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羽看了一眼向羽书,垂首抿嘴而笑。 向羽书面红耳赤地说:“闲哥哥,还、还记得上次我们跟游萧去鹳雀楼听曲儿么,临走的时候替一位姑娘出头……就是这位今宵月。” 卓应闲这才想起来:“原来如此。” 他不光想起来那天的事儿,还记得游萧调侃向羽书喜欢今宵月。向羽书昨日并未提及这个女子,现在见他羞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分明是因为心虚而有意隐瞒。 此刻的今宵月,望着向羽书的模样也充满爱慕之意,两人之间似乎有情愫萦绕,将周围的人纷纷排诸其外。 莫名其妙地,卓应闲本能地觉得今次的相逢,十分耐人寻味。 “原来两位认识啊,难怪今宵月肯把她的时间让出来。”掌柜笑呵呵地说,“云闲公子若是觉得合适,就定这个时间吧。” 卓应闲冲今宵月拱手:“酉时正酒楼里宾客正盛,若是让给我们,必定会影响姑娘扬名,在下还是敬谢不敏了。” 向羽书底气不足地小声道:“对啊落羽,你也是刚来归梁府,还没站稳脚跟呢,不能因为我们而耽误你。” “无妨的。”秦落羽笑盈盈地说,“昨日向大哥提过,云闲公子不是长期驻演,正巧我受了风寒,嗓子有些不舒服,今日早些来正是向掌柜的告假,左右都是会有空档,不如将这时间让给公子。” 卓应闲听了,心想:“啧,‘向大哥’都叫上了。” “有没有看过大夫?”向羽书紧张兮兮,“我恰好认识一位名医,要不要请他来帮你看看?” 秦落羽轻笑:“没关系,休息几日便好了。向大哥,你初来归梁府不久,便认识名医了?” 向羽书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赶紧往回找补:“啊,是与我们同行的……” “咳咳。”卓应闲在一边清了清嗓子,打断两人交谈,“若是如此,算是我们捡了便宜,姑娘好好休养吧,养病的汤药费和由我们来出。” “不用,公子别这么客气。”秦落羽看了向羽书一眼,“向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为他做些事是应当的。” “救命恩人?”卓应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羽书,你该不是要人家以身相许吧?”
第106章 思春 与掌柜的商议好了时间, 还要去市集买演出用的衣裳和剑,两人便没有多做停留,与秦落羽告别之后就离开了沧海楼。 路上,卓应闲大步流星走在前边, 向羽书蔫头耷脑走在后头, 活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提不起精神来。 就这么溜溜达达走了一小段,卓应闲停了脚, 转头看着向羽书,向羽书意识到自己拖了后腿,快走几步跟了上来, 依旧有些魂不守舍。 “羽书,还生我气呢?”卓应闲打趣道。 向羽书垂着脑袋:“闲哥哥,你跟汉哥在一起久了,也变坏了。” “嗯?我哪儿坏了?” “方才……怎么能跟落羽开那种玩笑?”向羽书闷声道, “人家好歹是个姑娘。” 卓应闲轻笑一声:“有些事儿,你不说她不说,永远也戳不破, 我自然要推你一把。” “我和她根本没事儿!你别起哄就好了。”向羽书的耳根又红了起来,“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不可能的……” “你别想可能不可能,就说喜不喜欢她吧。” 卓应闲本来没想问这么多,因为赤蚺并非他的下属, 随意插手并不合适。 可他转念一想,向羽书或许不敢跟聂云汉说, 昨日才没提秦落羽的事,既然自己赶上了, 不如借机问清楚情况,以免留下后患。 向羽书吭哧半天,才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那么好的姑娘,怎么能不喜欢。” “你俩才认识多久,就知道她好了?”卓应闲半开玩笑地说,“这么容易相信人,不怕被人骗?” “不可能!落羽怎么会骗我?我有什么可被人骗的?”向羽书很不乐意,看着卓应闲,“闲哥哥,我们现在又不是在棠舟府,哪有那么多独峪人的眼线?虽然有哈沁和那什么某甲某乙在暗中盯着,也可能会派出钉子接近我们,可落羽只是一个弱女子,她除了唱曲儿什么都不会,你们连她都怀疑,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卓应闲见他反应这么强烈,不由道:“我只是猜……” “我知道汉哥警惕性高,这是应该的,可他也容易矫枉过正,整日里疑神疑鬼,给自己平添不少心事。再说了,好歹我也是赤蚺后备军,他能不能多给我些信任?难道我不会分辨好人还是坏人吗?”向羽书强压着怒火,闷声道。 少年掩藏不住心事,所有的失落都挂在脸上,卓应闲心想许是昨夜的事给他心里留下了一些阴影,所以他此刻不是维护秦落羽,而是在维护那碎了一地的自尊。 原本一队人亲密无间,相互之间提点两句也没什么,昨夜之事,若是发生在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刻,向羽书都不会这么抵触,可偏偏秦落羽出现了,少年不想在喜欢的姑娘面前丢脸,对尊严这种事变得无比在乎起来,于是所有善意的叮嘱和提醒对他来说,都变成了不信任,让他的自信心备受打击。 卓应闲经历过这样的时刻,甚至到现在他也在拼命证明自己的能力,惧怕被人轻视,所以他知道不能用质疑的方式处理这件事,否则只会让向羽书越来越叛逆。 “汉哥不是不信任你,是他带你出来的,你也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凶险,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好你。”卓应闲温声道,“秦姑娘的事,我相信你有分寸,方才真的只是跟你开玩笑,别往心里去。” 向羽书方才噼里啪啦竖起满心盾牌,都做好了反击的准备,现在听他这么说,顿时又偃旗息鼓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卓应闲:“你真的信我?” 卓应闲笑道:“不信你我信谁?听秦姑娘说你昨日又救她一回,发生什么事,跟我讲讲?” “嗐,也没什么大事,真的只是偶然。” 少年说起自己英雄救美,嘴上虽然谦虚,但心里仍是得意,竹筒倒豆子地把事情的经过跟卓应闲说了一遍。 卓应闲顺着他、捧着他,追问了两人相处的一些细节,大约有了一些判断,打算回去跟聂云汉好好聊聊这事儿。 买过衣袍之后,卓应闲想起昨夜从那孙公子口中问出的话,便带着向羽书去了望星提到过的店铺,特意询问了一下关平野与孙公子起争执的经过,事无巨细地问完,才去了铁匠聚集的那条巷子。 他们打听了手艺最好的几家,挨个儿转了转,从其中一家为向羽书选了一把可以用来表演的软剑,等办完这些事情,天色渐晚,便匆匆往回赶。 到了约定好的小吃摊,聂云汉三人还未出现,卓应闲坐在桌边不免有些担心,焦虑地东张西望,没注意向羽书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他。 “闲哥哥,你一定很喜欢汉哥,对吧?” 卓应闲一怔,耳根突然有些发烫:“怎么这么说?” “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向羽书看着他,不无羡慕地说,“自你坐在这里,就一直在看汉哥什么时候出现,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那是因为我不渴。”卓应闲欲盖弥彰。 “瞎说。”向羽书表示不信,“咱们跑了一天,我都渴得快伸舌头了,你能不渴?” 卓应闲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无言以对。 “所以,你之前说什么有些事我不说、落羽也不说,你得推我一把……是看出落羽也对我……对我有好感么?”向羽书此刻脸红的像个熟透了的李子,却又目光灼灼地看着卓应闲,似乎对他的答案很是期待。 卓应闲:“……” 怎么跟这傻孩子解释,那其实是一句含着试探的玩笑呢? 向羽书见卓应闲沉吟,不甘心地追问:“闲哥哥,你说啊……” “你自己的感觉呢?”卓应闲似笑非笑,反问道。 “我觉得……应该有那么一点吧……”向羽书垂眸,不好意思地说。 卓应闲看着少年紧张地下意识抠着茶杯,笑道:“若你俩情投意合,你待如何?” “其实……其实我和她,也未必没可能……”向羽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害羞地不敢与卓应闲对视,“她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在外漂泊,我家中也没了牵挂,待这次为关爷报了仇,我便可以娶她为妻……” 他话音越来越小,似乎有些底气不足,但眼里透出的希冀却令人感动。 卓应闲促狭地笑:“难怪这一天你都心不在焉,原来在想这些。哎,你是不是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向羽书正紧张地喝水,听到他这么问,“噗嗤”一口水喷出来,好悬没把自己呛死,“咳咳咳”咳嗽个不停。 卓应闲见状,不禁哈哈大笑,轻轻拍打向羽书的后背:“就算被人说中心事,也不用吓成这样吧?” “谁、谁怕了,我、我就是不小心……”向羽书脸涨成猪肝色,上气不接下气地直摆手。 “喝个茶都能呛着,你吃饭可小心别把自己噎死。”聂云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方才他往这边走,便看见向羽书呛水,昨夜之事他并没有完全消气,现在看见这傻孩子就闹心。 卓应闲见他回来,弯起眼睛冲他笑了笑:“有左哥的消息了么?” “没有。”聂云汉在桌边坐下,神色隐隐有些不安,“不知他出了什么事,寻了一天也没踪迹。” 向羽书半是巴结聂云汉,半是安慰道:“左哥功夫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聂云汉接过卓应闲倒的茶,一饮而尽,眉宇间挂着一缕愁色:“若是从前,我也不会这么担心——臭小子,你天天跟他同吃同睡,有没有觉得他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他突然看了向羽书一眼,把少年吓了一跳。 “啊?没有啊……”向羽书如临大敌似地非常严肃地想了想,“他挺正常的,你说的不同,指哪方面?” 聂云汉嫌弃地瞪了他一眼:“问你也白问。” 卓应闲思忖道:“你是担心左哥的耳朵尚未痊愈么?” “嗯,那伤是被开山雷震的,问题可大可小,我怕他不说实话。”聂云汉又喝光一杯茶,看起来甚是口渴,“今日我问过戴爷,他只说自己又看不到左哥耳朵里到底什么情况,从表面看来伤势已经好了,若是左哥觉得没问题,那应该就是无恙。” 向羽书怯生生地说:“……这不就结了,汉哥你就别瞎担心了,左哥老大一个人,自己会照顾自己。” 聂云汉不知道怎么跟这缺心眼的孩子解释,欲言又止,最后干脆什么都没说,把桌上茶壶拎过来,又灌了好几杯茶。 “我觉得他的伤应是没有大碍了,只是不太清楚听觉是否能恢复到从前。”卓应闲见他满头大汗,便掏出帕子帮他拭去,轻声道,“他也不是那争强好胜的人,必定会凡事量力而行,不会硬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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