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有床的响动和声声闷哼传出,一直重复不断,平顺听得没意思了,也觉得冷了,干脆端了个炭盆过来,呆呆地坐在台阶下烤火。 “不是吧?”一个在远处偷瞧的侍卫看了看天色,将手背放在嘴边,冲另一人低声道:”你不觉得,有点太离谱了吗?” 那侍卫别过脸,脸庞有些抽缩,喃喃地道:“别跟我说话,我正在自卑。” 是的,自卑得很有道理。 因为此刻在卧房里的南肃,已经浑身痉挛,甚至开始抽搐了,别说他们了,南肃自己都自卑。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是真正字面意思上的要死了,一点也不夸张。 意识已经只剩一丝丝了,他空洞地想:快死吧,就这样死了也挺好,至少… 可是老天一向待他不薄,这一次,也并没有打算让他以如此死法离开这人世间。 南肃正接近崩溃边缘时,突然间,殿辰拉过他的手臂直直地拽住,他登时脖颈后仰,紧紧闭上眼睛,连哼出的尾音都带上了哭腔! “崽崽…”带着剧烈的喘息。 南肃听闻呼唤,泪眼朦胧地抬眼瞧去,却什么都还没看清楚,一个吻便落了下来。 突然间,世界莫名安静如水,一切仿佛都在远离,只剩下他们彼此,躺在层层锦绣之上,男人慢慢地扣进他的手指,握紧,手心没有一丝缝隙。 下一刻,南肃才对上了男人那双清明的眼眸,他心神一震,只觉得目光交接中便有了厚重的,滚烫的—— 爱意。 只是,转眼殿辰便倒在他脖间,不省人事。 南肃想推开他,可巨大的困倦猛然袭来,他虚脱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不过两三秒,整个世界就变得模糊,模糊,越加模糊…… …… 四个月前的八月天,金陵帝都举行了一场举世皆知的婚礼。 而直到腊月二十这一晚,他才终于敢毫无顾忌地将他揽进怀里,因为,他完全是他的了。手指轻轻抚着那披散在枕上的青丝,他心中默然的感到了一丝宁静。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这个世上,阴差阳错间,他终于有了一个同伴,有了一丝无可分离的牵挂…… 当然,也可以把阴差阳错换成另一个词。 某人还在睡得像小猪一样,殿辰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尖,笑道:“你这叫自作自受。” 小猪皱了皱鼻子,供进他怀里,压根醒不过来。 真是…… 越看越阔爱!!! 殿辰一下子将他抱紧,蹭了蹭脑袋。 “六皇子,我来为您诊疗。”是李医师。 殿辰脸上一瞬恢复古井无波,平静地为南肃掖好被子,起身去开门。 如此激烈之下,两人的身子自然都是不可避免地受到损伤,殿辰自不必说,血气那真是肉眼可见的亏空,如今还能站起来都是奇迹中的奇迹,而南肃更惨,至于有多惨,不可说不可说…… 李医师默默给南肃换了药,手法十分小心翼翼,半晌后才抬头道:“皇子,肿消了一些了。” “嗯,劳烦医师。” 经过李医师描述后,殿辰大概也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他面色难得地有些不自在,拿起斗篷就往身上披:“我出去一趟。” 李医师一听,连忙阻拦:“不行啊,您现在得卧床休息!” “无碍,去办点事儿就回。” 一片鼎沸人声中,一顶带了皇家标识的舆轿落在了宫门前。 殿辰躬身下轿,只见眼前的巍峨皇宫好像一只巨大的狮子,盘旋在无边的夜色下,高贵又威严。 他深吸一口气,挺拔地跨进这座黄金牢笼。 冷风将他宽肩上的狐裘吹得倒向后方,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却并不觉得像以前那样孤单了,因为,他在这世上已经有了羁绊…… 只是,这羁绊似乎有些不情愿。午夜子时,世子府的主院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六皇妃啊,求您下来吧~” “我的天哪,世子,不要冲动啊~” “爷啊——” 殿辰刚从宫中回来,穿过一片哀求声走进卧房,就见南肃一身洁白中衣,正挂了根白绫在房梁上,张着嘴,对天哇哇大哭:“呜啊啊,我活不下去了!啊啊啊,爹!你把我也带走吧呜啊啊啊!我的爹啊,你要实在不想带走我,你就把殿辰那个狗曰的带走吧~~” 殿辰停住步子:“……” 【作话】 上一章已经锁了,含泪阉割。这一章仍觉得有些悬。 感觉我真是每天在被锁边缘疯狂试探。
第三十五章 恋爱的酸臭味儿 南肃看着殿辰,眼泪哗哗往下流,可哭得一用力,那羞人之处就开始痛,犹如撕裂了一样。他不禁哭得更大声,谁料居然更痛,如此反复,真是无休止地恶性循环…… “都退下吧。” 殿辰挥退下人后,便大步向前走去,却被南肃一声厉喝当头砸来:“站住!你再向前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可是,正如会咬人的狗不叫,一个真想死的人,也根本不会哭出声音。 连南肃自己都实践过的一个道理,更妄论殿辰? 趁他仰面哭得悲痛之时,殿辰猛一上前,直接将这只崽崽扛在肩上:“先听我说好不好?”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南肃浑身无力,稍微挣扎了两下后,脸颊又垂落两行清泪。其实吧,他能哭成这样,倒也不是后悔换下屏儿,又或者是怨恨殿辰,只不过是因为实在……太痛了! 眼泪已是唯一可以缓解这种痛楚的手段,并且,痛就算了,还让全府都知道他痛…… 平顺那个呆瓜…… 那个呆瓜!!! “呜哇哇~” 被殿辰放在床榻上后,男人又捧起他的脸,眸如一湾汪洋深海,异常宁静温和地凝视过来,说道:“我说过会对你负责的,好不好?” “我不要你负责!我现在只想死,要不,你死也行!”他现在说话真是口无遮拦。 殿辰却道:“你舍得我死吗?” “我当然…” “你当然舍不得。”殿辰温柔地截断他的话:“其实你可以一走了之的,对吧?可你没走,你留下来了。” “……” 南肃吸了吸鼻子,说不出话来。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理已经产生某种变化了。曾经殿辰拿走了他的初吻,他就开始昏头,而今更是连这种羞耻的事两人都干了,试问他该怎么自处? 若他真是世人眼中的那个风流浪子便罢了,提起裤子就可不认人,可他偏偏是装的,那些他觉得重要的东西,本打算,本打算是要…… “呜哇哇~”南肃越想越伤心,张开嘴又开始大哭。 殿辰只好将南肃一把抱起来,像抱孩子一样揽在胸前,轻轻地拍打着他,决定先安抚下他的情绪:“好了好了,不哭,好么…” 南肃窝在殿辰宽阔的怀抱里,一直听其说话,他哭得中途甚至短暂地又睡了几次,可每次一睁眼时,殿辰都在拍着他。 “都怪我,好了,娘子不哭,乖…” 烛火落在殿辰的脸上,照得他眉目清隽,皮肤苍白,细挺鼻梁有如刀刻。 那双修长大手十分冰凉,就好像男人体内藏有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似的,可很神奇的是,南肃在这样的安抚下,竟真的渐渐安静下来了…… 哭泣也是个体力活儿,南肃发不出声了,只是抽抽噎噎的。到了后半夜,那一张脸上已是眼眶充血,鼻尖泛红,就连平日水润的嘴唇也变得干涸了。 “殿狗。” 他抬眼瞧去,一眼便看见了殿辰颧骨的伤痕,就鼻音极重地道:“你困不困?你每日三省吾身的,明天定点又会醒了吧?” 顿了顿,他又抢先说:“要不你就先去睡吧,我自己哭就好了,我就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即便没有你,也总会坚强地照顾好我自己的,像我这样又懒又馋的男人,你一点都不喜欢…” 通常情况下,咬下嘴唇确实能提升魅力,但咬上嘴唇正相反,而南肃为了憋住自己的悲伤…… 殿辰垂眸看了他一眼,嘴角隐隐抽动,然后将他放下,起身就向卧房门口走去。 南肃的眼泪顿时又像金豆豆一样滚落下来:“呜哇哇,我就知道,我就…” 话还没说完,只听殿辰边走边说:“娘子,下回饿了可以直言。” 南肃哭声突兀地收住,小声地道:“哦…我饿了想吃碗面…” “好。” 殿辰跨过门槛后,径直向右拐去,赫然正是通往小厨房的路。 待他消失,南肃才又硬气地挥了挥拳头。 他突然讨厌极了殿辰这副光做不说的温吞性格,嘴长来是干嘛的,只用来亲嘴的吗?妈的,真的好想揍死这个逼! 可揍是揍不过的,南肃就决定给殿辰上点火,逼一逼此人大喊大叫一番! …… 从古至今,当大多数男人说他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时,其实他指的是击退史莱姆和斩杀恶龙,而不是洗衣和做饭。 在这种情况下,常年清修念佛的优点就对比出来了。 最起码,他是个心怀慈悲的人,对斩杀恶龙没什么兴趣,并且在其他男人用青筋突出的手斩杀恶龙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走到厨房后,挽起袖子,打了一个鸡蛋。 多年的寺庙生活,并没有使他养成其他皇子那般娇奢的毛病,下人们此刻都睡了,他并不打算将他们叫起来。 待切好葱丝后,没一会儿,厨房里就响起了沸水咕噜噜的声响…… 只是,当他端了一晚热气腾腾的面条走进卧房时,里面已是人去楼空。 “……” 被子凌乱地铺在床上,而本该在里面的那只崽崽,竟是不知去向。 殿辰四下打量一圈,将碗放下,然后安然坐在凳子上。等得有些无聊了,他便取下手腕处的檀木小佛珠,开始慢慢地盘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卧房里依然安静如水。 过了一会儿,殿辰低眉瞥了一眼那只青花瓷碗,说道:“面要坨了。” 这时,才终于从衣柜里传出来一点响动,虽然没有人说话,但仿佛是在提醒:嘘嘘,不要说话,我就藏在衣柜里哦…… 殿辰便将佛珠重新缠回腕子上,起身道:“真是头疼,我的娘子究竟在哪里呢?” 他刻意加重脚步,在房间里巡了好几圈,窗帘后翻翻,桌子底下看看,最后才走到衣柜前,猛一拉开,笑道:“害我好找。” 里面的崽崽一眨眼,温驯的小鹿有跳动一下,柔软的夜风有轻拂一下,遥远的星星有闪烁一下,他的心也有融化,却不止一下…… 崽崽捏着拳头,似乎有些不满意他此刻才能找到他,那张带着泪痕的俊脸皱成一团,恶狠狠地道:“就算你给我做了面,我也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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