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俑被彻底激怒,抬起的手中有翻涌的灵光汇聚。 狗剩闭了眼。 “师兄,救命——” 足以穿云裂石尖叫声,惊得他耳心生疼,他睁开眼,愧疚地看向手掌围成喇叭,对着天空呐喊的女侠。 这是真疯了,都怪自己连累了她。 灵光压缩成光球,瞬间的光彩竟然比太阳还耀目,发丝热浪烧焦,散发出的焦愁味像烤糊了的鲫鱼。 就在此刻,白光中,狗剩听到了雷鸣般的巨响。 身前突然出现了两个背影,一黑一白,跟黑白双煞似的。 身侧的女侠连滚带爬地扑上去,抱住其中一人的大腿,连哭带喘, “师兄,你们怎么久把我扔下了,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掉进了水里……还有……还有泥巴人追我……” 她话说得颠三倒四,殷停勉强拼凑出了经过。 姜太平用了水行遁令,被送到了显应观附近,不知为何却惹上了这群奇丑无比的陶偶。 ——陶偶 殷停看了过去,这群泥巴造物似乎也意识到了对手人数的增加,熄灭了手中炮管的灵光,四个人偶叠人梯样的叠在一起,成了个足有人高的大人偶。 机关造物? 殷停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 修士的机关造物与凡间的机关造物大有不同,凡间的机关是零件的组合,虽然精巧,却无法发挥多大的用处。 多用在农事,和孩子的玩具上。 修士的造物则是以阵法位基底,灵气为源泉,造物本身只是承载阵法的壳子,什么模样并不打紧。 曾给殷停引过路的稻草人,便是最简单的一种造物,行动的逻辑和灵气源泉都在背后的符纸上,因此殷停一把符纸抽出来,稻草人便行动不能了。 因此机关造物的命门有两个,一是阵法,二是灵源所在。 至于这个怪模怪样,还会变身的陶偶嘛……殷停将法力覆盖在眼瞳上,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却没发现它的灵源和阵法藏在何处。 不是机关造物?还是阵法有隐匿之能,连带将灵源一道隐匿了起来? 无论是哪种,都证明眼前的陶俑不好对付。 姜太平这是惹了个大麻烦啊。 殷停抵着后槽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带着姜太平和她不知从哪个土坑你刨出来的脏兮兮的小鬼,齐齐后退一步,独把祝临风让了出来。 “师兄,你瞧这泥巴人凶神恶煞的,师弟实在怕得紧,要不,师兄您来?” 祝临风目露傲然之色,扫了眼陶偶,不以为意道:“土鸡瓦狗。” 殷停懂他的意思,这是嫌对手实力台低,够不上他的档次,不愿出手了。 他了解祝临风,这人惯是说一不二,既表明了不出手的意思,那除非是自己等人死在他面前,否则他决不会出手。 大腿靠不上,总不能指望充其量只是个长了嘴的挂件的姜太平吧。 唯有靠他了。 “瞧你干的好事。“ 殷停恨恨地瞪了眼往他裤腿上抹鼻涕的姜太平,提着她的后脖领子,把人朝后丢了出去。 他唤出大砍刀,横在胸前,眼神冷峻地凝视着陶偶。 说来话长,实则时短。 从黑白双煞从天而降,到殷停只身迎敌,至多用了三息工夫。 就这三息时间,变身完成的陶偶神完已备。 只见它两条腰粗的手臂竟和身子脱离,宛如剑修的飞剑般,一左一右,变换着飞行轨迹向殷停撞来。 既然躲不开,那就不躲了。 仗着大砍刀皮糙肉厚,殷停拿着当盾牌,硬生生接下了。 空气爆发出恐怖的气浪,手臂的冲势顶着他飞速后腿。 地上被犁出了两条深深的沟壑。 退出十数丈,余势消散,顶在刀面上的两条手臂,像负极被正极吸引,嗖地后退。 除了手臂被震得没了知觉,鞋底破了个大洞,身上却没有多大伤势。 殷停精神一震,甩了甩手腕,一扫谨慎,兴奋地朝陶俑冲了过去。 地上被蹬出两个圆坑,速度快得起了残影,赶在手臂回归身体之前,殷停提前赶到,他飞跃在半空,高高举起大砍刀,势大力沉的对着陶俑吐出的眼睛拍了下去。 “嘭!” 一声巨大的闷响,泥沙飞扬三尺高,陶俑凸出的眼睛被砸扁,踉踉跄跄地晃了几步,终是把胳膊接上了,笨拙地朝空中挥拳。 虽势大,速度却慢,殷停闭着眼都能躲过,他仗着灵巧,不断给陶俑造成创伤。 越打,殷停信心越足。 说来,这算是他自修行以来,遇见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敌人。 约莫刻钟后,饱受摧残的陶俑终于维持不住合体的形态,重新分裂成了四个小陶俑。 看着那几个陶俑缺胳膊断腿的凄惨模样,殷停心头大振——胜利就在眼前! 正当他想趁胜追击之时,四个陶俑形如鸟喙的尖嘴中居然同时吐出乳白色的光球。 殷停急急后退,警惕地盯着忽明忽暗的光球。 谁料,吐出光球后,陶俑竟然没有攻击。 光球在他们头顶散成光雨,陶俑光雨的滋润下,组成身体的陶土像有了意识般,竟然蠕动着生成了新的肢体,将陶俑身上的残缺补全了。 还带这样的?殷停头皮发麻。 远处观战的祝临风看到这一幕,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 回到殷停这边。 四个陶俑在吸收光雨之后,恢复至全盛状态,同时目露凶光地超殷停飞来。 殷停心中有一万个不解,此时却无可奈何地只能先应付陶俑。 他一次又一次将陶俑击倒,陶俑便重复先前的行为,自个儿给自个疗伤,仿佛无有穷尽之时。 殷停也试过在它们吐出光球时打断,但事实却是如此残酷。 它们非但能自己给自己恢复,还能互相给同伴恢复,要想阻止他们,就只能同一时间击倒四只陶俑。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陶俑虽然攻击手段单一,威胁也不大,但架不住他们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半个时辰后,殷停累得气喘如牛,半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大砍刀也因手腕劳损过度,而被扔到了脚边。 周边躺着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陶俑残骸,殷停手撑着膝盖,死死盯着地面,若是这样都还能起来,那他还不如原地去世,下辈子投胎当陶俑。 所幸,四只陶俑像是耗光了灵源,没有再站起来。 盯了半盏茶时间,殷停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成大字型瘫在了地上,衣裳被干了又湿,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浮尸。 远远的,他看见背后绕着光圈的姜太平朝他跑了过来,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恭维的话。 殷停累得厉害,姜太平身上的光圈发散,成了模糊的色块。 他费力地转了转眼珠,说:“别吵。” “起来,”他听见了祝临风的声音,可他此时只想睡死过去,别的一概不想搭理。 “殷停?” 祝临风踹了他一脚,见他没反应,甚至打起了鼾。 “唤朵云出来,”祝临风半蹲下,将殷停一直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把他支了起来。 “哦,”姜太平乖巧地应答,作法唤了朵云,边看着祝临风把殷停往云上送,边觉得奇怪。 大师兄为何不唤出他的香车宝架,反而要坐她寒酸的祥云? 更古怪的是,大师兄不是向来喜洁吗,怎么肯去搬出了一身汗,又脏又臭的师兄? 三人坐上祥云,祝临风看向一旁磨磨蹭蹭不敢上前的小乞丐,取出张白纸,写了起来, 【你可是住在显应观的乞丐?】 狗剩是个目不识丁的,看字像鬼画符一样,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识字。 他仓促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破洞的草鞋,连呼吸都放轻了,视线时不时从祝临风比绵云还白的衣摆上扫过,却不敢看他的脸。 世间竟然有这般美貌的女子,难道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了吗? 祝临风也不为难他,将白纸扔给了姜太平,示意他照着念。 “小哥,你可是住在显应观?” 狗剩迟疑地点头。 祝临风再给姜太平扔了张纸。 “小哥你叫什么?” “狗剩,我叫狗剩……”狗剩含羞带怯地看了眼仙子。 祝临风却不看他,提笔再次写下一段话, “你可知道显应观是被何人损毁的?”姜太平问。 谁料听了这个问题,狗剩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噗通一声双膝及地,头抵着地面,嚎啕大哭道:“我知道……我知道,毁了显应观的是四十里外的岩壁河的无肠公子,他是此地主神,不容许有其余道观香火存在。” “这四只陶俑是他的神使。” 他哭声渐大,用膝盖蹭着地,膝行道祝临风面前,哐哐哐磕了几个响头, “求仙子,女侠大发慈悲,救救我兄长吧!”
第65章 我师兄是个男子呀 神使? 祝临风心头一跳,也不在祥云上端不食人烟的架子了,走下祥云,捡起被殷停打散的陶俑的碎块细细查看。 用料是普通的陶土,他踅摸着碎块的纹路,凑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浓烈的香烛气盈满鼻腔。 他皱了皱眉,方才修复陶俑身体的白光果然是信仰之力。 在香火神道传承早已断绝的现世,竟会出现如此正统的信仰土偶,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无肠公子。 祝临风猛地回头看向哭求着的狗剩,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话。 这也太碍眼了,泥灰被眼泪鼻涕一搅和,一处黄一处黑的粘在脸上,加上飘荡的酸臭味,也不知几天没洗漱了。 祝临风侧过头,面无表情地对姜太平说:“腾云,先带他回显应观。” 坐上祥云,狗剩见祝临风始终一言不发,误以为是自己得寸进尺的请求惹了仙子的恼。 但他却别无他法,除了他们,他实在不知道去求谁,又能求谁。 狗神按在膝盖上的手攥成了拳头,望着离他八丈远,坐在云头的祝临风,艰难地张开了嘴, “仙……” 姜太平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拉得他后仰,飞快地说:“狗剩,你可别去招祝师兄。” 闻言,狗神目露万念俱灰之色,泪眼汪汪地看着姜太平说:“女侠,我也知道自己脸皮厚,你们既救了我,我就该当牛做马的报答恩公,不该再提过份请求。” “请女侠放我下去吧,我自去救兄长。” “你可想错了,”姜太平连连摆手,说:“不是不帮你,我两个师兄,都最为仁义,一定会帮你救出兄长的,保准打得那无肠公子满地找牙。” 姜太平狐假虎威地挥着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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