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欢喜。 师父抚摸着我的发顶,说:“摇光,莫若带上童儿一道出行?” 师父果然过于溺爱弟子,这样如何能锤炼弟子的的求道之心? 我断然拒绝! 此行再多艰难险阻,也誓必凝成元丹,不坠闲隐之名,不负师父厚望! 师父欲言又止,却说要送我出山门。 师父果真是舍不得我,我勉强同意。 次日,日头明媚,我回望石阵中师父依依不舍的脸,招手道:“师父勿念,弟子去也!” 初次离山,行进十余日,我在石阵前驻足沉思。 这闲隐门的先辈们,品味为何如此古怪,偏生在门外挪了几十座一模一样的山谷来。 石阵忽起波动,一童儿跌了出来,说要与我同行。 大感失落,师父竟是对我的修为如此没有信心,生拉硬拽也要送个护法者来同行。 我,莫摇光,决不做师父精心饲养的雨燕。 我,断然拒…… “大师兄,小子要回乡拜见父母,却怕这一路人心不古,妖孽横生,想同大师兄同行段路,大师兄可方便?” 额,既然你如此胆小怯懦,也不是不行,谁叫我是闲隐门大师兄呢! 我欣然答应。 这童儿准是知道密道,几十座的山谷竟然半个时辰就走出去了! 一路向南,夜宿荒山废屋,却见狐妖伤人。 妖孽竟敢伤人性命,在下闲隐门莫摇光,这就为民除害! 待我报完名号,狐妖已破窗而逃,我提枪就追,渐行渐远。 “大师兄回来!快回来,别追呀!你不认得路!”童儿在地上声嘶力竭。 这荒山我确是头回来,但此山不大,方才上山那遭,已是将路记住了,怎说我记不得路? 准是那童儿得了师父的令,看顾着我,怕我不敌这狐妖,故而阻拦我。 在下,莫摇光,岂能拿不下一小小狐妖! 我不欲搭理那童儿,直追那狐妖。 狐妖狡诈,一时幻化作顽石,一时幻化作树根,只都逃不过我这杆红缨枪! 六尾去五,最后一尾时,狐妖幻作一娇俏女子垂泪颔首,祈求我饶她一命。 哼,这般品貌差之我师弟远矣。 我不为所动,提枪便刺! 狐妖眼看将亡,褪去人皮,凶相毕露,一尾直击虚空,竟是开出灵道。 我一时不察被卷入其中。 再睁眼,天地已换。 双日同天,妖孽妄代神道,行偷天换日之举。 此地正是我证道所在,定要犁庭扫穴,清荡寰宇,诛妖邪于神庙之间,破魍魉于祭坛之上! 于此地长传闲隐之名,弘我修士昭昭正气! 在下,闲隐门大师兄,莫摇光! …… “他是个路痴,”祝临风小声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殷停会意,脑子也不大好使。 对两人的小动作一无所觉的莫摇光,把涤静的妖丹抓在掌中,法力一催,妖丹冒出阵阵白烟,污秽杂志皆被排了出去,不多时,精简成了颗只拇指大小,滴溜溜旋转的澄澈透明的丹丸。 莫摇光扶着姜太平的后脑勺,对准她的断了手掌的手腕,将丹丸捏成粉末。 晶莹的碎屑落在光秃秃的肉芽上,如润泽的天雨,肉芽飞速蠕动起来,新生的血肉不间断的将坏死的骨血替换,这种钝刀子割肉的痛苦比一瞬间的断掌之痛煎熬上千百倍。 姜太平紧闭着眼,剧烈地挣扎起来。 殷停和祝临风忙按住她的腿和另一只手。 莫摇光神色严肃,待妖丹碎屑完全被肉芽吸收,他鼓动起庞大的法力凝聚在姜太平断腕上。 一瞬间的波动将殷停和祝临风掀飞了出去。 “血肉之灵,”莫摇光掐着法诀,吟道:“遵我律令。” 话音初落,霎时间,无定的狂涌的灵气,似是找到了头狼的狼群,收敛起野性,顺从的涌入断腕。 蠕动的肉芽交替缠绕,攀附上如根茎般生出森白手骨,眨眼间,一只苍白无比,较之另一只手稍小的手掌已经生出。 捏着手指来回揉捏查验,确定没出差错后,莫摇光这才松了口气,两手后撑,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天,汗珠顺着喉结滑落。 殷停揽过姜太平的肩膀,看着她已不再痛苦,安稳的睡颜,对莫摇光这位大师兄的感激之情,已无以言表。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莫摇光却垂下头来,爽朗一笑,“不是说了吗?师兄弟间不拘泥这些虚礼,再说了,太平不止是你们的师妹,也是我的。” 话虽如此,殷停仍是诚心实意地道:“谢过大师兄。” 对这个半路出现的大师兄,他是发自心底的接纳,尊崇了。 老地上坐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几人相继起身。 出于照顾师弟,莫摇光将姜太平接了来,打横抱着。 他手长脚长,抱着姜太平几乎像抱着轻飘飘的树叶,殷停看得眼热,究竟何时他才能有这等歆羡旁人的身量? 寻到山腰上,一处猿猴居住的山洞,莫摇光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出手将十数只猴头赶尽杀绝,留下的猴尸也在顷刻间化作了青烟。 在魍魉山吃足了苦头的殷停,对这些小妖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他只觉得大师兄这招杀妖焚尸的工夫,比化骨水都好用,堪称杀人越货的必备技能! 殷停动了心思,盘算着和这位好说话的大师兄学上几招。 莫摇光将姜太平放在了山洞中的石床上,而后看向殷停,疑惑地问:“祝师弟呢?” 殷停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祝临风不见了。 不过他却没觉得意外,倒不如说麻烦精那般喜洁胜命的人,在地上滚了好几遭,能忍到如今才去置换衣物,才叫他惊奇。 “准是去洗漱了。”他说。 “祝师弟的性子还是没变,”莫摇光露出回忆之色,对殷停说:“静清师弟,方才你问我是否是师父派来专程救你们的,其实并不是,我只是见这妖气冲天,这才赶来收妖。” “却不想误打误撞救下了你们。” “可见天佑我闲隐。”他感慨道。 殷停:“……” 他不仅知道了莫摇光是碰巧赶来,还知道他是个不认路的路痴。 殷停亦觉得庆幸,若莫摇光真是特意来搭救他们,而非是误打误撞,只怕他们三人齐齐进了猪肚子,莫摇光还在原地打转呢。 正想着,莫摇光突然一拍脑袋,“倒是把这妖物忘了。” 什么妖物,还有妖物?! 殷停匆忙看向他,只见他手中捏着个三寸来高的,透明的,瞧着有几分袖珍可爱的猪妖真灵。 “朱幸?!”殷停吃了一惊,惊呼道:“他竟然还没死?” 猪妖真灵不断挣扎,然而这点力度,对莫摇光来说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 他一弹指将猪妖弹晕了过去。 “我也觉得奇怪,势不可挡勇猛无敌第一式分明正中他真灵,这猪妖竟不知用何种方法将真灵保存了下来,藏身在妖丹之内,企图借机夺舍太平,若非我睿智果断,还真叫他得手了。”语气疑惑。 殷停顾不上腹诽他中二招式名称,和他厚颜无耻的自夸,赶在他即将捏死朱幸之时,阻拦道:“大师兄,能否将这只猪妖交给我处置?” 莫摇光停下了捏蚂蚁的动作,也不问殷停原因,大气地将猪妖真灵抛给他。 叮嘱道:“妖物多狡诈,还是及早处理为妙。” “这猪妖如此伤我师妹,就这样送他归西起不便宜了他?”殷停故意露出狞笑,说:“大师兄且放心,这妖物说的一个字儿我都不会信,必让他受尽折磨,痛苦凄惨,散尽真灵而死!” 莫摇光露出你小子不差的赞扬神情,拍了拍殷停的肩膀,说:“有血性。” 殷停疼得直呲牙。 不多时,祝临风便换了身新衣裳,精神焕发的回来了。 三人轮番看顾姜太平,夜间殷停寻了个外出放水的借口,独自溜了出去。 确定没有人跟来后,他取出猪妖真灵,按在自己眉心上,将之引入灵台。 思绪沉入真灵。 盘膝而坐的透明殷停豁然睁眼,拎着猪妖,走近一盏散发着幽幽鬼火的青铜灯,此时惨绿的火光中,还悬浮这另一样东西——镶嵌着人皇玺的玉圭! 殷停冷笑着将猪妖扔进绿焰中。 不是想要人皇玺吗?这就让你日日夜夜与之作伴!
第83章 你们太怪了 魂灯中燃烧着褚寂的真灵,把人皇玺和朱幸放在其中他是一百个放心,这一神器一外魔便是再烫手,褚寂也不能坐视他们在自己的真灵中作妖吧? 更何况,褚寂若是察觉,将人皇玺收了去,殷停还求之不得呢。 在此之前,殷停看着在绿焰中沉浮的猪妖真灵发出冷冷笑,就让自己好生伺候这位大爷吧。 他总觉得,朱幸身上秘密众多,迷雾重重,若是不榨出油水来就让他死了,实在太过便宜他了。 …… 及至第三日四更时分,姜太平终是悠悠醒转,她咳了声,撑着想起身。 祝临风浅眠,最先听见动静,扶了她一把。 姜太平脸色仍是不好,脖子上的一圈青淤更显可怖,像带着的大镣铐。 她张了张嘴,发出“嗬嗬”的声音,她似乎是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鹌鹑,绒毛耸立着,眼瞳中流露出不安的光。 “你伤到了喉咙,”祝临风端着润喉的花露喂给她,心中愧疚,“太平……是我。” 姜太平抓着他的拇指,连连摆头,一只手在空中比划,极力地想表达什么。 “她的意思是,”殷停此时也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说:“是她自己不小心。” 姜太平眼睛亮了,侧着头看殷停,嘴唇张了张,又指着自己的喉咙,大概意思是说不了话,问候师兄的意思到了。 殷停上前,挨了半边屁股在石床上,揉了把她乱糟糟的头发,说:“不能说话正好,左右你说话跟锯木头似的,我也不大爱听。”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祝临风一掌拍上他的背,殷停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见过听话鸟吗?”殷停逗着姜太平,两手交叠着在石墙上倒映出鸟影,“这鸟原是百灵的一种,擅听人心,能学能唱。” “说不了话也不打紧,”他指着祝临风说:“你祝师兄有的是灵石,叫他找一只来,让那鸟替你开口。” “咯咯咯咯,”墙上的手影鸟的尖喙一开一合,殷停撅着嘴配音。 姜太平看着她,捂着喉咙,无声地前仰后合。 祝临风暗暗松了口气,想着,无论殷停说的听话鸟是真有其事,还是他编的,都非得把这“听话鸟”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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