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姚书会读到:“罪六,结党营私。” 温止寒答了有后姚书会问道:“同党是谁,速速招来。” 温止寒朝姚百汌遥遥拱手,答:“罪臣既已伏法,自然会将一切交代清楚,只是如今已过早朝时分,罪臣再说下去是否不妥?” 姚百汌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温止寒的罪状被宣读完毕后便散了朝,关于温止寒的罪状前几日已尽数收集,今日无需再启奏。 说白了,姚百汌在朝堂上定温止寒的罪,无非是因为自己未能察觉温止寒的深沉心思觉得丢了面子,想在这一天找回些许罢了;与此同时他也能借机敲打那些不安分的臣子,告诉他们这便是下场。 温止寒承认了自己的罪名,如今已是戴罪之身,酒官府自然是回不去了。 大殿中的朝臣三三两两散去,姚百汌也早已离开,负责押送温止寒的禁军在殿外等候,殿中就只剩下姚温两人。 姚书会眼中快速升起了一层雾气,再次红了眼眶,他为温止寒感到不值——对方虽收受了官员们的贿赂,但也在平时对他们多有照拂,可墙倒众人推,书写罪状时的毫不留情、看到温止寒跪在地上无法站立时眼中的讥诮,仿佛这是一个多么十恶不赦的人。 温止寒笑了笑,指腹擦过姚书会的眼角,轻声安慰他的爱人:“别哭,我没事。马上就要出去了,红着眼睛不好向他们解释。” 姚书会扬了扬头,使劲把眼泪憋回去,他笃定地道:“我听云舒的。” 他说完,拿出沉重的镣铐为温止寒套上,将最后一把锁锁死后,他的神色已恢复了冷漠:“走罢,大司酒。” 温止寒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马上就要被关进终日不见阳光的天牢中了。 姚书会眯着眼,逆着光看向爱人的背影,他想,对方的身体在一步步迈向黑暗,心却一点点地靠近光明,和此时的情景何其相像。 温止寒一案顺利得让花宁产生了虚幻感,他站在酒官府门口,侧头对姚书会道:“修镇抚,你说温司酒是以各种心态伏法的?” 姚书会看着抄家的禁军进进出出,他同温止寒一起制作的“雨歇处——是晴空”被禁军粗暴地扯下,他仿佛透过那块四分五裂的牌匾,看到了他的避风港分崩离析的模样。 雄鹰被射落,被纳在羽翼下的雏鸟只能独自飞翔,他的翅膀也该尽快成为他想保护之人的庇护所了。 从今天起酒官府的人口、牲畜,温止寒所持有的土地、房产、金银珠宝、古董、字画通通要归公了,对方七年间上下求索的痕迹至此散入历史长河,不再得寻。 姚书会闭了闭眼,淡声答:“成王败寇,大抵如此。历史的变局,大多隐藏于被史书一笔带过的细节中。我想他也不会想到,他多年的经营,毁于两位身份低微的典酒之手。” 花宁点点头,正打算说些什么,禁军来禀:“修镇抚、花百户,逆臣温止寒家中已抄没完毕,请二公清点。” 姚书会点点头:“回罢。” 温止寒府中奴仆甚少,仅有的几位也大多是姚百汌名为赏赐、实为监视安插进来的。他的部下和酒人都被遣散至各地,并不受此次抄家的影响;真正受影响的,只有一根筋要跟着温止寒的霍尚。 霍尚看着姚书会,眼中仇恨的怒火几乎要化作实体——若是眼神能杀人,姚书会恐怕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而抄没的财产,姚百汌曾下过手谕,谓之“以备公事赏赉之用”,说白了,便是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一个偌大的酒官府转瞬成了空壳,姚书会心中无限唏嘘,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东西没了还会有再持有的一天,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作者有话要说: 更。 终于写到了开坑前给这本文所有阴谋阳谋的概括:“历史的变局,大多隐藏于被史书一笔带过的细节中”,虽然这一句不是这本文的中心主旨,但可以概括这本文几乎所有发生的事hhhh
第75章 温止寒一案的进展快得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对自己做过的所有事都供认不讳,交代同党时更是积极。 他早已收集了其“同党”的犯罪证据,并将那些证据的藏匿之地告诉了审理他的人,行宫甚至没花半点力气就将那些人抓获并依法定罪。 姚百汌看着姚书会递上来的折子,上面清楚地写着温止寒该如何定罪,他的同党又有谁,分别犯了什么罪,以及从从他们各家的府中又抄没了多少东西。 他认真地看了许久,才侧头对肃立在一旁的姚书会道:“从酒官府抄来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皆是赝品?” 姚书会叉手答:“的确如此,经手之人的名录臣已附上,陛下过目便知。” 姚百汌摆摆手:“朕并非不相信你们,只是温止寒这些年贪污的数目并非少数,那些款项既然不曾用以购置这些东西,那又去往何方呢?” 姚书会答:“臣定会查探清楚。” 姚百汌在定罪书上画了可,将那一份决定数人生死的绢帛递了回去,道:“去办罢。” 定罪书上写着温止寒及其党羽将在三天后游街示众,待案情完全清楚后,择日斩首。 姚书会将那卷明黄色的布帛揣在身上,仿佛揣着一块滚烫的烙铁。他想,他一定要快,他不能让温止寒经受那样的折辱。 姚百汌紧随姚书会之后走了出来,他身边的阉人问:“大家,今晚……” “去莲妃处。” 莲妃便是萧竹曾经的婢女莲奴,在萧竹死后,她自请入宫,被封做莲妃,得到了姚百汌的盛宠。 “奴这就去安排。” 与此同时,舒蓉的菡萏斋中—— 前去探听消息的宫人从门口快步走入,她回禀道:“今日大家去的还是莲妃处。” 舒蓉紧紧地握着茶杯,脸上却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她拿出一块玉佩赏赐给宫人,轻声道:“辛苦。” 宫人告了退,屋中就剩舒蓉和姚斯涵二人。 姚斯涵在心中叫苦不迭,他母亲表面看起来对谁都和颜悦色,好像比泥人都没有脾气,只有他知道,他母亲脾气有多古怪、又有多阴晴不定。 从小到大,他必须样样比他的兄弟姐妹强,一旦哪方面不及他的兄弟姐妹,他母亲轻辄言语羞辱、重则棍棒伺候;不仅如此,他母亲还不许他同任何人说,否则得知这些辛秘之事的人没过几天就会消失,而他也会受到更重的惩罚。 对舒蓉的恐惧深深地刻在了姚斯涵的骨髓中,从未消除。 他伏跪在舒蓉面前,战战兢兢地道:“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 舒蓉将冷茶泼了姚斯涵满身满脸,她怒道:“萧修平既然已经反了,你替他说话做什么?白白连累了我。” 姚斯涵的语气依旧谨小慎微:“是儿考虑不周,儿定会重新让母亲得到父亲的宠爱。” 舒蓉脸色阴沉:“别人都是仰仗父兄、母凭子贵,我呢,只能凭借自己得到荣宠,成为你们犯错时的庇佑!” 姚斯涵不敢说话,任由他母亲发泄心中的愤懑。 舒蓉当年深得圣宠,萧修平因此一升再升;但姚百汌终究是防着舒蓉,他怕害怕外戚专权独大、怕自己无法将权力牢牢握在手心。 因此舒蓉便向姚百汌献上一计,她告诉姚百汌,白无暇无法受孕,只需让萧修平后继无人,便可免去诸多顾虑。 舒蓉是萧修平的通房丫鬟所生,小时候在家里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直到得到了姚百汌的宠爱后萧修平才高看她一眼。她这样做不仅是为了让姚百汌更信任她,同时也是对萧修平的报复。 姚百汌对此计十分满意,也因此事知道舒蓉的心是向着自己的,对舒蓉愈发宠爱,这才有了元双儿一事。 “若没有我宠惯六宫,萧修平焉能有今日的地位?不过是安排了一个元双儿,他居然就这么反了。以他的权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守着白氏,真是瞎了眼。” 如今东窗事发,萧修平谋反,姚百汌也因此迁怒于舒蓉,殊不知当年只有他点头此事才能施行。 再加之莲奴从性格到容貌都肖似年轻时的舒蓉,舒蓉就此失去圣心。 “温止寒必须死,我们不知道他到底知晓多少事,若让他全部抖出……你我会处于何种境地不必我多说。” 姚斯涵垂眼答:“儿明白,儿这就去办。” 从舒蓉处出来后姚斯涵去了天牢,他以要同温止寒说几句体己话为由屏退了看守的禁军,径直走入关押温止寒的牢房中。 温止寒穿着囚衣坐在地上,因为姚书会的关系,他在监狱里的生活总体来说比别人少受点罪。 但有些狱卒单纯为了泄愤、有人与温止寒有私仇,他仍被打得一身伤。 虽是如此,长期身居高位让温止寒气质仍如斯凛冽,丝毫不像是落魄的囚犯。 姚斯涵看着成为阶下囚依旧不减半点风华的人,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萧竹不会走得那么早,而这个人就算临死了,也要报当年的囚禁鞭打之仇,害得他失了党羽、父亲也对他冷淡许多,母亲也因为他在朝堂上糟糕的表现大发雷霆。 那些事不管他是否曾经参与其中,都掩盖不了他不是感天而生的圣人,他因为温止寒在朝堂上轻飘飘的几句话,永远也成不了上天选择的正统了。 这桩桩件件都是不可逆的,让他如何不恨。 他拿起身旁的烙铁,狠狠地将其贴在温止寒膝盖的伤处,渴望欣赏到对方大叫求饶的模样。 温止寒咬紧牙关,他攥紧了拳头,指尖和关节都因用力过度而隐隐发白,牙齿也因为疼痛而咯咯打着架,硬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姚斯涵将烙铁扔了回去,指尖用力戳在温止寒血肉模糊的伤口上,颇为快意地问:“大司酒动手的时候,想过今天吗?” 温止寒所有的意志都用来抵御疼痛,他的冷汗从额头上滴下,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嘴唇上的血色也尽皆褪去。 看着温止寒痛苦的模样,姚斯涵癫狂的笑声充盈着整个牢房。 “我呸!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 一句暴怒的话打断了姚斯涵的大笑。 姚斯涵抬头望去,见温止寒对面的牢房关押着霍尚,笑得更欢:“一个成为阶下囚的酒人,又在逞什么英雄?温止寒,你的狗倒叫得比你欢呐。” 温止寒依旧冷眼看着姚斯涵,一言不发。 姚斯涵笑够了,才蹲下身同温止寒平视,他道:“今日孤大发慈悲地来看你,你居然不领情,真是恶犬不识好人心。” 他伸出手,挑起温止寒的下巴:“大司酒,再骂几句来听听,让孤评判评判,比起前几年有没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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