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吃啊。” 顾桥仰着头,手指轻轻抓着殿辰的衣襟,轻声说道:“但是,还是禁不住想你。” 殿辰看了看他的单薄的中衣,大步走进里屋,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油嘴滑舌。” 顾桥乐呵呵一笑。 熟悉的味道回荡在鼻息之间,他从温暖的斗篷里探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 男人肃目长眉,仍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孔,只是却多了几分风尘和疲惫。听说殿松正在与他争夺北方的地盘,如此关键阶段,究竟要熬费多少的心血和精力,才能不顾一切地过来找他,这些事情,都是他所不知的。 “殿辰。” “……” 男人低头冷冽地看了他一眼。 顾桥怔了怔,立马改口道:“相公。” “嗯。” “你累不累?” “还好。” 顾桥攀上他的脖颈,轻声道:“想要。” “……” 殿辰后腰猛地收紧,嘴角的冷冽瞬间全部褪去。相视间,他笑容颇带了几分玩味,静静地点头:“我先洗个澡。” 顾桥烧水的时候,殿辰脱了斗篷坐在床沿,凝望着熟睡的宝宝。 他伸出手想去抱抱宝宝,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里面的衣衫也是满满风尘,只得作罢,将帘子轻轻拉上。 “是遇见什么事了吧,否则为何忽然间就搬离富云港了?” 一双长臂从后方揽住顾桥的腰,温热的呼吸辗转在了顾桥的耳后。 顾桥挽着袖子将热水倒进浴桶,神色仍是轻松的,只是说道:“只是那处住得腻烦了,想换个地方。” 他并不想让殿辰过分担心。 殿辰并不相信,静静地道:“不用瞒我,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之事吧。”不待顾桥回答,他就翻过他的身子,捧起他的脸道:“跟我回北地吧,娘子,这不是商量。” 他还是那个态度,无论在何处都会有意外,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分开? 经此一事,顾桥也有些动摇。 他深吸一口气,替男人宽衣,决定此事过后再谈。 水蒸气一点点蔓延出来,屋子里暖暖的,殿辰沐浴的时候,顾桥将他的斗篷搭在了炉边的椅背上,点了熏香,一点点地扇过去,驱散了上面的风雪。 屋子里渐渐静下来,过了很久,顾桥突然开口道:“相公,什么时候回去呢?” 里面的人没有说话,顾桥等了很久也不见回答,忍不住又叫了两声:“殿辰?” 仍旧没有回答,顾桥眉头一皱,跑进屏风后一瞧,只见殿辰就那么坐在水里,头靠在浴桶边上睡着了,眉头轻轻的皱在一起,满脸的疲惫。 顾桥就这么看着他的脸,忽然反应过来水温快凉了,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相公,起来了。” 男人陡然醒来,懵了片刻后,抬手揉着太阳穴。 顾桥给他递过去干净衣裳:“穿上吧。” 男人却嘴角一勾,一把将他抱起来,连湿发都没擦,就将他放在了床上:“穿上还得脱,真是多此一举。” 其实之前只是说笑而已,顾桥被亲得浑身发软,只能握住他游走的手,微喘着道:“明天吧。” “你确定?” “……” 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那么—— 老子可以自立更生的,你歇着,让我来! 这样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两人双双没起来,拥在一起直睡到午间。 宝宝委屈极了,站在床边小声地道:“饿饿……” 顾桥猛然惊醒。 午间只是随意吃了一些,但当天傍晚,殿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宝宝发现殿辰的存在后很是开心,跟个小陀螺一样绕着他转,一直求抱抱。 “星儿,进来啦。” 顾桥摆下碗筷后,三人围坐圆桌,享受着难得的温馨时刻。 顾桥心中欢喜,提起酒盏说道:“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先碰一杯吧。” 殿辰笑着一起举杯。 却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男声:“顾桥,你这是把我忘了吗?”
第七十七章 怎么办才好 “一家人团聚这种事,怎能将我忘了?” 大门并未落锁,只听“嘎吱”一声,冷风从破开的门外刮进来。 顾桥和殿辰扭头看去,只见南肃站在门外,一身纯白大裘,齐肩青丝随意披散着,柔顺地垂在穗子旁。 大风扬起,青丝飘扬,他整个人浑身透出的出尘之意,宛如那误入凡尘的谪仙一般,有种不可亵读的空灵。 南肃走到顾桥面前,环顾满桌家常菜,脸上的笑容自信且干净:“不给本王准备双筷子吗?” 顾桥视线上移,停留在男子那张完美无瑕的精致脸颊上。 时间太快,他们就像两颗毫不相干的行星,各自运转了二十多年后,轨道终于在银河的尽头重叠了,交叉的这瞬间甚至来不及做出避让,便要激烈相撞。 一片死寂中,只有宝宝瞪大了眼睛,左看看顾桥,右看看南肃,似乎很不理解为什么突然有两个爹爹了…… 良久,顾桥收紧的手指缓缓地松开,深吸一口气,也露出微笑:“稍等。” 说完他就起身准备走向碗柜,却被殿辰一把拽住胳膊——只因为,顾桥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这模样很像南肃的下人。 殿辰半启了唇,隐约似要说什么,却终凝在了唇边,呼吸间,男子的面色已恢复自然,只是平静地道:“南肃。” 南肃看了看殿辰的手,眉梢微挑,却没说什么。 没人招呼他,他就自己拉过一张凳子就在宝宝旁边坐下,眼波流转,仔细打量片刻后,温和地说:“长得很像我…” 顾桥心脏猛然停跳一拍。 殿辰皱眉道:“顾桥,你先抱宝宝进去。” “别紧张。” 南肃一笑,说道:“我若想伤害他们,一个月前就可以动手了,殿辰,他们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我今日来只是因为你,那些阴暗的手段我不屑用。” 南肃说着,缓缓扭头看向顾桥:“因为我南肃想要什么,只会光明正大地来拿。” 顾桥意识到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睫毛轻颤,终究无法如南肃那般自如地捍卫自己的东西。 能捍卫什么呢? 正如南肃所言,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南肃那里偷过来的,宝宝,殿辰,这些东西都是因为南肃才会存在,甚至连他的命,都是南肃手下留情…… “顾桥,几年不见,你看上去比以前懂事许多了。” 南肃比顾桥要大一岁,此刻他看着顾桥,嘴角一牵,噙了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轻柔笑容,仿佛只要看到他的笑容,人们心中的种种焦虑,便是会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一般。 这样的男子,真犹如那钟天地灵气于一身的仙上,钟秀灵毓。 就在此刻,殿辰突然起身,一把拽起南肃的胳膊就向门外走去:“你与我出去说。” 两人离去后,顾桥仍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空中某一点。 这残酷的定位,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深吸一口气后,平静地坐下去,如常笑道:“宝宝,吃饭了。” …… 院外,殿辰将南肃拉到一处避风的墙壁后,冷声问:“你不在青渊好生当拓臻王,来此处做什么?” 南肃抬起下巴:“我能来做什么?我来找我自己的六哥哥,找我的前夫,碍着谁了?” 四目交接,与刚刚的自信不同,南肃此刻的眼神满是汹涌的悲伤。 殿辰的眸光也跟着暗下去,缓缓地说:“我以为,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说清楚?” 南肃凄然一笑:“你是与我说清楚你爱上别人了?还是说清楚你已经连儿子都生了?你只是脱了我的衣服,然后将赤着身子的我扔在那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这话时,他干净的眼睛里闪过冷芒,带着无法言说的耻辱。 殿辰忽然就明白了,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南肃,并不是那个扑进自己怀里的南肃了。那个温软笑着的青渊新王,很可能被他活活杀死在了那个摊牌的晚上,一剑封喉。 短暂的沉默过后,南肃缓缓望向这方小宅院,强笑着开了口:“殿辰,你看着顾桥被困在这方宅院里不得出世之时,是否觉得过心疼?可他才困多久?我被生生困了十八年啊,你为何,就不心疼心疼我呢……” 殿辰看着南肃,眼神闪动着,却无法开口。 南肃干笑了一声,那笑声如此拧巴,又略带自嘲。 “你就那么走了,头也不回,可曾知晓我等那天等了多少年?这年份可不仅仅是从我封王的那天起,而得从二十多年前开始算!我后来去了趟金陵,你可知为何?因为我不理解,我觉得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不管是怎样的差错,我觉得我都有能力补救回来,却不料,从李家的大公子那里我才得知,原来你们孩子都有了。而我就像个傻瓜一样,被你和顾桥耍得团团转!” 南肃眼眶通红,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微微地抖。 这事若要怪,究竟该怪到他们谁的头上呢? 殿辰眉头紧缩,只觉心里翻江倒海那般难受。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因为有一种冲动,让他想将南肃揽进怀里,给他安慰,可是,他也是顾桥的丈夫。 这个身份他铭记在心,不敢忘,也不能忘。 一切既然都已经摊开,他也决定将话说绝,开口道:“你我之往事已经二十多年前了,那些小孩子之间的感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南肃,你太过执拗了。” 执拗? 南肃恍惚笑出声:“你说我执拗?难道你不执拗吗?若非这份执拗,你又怎会爱上顾桥?更可笑的是,你现在还因为这份执拗,将我一个人丢在了青渊。” 他的睫毛已被润湿,浮在通红的双眸上。 那些平时里的温润儒雅,全部分崩离析,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受了情伤的人。 “你知道我那十八年是怎么过下来的吗?每一天,每一夜,我都在期盼顾桥能早些回来,因为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去见你了,却不料等来的却是你们成婚的消息,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都不知该难过还是高兴!你知道吗?你成婚的那天,我也穿上了婚服,一个人在床榻上坐了整整一夜。殿辰,你将我丢下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南肃啊,我才是南肃啊!”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南肃旁若无人地大哭起来,脊背颤抖,痛彻心扉。 殿辰握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竟也不觉得痛。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半晌后,只能低沉地道:“你救过我,可我阿娘也救过你。其实我们之前已经没有相欠了,但这样的相欠是无法衡量的,往后你的怨气、怒气,尽可对我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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