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身行头都摘下后,南肃才转眸看向殿辰,眼睛里依然水雾迷蒙:“好吧,那你可得好,好,地裁换啊。” 殿辰起身,嘴角一笑:“那我先去,娘子歇着。” …… 腊月的天儿里,寒风凌冽地盈贯金陵帝都,殿辰回到书房后,站在窗边遥遥看着天空积厚的云,整个人直接入了定。 “六皇子。” 听闻这声呼唤,殿辰却没有回身,只是拿起一把剪子修剪着花枝。 其实他还很年轻,不过二十三岁,但多年波澜不惊的生活给了他一双沉寂的眼睛,有如深海。 可其实,沉寂也只不过是他懒得去波动罢了。 他一直避世清修,也是为了远离纷争,作为大燕的皇子,生在了无情帝王家,争权夺利就是他和其他六个兄弟的宿命!皇帝年岁渐高,这是不争的事实,稍有阅历的人都知道,世家公卿新一轮的辗转流亡、苟延残喘即将开始…… 他一直不想卷入这场纷争,可此时下山,无异于给了其他人一个信号:我殿辰来了! 并且,如今他更要…… 段念等候片刻不见回应,只得自行说道:“上回您去宫中要的官印已经批下来了,不日即可过吏部造册。” 殿辰脸上没什么表情:“嗯,替我多谢父皇。” “属下定替您将话传到。”中年人拱手一礼,又道:“那南世子这边……” 咔嚓一声脆响,兰草的花茎顿时被锋利的剪刀剪断,这是一盆极品墨兰,从北地快马送到京城,刚刚才进的暖房。 段念见了也不由得心疼地轻呼一声,却见殿辰眉梢一挑,然后拿起一盆雪兰草继续修剪了起来,淡淡地道:“放心,我会将他留在金陵,留一辈子。” …… 夜色迷蒙,于一片凌冽北风中,窗外有寒鸟落在屋檐上,发出几声扇翅轻响。 南肃坐在镜前,自己一拆玉冠,满头青丝便滑落腰间。 没一会儿,路尧忽然闪身进来,关好门后低声道:“世子,照您的吩咐,我已经找了几个说书先生,届时会竭力让天下人都相信您与六皇子的夫妻情深。” 是的,这世子府中的大嘴巴就是路尧。 南肃闻言拿起一把梳子:“嗯,干得不错。” 受了称赞,路尧的神色却没有很开心,反倒欲言又止起来。 那晚,当他发觉事态不对冲进卧房时,看见的场景实在让他感到震惊与悲伤,而这样的情绪也终于迫得他艰难地开了口:“世子,其实大可不必做到这个地步的,您还有四个多月才封王,我们可以……” 南肃梳头的动作一顿:“名声这种东西,南大世子有过吗?左右这清白是没了,还不如换点实在的东西。这穗子还能偷偷戴,这头发我能光明正大地剪吗?” 路尧声音有些沙哑:“世子,可您这样……”自轻自贱,这个词他说不出口。 南肃笑着瞥了他一眼:“当初不是你让我与他亲密的吗?怎么,如今又觉得亲密过头了?” 言罢,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墨蓝色穗子,仔细地戴到耳垂上。 镜中的男人实在是长得俊,精致五官略略深邃,每一处都是天然而生的风情,他抬手顺着耳边穗子,眼神火辣辣地盯着路尧,忽然问道:“你觉得我好看吗?” 路尧从镜子里对上他的眼睛,猛地低下头,说道:“世子自然是好看的。” “放你的狗屁!” 南肃收了笑容,转眼那骚情便消失不见,两只眼睛怯怯地眨巴着,无辜说道:“分明这样才叫好看,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呢~” 他与镜中那“大家闺秀”对视片刻,嘻嘻一笑,忽然展开折扇挡住嘴,又恢复了一副狐媚子模样。 “崽崽,你好啊。” 自己跟自己打招呼这种事,可能也只有南肃干得出来了。 可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眼眶却可疑地红了起来。 似乎是不想在路尧面前展露什么情绪,他立马将穗子摘了扔进抽屉里,起身扶着腰走向床榻,龇牙咧嘴地道:“我困了,你退下吧。”
第三十七章 本柿子重出江湖啦 几天后的某个中午,“呲啦”一声,厨房里传出了鲜烩入油锅的响动! 紧接着,就响起了南肃的哭嚎:“嗷呜~~~” 下人们忙过去一瞧,好家伙,手背上居然溅了米粒大的一颗油,可不是个哭吗? 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负责摘菜的大娘心疼地拉起小主的手,吹了吹,问道:“世子爷啊,您这是在做什么?” 南肃泪眼朦胧地道:“我在学习如何当一个好妻纸,不都说抓住男人的胃,才能抓住男人的心么……” 大娘瞅了瞅旁边堆叠如山的食材,哄道:“也没有哪个妻子一入门就要学做满汉全席的吧?” 南肃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顿时收住哭声:“那入门该做些什么呢?” 大娘示意他看面粉:“您这娇贵的,蒸个小糕点也就顶到头啦!” 南肃考虑了一会儿:“行吧,那你教我,一定要做得又漂亮又好吃,不然,我就扣你月俸。” 大娘揉着他的手,嗔怪地道:“放心,奴婢一定手把手地教您。”言罢,缓缓重了几分力:“世子爷,前两天六皇子裁换人时送走了屏儿她们,如今,府里可只剩我这种五大三粗的了,如果您不介意……您别看我年纪大了些,其实至今未嫁……” 南肃:“……” 下一刻,扬起脸嚎啕大哭:“呜哇哇,我的屏儿啊!” …… 殿辰早晨去了宫中陪太后说话,黄昏时才回到世子府。 南肃听说他进了书房,连忙将那盘卖相还不错的玉容糕出了锅。 他正准备端去邀功呢,不料下一刻男人已经推门进来,越过一堆锅碗瓢盆走到面前,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娘子不好生在床上躺着,在厨房做什么呢?” 南肃连忙将盘子捧起来:“看,这是我加了爱的糕点,要给你吃~” 殿辰扬了扬眉,似乎有些诧异,但下一刻,那双漆黑的眼睛就明亮起来,好似星子。 他抬手擦掉南肃右颊的面粉,笑道:“那我尝尝。” 他是大燕的六皇子,外人只见他波澜不惊的模样,可是却无人知道,私下里的他又有着怎样一副别样面孔。 仿佛全世界只有南肃,只有他一个人能窥见并拥有一个眼盛星河的殿辰…… “怎么样?”南肃盯着他,紧张地追问。 “……” 随着喉结的滚动,殿辰慢斯条理地咽下糕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猛地轻啄了一下南肃的唇:“非常好吃。” 南肃“啊”了一声,仰头看天,嘿嘿嘿地害羞摸着后脑勺。顿了顿,他又想起什么,连忙将手伸到殿辰眼前:“你看!” 殿辰捧起他的手,眉头微微一皱。 南肃抢先说:“但是没关系,你要喜欢,下回我还给你做。” 良久,殿辰才无奈一叹,纵容地道:“好,但下次别碰油锅了。” “嗯呐。” 南肃点了点头,捻起一块糕点就要塞进嘴里,准备自己尝尝。 谁料转眼便被夺下,殿辰将糕点护起来,挑了挑眉毛,然后径直向外走去:“这是我的。” 南肃:“……” 差些原形毕露! 新年新气象,后天就是除夕了,世子府里忙乎着新一轮的装扮,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次日,当平顺走进书房去贴窗花时,男人坐在案后,嘴唇无声动着,正在做每日的必修课——念经。 一盘糕点在他手边摆了很久,昨夜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平顺有些馋:“六爷,您不吃吗?” 被打扰后,殿辰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回应:“不吃。” 他对下人向来温善随和,平顺很尊敬他,但并不是很害怕,这就拿起一块要扔进口中,却听一句:“放下。” 平顺怔了怔:“六爷,您到底要不要吃?” 殿辰:“我不吃。” 平顺:“那为什么不给我吃呢?” 殿辰:“那是我的。” 接下的对话犹如复制粘贴:“可是,您不是不吃吗?” 殿辰:“不吃。” 平顺:“那可以给我吃啊。” 殿辰:“但那是我的。” 平顺:“……” 懵懂的他品出来了一个意思,我不吃,但我也不给你吃。 …… 与此同时,南肃在厨房里又鼓捣出了一盘糕点,准备送给殿辰当零嘴儿。 这一次,他终于有机会品尝一下自己的作品了,自信满满地丢进嘴里,咀嚼两三秒后—— “yue ~” 太草了! 妈的他就是个天才,居然能做出屎一样的味道,虽然他没吃过屎吧,但感觉也差不多了…… 然而下一刻南肃就愣住了,喃喃地道:“难道殿狗没有味觉吗?”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一个词叫真爱滤镜,只是一番沉吟后,做出了一个结论:殿辰喜欢吃屎…… 最终他还是没将这盘糕点拿过去,只是找了几条看家狗,嘬嘬嘬地唤了两声,想验证一下这究竟是不是屎的味道。 “汪汪汪——” 狗儿们欢喜地一扫而空,然后朝他摇着谄媚的尾巴,仿佛还想再来一盘。 南肃沉默了很久。 还有,他终于想起了新婚夜之时自己对殿辰的威胁:你要敢端爷后门,爷天天拉稀给你看,甩你一床! 很苍白,很无力,是吧? …… 人人都道南肃没有底线,其实,他也是有的。 他可以装成风流无度的浪子,可实际上,却从没想过要糟蹋自己的身子……好吧,第一个底线就被打破了。 那就重立一条吧:他就算再怎么装,以后也绝对不和殿辰亲嘴,绝不,死也不! 虽然那男人看起来有些洁癖,平日里也讲究整洁,出入光鲜,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鬼知道他背地里有没有一时嘴贱,真的尝过某些东西…… 就在南肃想得打了个寒颤的时候,正巧殿辰推开卧房门走了进来。 今天的男人,一身月白色交领衫,后披银玉雪貂大裘,玉树临风,清雅如玉,浑身难掩的耀眼光芒。 真的很难想象此人独特的口味…… “先将药喝了吧。”他先将汤药递给南肃,然后才将大裘脱下搭在椅背上,说道:“还疼吗?” “……” 不知为何,南肃忽然觉得这个问题更不好回答了。嗫嚅间,干脆先一口将中药干了,然后才道:“还有一点,但我身体一向很好,李医师也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减少药浴次数了。” “那就好。”言罢,男人微微一笑,习惯性地抬起他的下巴。 “……” 眼见那张略薄的唇就要贴住自己,南肃眉心一跳,猛将下巴从其掌心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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