛地推开,再抬头,一块巨大的石头立在了两人中间,将他们隔绝开来。 楚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此洞的“净舟”虽为假,可若他会做出如此动作,定是另一洞中的净舟做出了相同的反应。直到楚祯透过缝隙看到“净舟”活动自如,心才归为原位。 经此一吓,楚祯猛然反应过来,他们无法用语言与对方交流,却可以看到对方的动作。 他立刻从缝隙往夏侯虞那边扔,果然“净舟”有了新的动作,也同样向他这边扔了一块石子。 石块阻挡的地方,能伸出一只胳膊。楚祯将手伸过去,在地上写:净舟,你能看到我的字吗? 不一会儿,“净舟”的手也伸了过来,写道:能。 楚祯笑了,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他们能交流,这种地方注定难不倒他们。 他望向横栏在他们之中的巨石之顶,并不是无法跨越,只是他不能,净舟可以。只不过叫净舟过来前,他需要想清楚一件事,此洞究竟有没有两全的解法。 楚祯曾听说过红白鬼面的风俗,据说是栾国那边斗兽场的规矩,具体寓意他却不甚了解。他想到了一直生活在漠北的虞净舟。 “净舟,你是不是知道红白鬼面分别代表着什么?”楚祯在地上写下。 夏侯虞那边迟迟不动,半晌过后,地上缓慢浮现两个字:“知道。” 楚祯嘴角轻轻勾起,在地上回应道:“猜到了,你不必担忧我疑心你的立场,我知你自小生活在漠北,接触的栾国人只多不少。” 又是久久沉默,夏侯虞:“猛兽佩戴红鬼面,勇士佩戴白鬼面,栾国军中士兵下注,赌红白鬼面那一面赢。” 楚祯思索道:“若我们进的的确是红白两洞,以我们各自的资质,你必是红,而我必是白。” 夏侯虞盯紧地上的字,思索良久,不得不肯定楚祯猜测的没错。 栾国有一种说法,红代表着嗜血残暴,白则是欺诈阴谋。 入了斗兽场,场中的一切,无论是兽是人,便抛弃了所有的良善。 与此同时,楚祯也垂首思考着,不知过了许久,他缓慢抬起了头,嘴角残留着一丝决绝的笑意。 “净舟,你也猜到破局之法了,对么?”楚祯在地上慢慢问道。 夏侯虞不语、不回应、不动作。 此时他们二人就如斗兽场的猛兽与勇士,猛兽若想胜,便只能以最残暴直接的方式将勇士杀死,若勇士想胜,便只能以阴谋诡计诱骗猛兽进入圈套。 如今楚祯与夏侯虞的境地,所有的阴谋都变成了阳谋,两人内心无比清楚这场所谓的“战斗”只能有一个结局。 见夏侯虞迟迟不回应,楚祯又写道:“来吧,你有武艺能随机应变,你活下来比我更有用。” “净舟,很开心能够与你结识。能死在没有变痴傻的前夕,飞飞此生足够了。” 夏侯虞拳头攥紧,脚步却始终停留在原地。他看过巨石的上面,以他的轻功,跃过去十分轻松。 洞中再次轰隆作响,已然有了彻底坍塌的迹象,若如此,不止他们二人,还有筱罗夏侯般,甚至整个苗疆的百姓,都会遭受此劫。 楚祯的字迹开始慌乱加快:“净舟,别犹豫了!” 夏侯虞脚尖一蹬,从巨石顶跃过,手持筱罗的弯刀,目光注视着温柔而笑的楚祯,一刀下去,血光四溅。 楚祯的口中霎时涌出无数鲜血,倒在夏侯虞的臂弯。此时的他已然说不出一句话,手中的石子再也握不住,应声落地。 在最后的最后,楚祯挣扎着用血在夏侯虞的手心写下两个符号,第二个没有写完,楚祯的手一顿,彻底垂了下去。 夏侯虞始终一动不动,抱住楚祯的手僵持着,不知何时,洞内的动荡停止了,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条坦途,伴随着刺眼的光亮。 “啪嗒”一声,不知自哪里响起,夏侯虞惊觉自己流了一滴泪。 他抬起满手鲜血的手,拭掉眼泪,借着光亮看清了手心的图案,是楚家军在漠北常年使用的军中用语,方才的楚祯无法写出的两个字,被这两个符号代替了。 楚祯写了:净舟。 最后的“舟”字他没有画完。 夏侯虞一言不发,面容冷淡,没有悲伤亦没有愤怒。他沉静地拔出弯刀,再次带出了一片血,只是弯刀砍中的这具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 从一开始,拉着手的就是真正的楚祯与夏侯虞,只是他们被洞中蛊惑,所见都是幻觉幻化出来的。 夏侯虞收起弯刀,将楚祯背到背上,一步比一步沉重,走向光亮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飞飞没事!(作者顶锅逃之……)
第22章 十年 光亮好似没有尽头一般,夏侯虞走在滑腻的洞中,每一步都使出了比平日更多的力量,才坚实地踩稳。楚祯的发丝随着夏侯虞轻微的晃动,扫在夏侯虞的脖颈处。 随着光亮的尽头如晨曦般露出了头,前方的风也变得寒风刺骨,晶莹的雪花迎面扑来。 夏侯虞的发丝、睫毛沾满了雪花,不一会儿便与他的皮肉结成了冰,但这丝毫未影响他前进的步伐。 雪越下越大,寒风也越来越扎人。夏侯虞从未疑心洞的尽头为何会下这样一场大雪,也从未怀疑过,洞的最深处定有救人的解药。 漫天的大雪遮盖了夏侯虞的视线,一步比一步深的脚印阻挡他的步伐。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让夏侯虞几次迷失了方向,但他始终未停下自己的脚步。通红的手指与脸颊已经有了冻伤的痕迹,楚祯的鼻尖亦产生了些许破溃。 不知又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空灵的钟声。那钟声好似天地灵物在鸣叫,在与天交流,传颂着人世间的种种。 夏侯虞终于停了下来。 他满头满身的雪,呼出的气凝结成霜黏在他的嘴唇,冻裂了他的皮肤,丝丝鲜血滴下,夏侯虞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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