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跟前,卓应闲才看见,路边躺着一具尸体,身着黑衣,蒙着面,双眼圆睁,已经断了气。 是方才他们故意放走的那一个。 左横秋用剑尖挑开那面巾下端,露出那人脖颈,看见上面一道深深的血痕,低声道:“一剑封喉。” 戴雁声走上前去,拧亮火折子,戴上布手套,蹲下迅速检查了一遍尸体:“没有别的伤口,对方下手很利索。地上没有拖行的痕迹,行凶者杀完人便走了,没有料理过现场。” “连面巾都不揭下来看看,说明他知道自己要杀的是谁。”聂云汉冷冷道,他深深凝视这地上这具尸体,心中是满满的挫败感。 机关算尽,仍是抓不到半分线索,实在是令人郁闷。 卓应闲不禁觉得后背发凉:“难道对方派出了三拨人?一人诱我上钩,数十人赶来暗杀,还有人跟在后头断绝一切走漏风声的可能性。不管幕后主使是谁,心思缜密到令人发指。” 左横秋侧着头,以左耳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除了虫鸣鸟鸣,便是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并未有旁人的踪迹。 戴雁声将黑衣人上衣剥开,仔细查看了一番,微微蹙眉:“此人也有那燕子刺青!” 众人凑过去看,火折子的幽幽蓝光下,果然见这人右上臂外侧刺着与方才那首领同样的图案。 卓应闲道:“既有两人有同样的刺青,是不是说明这是他们帮派的标志?” “应该是。哈沁等人要谋划大事,自然需要不少人手,即便那某甲某乙可能是朝中人,也不见得会用自己的手下,调用当地江湖中人最不易暴露身份。”聂云汉沉吟道,“记下这个图案,左哥明日可在府衙打探一下,我们也在城里四处问问。” 左横秋点头,接着问道:“今日不追了么?此地已经过了十里坡,人烟稀少,左侧是大泽,右侧是未阑山脉,黑衣人既然往这个方向走,我猜他们的据点必然在山脉中,顺着追查下去,应该能查到踪迹。” 聂云汉往远处漆黑的山中望了望,低声道:“现在夜色过浓,万一对方在山中设了机关,我们防不胜防。况且已经有人过来灭口断后,如果那山里的据点是临时的,想必现在已经转移了,若那据点是长期的,隔日再来,他们反而会降低防备。有时候追线索咬得太紧反而容易中对方的圈套,越是着急越不能急,走吧。” “汉哥说得是,今夜之事多有蹊跷,也说不清这到底欲擒故纵还是诱敌深入,亦或者是声东击西。”戴雁声起身,将布手套摘下,眉宇间浮现一层急色,“我怕风儿和羽书那边出问题。” 几人都深以为然,便跨上马,迅速返回了归梁府城,径直去了折柳居。 进了左横秋与向羽书的厢房,里面空无一人,大家的面色不约而同地变得难看。 戴雁声转身便往楼上跑,推开他与万里风的房门,也不见半个人影,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卓应闲与聂云汉随即跟了上来,看看空荡荡的房间,顿时明白了一切。 “左哥检查过房间,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外人闯入过,这间什么情况?” 见戴雁声呆立门口不动,聂云汉拧开了火折子,进屋仔细检查。 卓应闲站在戴雁声身后,搭眼一看就明白,不出意外的话,这里跟左横秋那间一样,没有人回来过。 这比房间中乱作一团更可怕,说明向羽书和万里风在回来的路上便遇到了变故!
第116章 虚惊 没等聂云汉查探完房间, 戴雁声铁青着脸转头便走,施展轻功从楼梯处直接跳到客栈一层大堂,引得客栈里的人纷纷侧目。 卓应闲一时无措:“戴爷!” 聂云汉也不再查验房间,把门带好, 拍了拍卓应闲的肩膀:“跟我来。” 左横秋在下一层与他们会合, 聂云汉对他说:“你去追戴爷, 别让他没头苍蝇似地乱跑,在附近等我, 我和阿闲去去就来。” “嗯,放心。” “咱们去哪儿?”卓应闲不解地问。 两人已经出了门,聂云汉跨上拴在街边的马:“沧海楼, 顺便把人家的马送回去。” 他言简意赅,卓应闲顿时明白。沧海楼到折柳居并不远,一条大路走过来,拐弯路口便是。 这一路没有偏僻巷子, 对方若是偷袭,也不会明目张胆选在大路上。 既然向羽书和万里风没有直接回折柳居,想必是去了别的地方, 唯一的可能便是向羽书放心不下秦落羽,要送她回家, 万里风不能让向羽书落单,只能跟着一起。 卓应闲听向羽书说过,秦落羽住的地方不远, 但是比起一条条巷子去找,不如直接去沧海楼问掌柜的。 俩人匆匆到了沧海楼后院门外, 把马往门口一拴,敲了敲门提示店里伙计, 接着便翻越院门往前院掠去。 今日看完表演正有几个客人丢了马,跟掌柜的好一通吵,掌柜的又把看马的小伙计骂了一通,折腾到现在已近子时刚刚睡下,小伙计被敲门声叫醒,此刻满心不爽,穿着寝衣打着哈欠去开后院门,看见门口站着的四匹高头大马,惊得嘴巴都忘了合上。 掌柜的也是刚刚睡下,就被卓应闲摇醒了,备受惊吓地说了秦落羽的住处。 卓应闲有些不好意思,临走时道:“之后的演出,辛苦掌柜的取消罢,今日所得赏银全归掌柜的所有,在下分文不取,算是对沧海楼的补偿。” 两人得了信儿,飞快赶到路口与左横秋会合,才知左横秋拦不住躁动的戴雁声,只得任他从附近巷子搜起,自己攀上路边高树远远盯着,俨然成了一块“望夫石”。 聂云汉明白戴雁声的心情,对他并无责备,只让左横秋以哨声告知他方位,接着便往秦落羽住处方向追寻而去。 戴雁声收到消息,迅速赶了过来。 子夜时分,巷中寂静无声,几人放缓步子,小心翼翼在深巷中拐了几拐,刚一转弯,卓应闲便见戴雁声的脚步突然一顿,月光下脸色变得煞白,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惊恐。 “是血腥味儿。”聂云汉低声道,“戴爷别急,未必是风姐和羽书的。” 卓应闲对血腥味儿不如赤蚺敏锐,待聂云汉这么一说,他才闻到迎面吹过来的风中夹杂着血液的腥气,警惕地握住了剑柄。 左横秋偏过头,以左耳仔细听了听,才道:“没有呼吸,都死了。” 巷子两边是住户的院墙,栽种着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地伸到空中,挡住了巷道里的月光,里面黑乎乎的,又夹杂着血腥味儿,像极了怪兽张着的血盆大口。 戴雁声拧亮火折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他的心底泛起深深的恐惧,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去面对,直到看见面前横七竖八躺着的一地人里没有万里风,才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气。 聂云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戴雁声勉强冲他一点头,哑声道:“我没事。” 卓应闲也掏出火折子拧亮,仔细查探地上的尸体。 “面巾没摘,看来风姐和羽书也没来得及查探这些人的真面目……” 话没说完,他便看到了原因。 墙角处有一大滩液体,蓝色荧光照过去,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黑色。 尽管血腥味儿已经传到鼻端,但卓应闲还是弯腰用手指沾了一点,仔细闻了闻,回头看了眼聂云汉。 单看这出血量,此人所受的伤应是十分严重。 聂云汉会意,轻轻点头,眉间蕴着愁色。 从面前这些尸体的分布位置看来,那血迹,不是他们的。 那该会是谁的? 卓应闲和聂云汉看见的,戴雁声自然也看见了,他甚至比他们更早知道那滩液体是什么。 他从未这般仓皇无措过,尽管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步也迈不动。 心里无用的思绪乱飞,他一会儿后悔不该跟万里风分开,毕竟两人自从加入赤蚺之后就是搭档,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失控,简直愧对赤蚺的名号。 脑海里还有个自私的声音说,那滩血未必是风儿的,或许是羽书的。 对,最好是羽书受伤,他年轻力壮一个少年,流这点血怕什么? 左横秋见戴雁声发愣,知道他是为万里风担心,并没有催促,而是走过去,打开他腰间的口袋,掏出了那副布手套。 戴雁声缓了缓神:“别……” “我来吧,你定定心。”左横秋安慰地看了他一眼。 地上有六具尸体,卓应闲跟左横秋要走了一只手套,帮他分担查验尸体的工作。 聂云汉从戴雁声手里夺过火折子,循着地上滴落的血迹向前寻去。 戴雁声揉了把脸,把纷乱的情绪压下,迅速跟上。 有了之前那个燕子刺青,卓应闲和左横秋翻看尸体的目的明确了许多,他们草草一翻,发现地上这六人当中,也有一人刺了一模一样的燕子。 左横秋冷笑一声:“咱们这次放饵也算卓有成效,对方今天派出这么多人来,看来是想把我们一举拿下。” “可他们是不是太低估赤蚺的实力了?”卓应闲疑惑道,“这些人分明不是你们的对手,几次三番派这样的小喽啰来送死,有什么意义?” “或许这些江湖草莽为了挣钱,在哈沁面前吹牛。至于功夫究竟如何,哈沁也不可能一一验过,再加上他们人多,以为凭借人海战术可以完胜我们。”左横秋不屑道,“一帮缺心眼的,在我们面前玩兵法,简直班门弄斧!” 卓应闲听到“人海战术”,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向聂云汉那处望去。 聂云汉和戴雁声循着血迹走出了一段距离,接着血滴突然减少,地面上失去了踪迹。 戴雁声顿时慌了,四下张望,面前是岔路口,没了树木的茂密枝叶遮挡,月光打在地上,明晃晃的并不比火折子暗多少,两边地上都没了血迹。 聂云汉远比他沉着,站在血迹消失的地方仰头看去,果然看见身旁这面墙上的瓦片沾着斑斑血痕,顿时心中有了计较,眉峰骤然一松。 手里的火折子突然被人夺走,是戴雁声,他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蹲下去将火光照向墙角,声音颤抖道:“是风儿的记号!他们就在附近!” 还不等别人反应过来,他便飞快地掠了出去,循着记号的指引一路狂奔。 卓应闲、聂云汉和左横秋跟着追上,在巷陌中绕了几绕,很快到了一处小院。 “风儿!”戴雁声顾不上敲门,足尖点地飞上院墙,径直跳进院子里。 聂云汉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推那虚掩的院门,轻轻一推便开了。 卓应闲:“……” 此番戴雁声真是失态至极,与之前的高冷神医判若两人。 万里风应声从房里出来,除了头发有点乱,衣裳布料有明显的划痕,整个人完好无损。她招呼还没来得及打,便被拢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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