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将温止寒的三族捉拿归案必定要有人前去同时抓捕,但那日夜已深,盛京有宵禁,要召集行宫的人必然要穿街过巷,难免不便,也容易打草惊蛇,故而晚上不适合有所行动。 于是姚书会建议道待天亮再对温止寒的三族进行抓捕,姚百汌应允。 那天晚上趁着夜色,姚书会去找了温檀云,他向对方说了温枕檀遇害的真相,又向对方说明了温止寒这些年的谋划与难处。 温檀云虽然震惊,但也很快接受了事实,自他的弟弟温枕檀不明不白地死去后,他便下了一个决定——他不会踏入政坛半步,在他有生之年也不允许他的后辈从政。 他这么做为的就是家人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他无法在承受失去第二个亲人之痛了。 温止寒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不相信他和他的胞弟会教育出这样的佞臣,也不明白温止寒为什么要做这种自毁清名之事。 温止寒这几年受了他不少白眼,如今真相大白,他为自己只看其表感到羞愧。 姚书会对温檀云说了姚百汌对温止寒的处决结果,并提出要帮助他们一家出逃。 温檀云同意了,姚书会利用青莲教将他们一家送出了太康,送到了颍川处——他母亲已经以雷霆手段平定了颍川与枫亭的事宜,正式成为一国之君了。 温止寒闻言,久久不语,良久才道:“我以为自己这一次会走入绝境,身边的人也将被我连累。” “书会,幸好有你。” 姚书会抬起头,用潋滟的眸子看着温止寒,语气还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云舒,无论何时,我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入绝境。” 温止寒很清楚,说出这句话,不仅要怀揣着深沉的爱意,还必须要有相应的能力。 姚书会用脑袋蹭了蹭温止寒,搂住对方的腰,顺势窝在爱人怀中,用笃定的语气道:“我的英雄,不该如此下场。” 在爱人的眼中,温止寒看到了绝处逢生的春意与蓬勃的生机,同那双含情的眸对视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恰合此情此景的形容——春生眸子里。 他想,他不该让那片春意消失,他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还想看一看他参与创造的盛世是何种模样。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姚书会终于舍得从温止寒怀里钻出来,他问:“云舒今后有什么打算?” “重掌青莲教。”温止寒道,“若我没有猜错,六殿下应当很快就能结束,你我想必很快能以自己原本的身份站到阳光下。” 姚书会答:“云舒尽管放手去做,我会努力成为云舒的后盾。” * 温止寒一案终于结束,姚书会的风寒总算“痊愈”了,姚百汌在此时再次召见了姚书会。 姚书会与姚煠邈的婚事终于敲定,日子是子衿夜观星象定下的吉日,定在了十天以后。 因姚书会是入赘,故而婚礼等皆在女方家中进行,也就是在公主府举办。 姚书会骑着高头大马前去迎亲,他的眼中是街边一派热闹的景象,耳边是不重样的恭维话,但这些都没能在他脑海中停留,今晚即将要实行的计划牢牢地占据着他所有思绪。 他们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婚礼又称昏礼,顾名思义是黄昏时才开始的。 引路童子在迎亲队伍前开道,他们或吹着唢呐、或点燃被刷上红漆的爆竹,一路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公主出嫁是难得一见的场景,百姓们都想一睹十里红妆的盛景和驸马爷的风采,宽阔的大道上也被围得水泄不通。 爆竹炸开后在地面上留下了许多红色的碎屑,被争着靠近迎亲队伍的好事者踩入了泥土,仿佛昭示着这段短命的姻缘终究得不到善终。 姚书会眼尖地发现了人群中的一抹蓝色,他寻着那抹蓝色同带着青莲仙面具的温止寒遥遥对视,展唇一笑。 他看不到面具下的人是何种神色,但他想,他的英雄也一定在等他凯旋而归。 在太康的婚俗中,新郎需要在黄昏时接走新娘,而后举行一系列的仪式,仪式结束后新娘先入新房,新郎则到婚宴上进行应酬,待婚宴结束,才回到新房饮下合卺酒,享受洞房花烛夜。 此处细节按下不表,姚书会刚从新房中脱身,他坐在公主府中的回廊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预演着稍后他要做的事,心中觉得无比畅快。 “修镇抚,时辰到了,请行吧。” 姚书会抬起头,是李良催促他该到婚宴上了。 他点点头,跟到李良身后,示意对方引行。 姚书会很清楚地知道,大臣们都觉得他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全凭运气和溜须拍马的能力,在他作为入赘驸马迎娶公主后,他们就更看不起他了。 但朝中的大臣都是人精,他们明白,姚书会是皇帝面前炙手可热的红人,而且这种荣宠还会因为姚书会娶了公主而不断延续下去。 因此,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此次婚宴大部分大臣都到了场,大家或站或坐,将偌大的厅堂用鼎沸的人声填满,与热闹的喜事相衬。 按照习俗,姚书会既然是入赘,那婚礼就该由新娘家操办,新娘的父母也应全程陪同。 姚煠邈的母亲已经亡故,父亲身份又十分特殊,从小照料姚煠邈长大的奶娘在这一天扮演了父母的角色,安排好了一切。 姚百汌虽贵为皇帝,但他向来喜欢制造平易近人的假象、营造君臣同乐的场面,再加之为表示对姚书会及姚煠邈的重视,因此此次婚宴他也会出席。 因为他要来,公主府内外都布满了护卫,看起来仿佛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婚宴过半,姚百汌终于踏着太监的宣读声进了公主府。 “今日永乐大婚,诸位无需拘谨。”姚百汌制止了要向他行礼的群臣,径直走向姚书会,“朕来恭喜修卿抱得美人归。” 姚书会同其他同僚已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醺醺然,姚书会向其他同僚拱手,示意自己失陪一下,而后踩着醉步来到姚百汌面前。 姚百汌道:“修卿喝多了。” 姚书会笑着点头:“人逢喜事,未免有些飘飘然,没喝几杯,倒是有些醉了。” “陛下马上就是臣的泰山了,就算醉了,臣也得敬陛下一杯。” 姚百汌含笑抚须,他向跟着他的小太监使了个颜色,道:“斟酒来。” 小太监为两人倒了酒,姚书会接过酒杯,同姚百汌碰了一下。 姚百汌仰头便饮,姚书会趁着对方注意力在酒杯中,一个箭步上前,翻出了袖子中的匕首。 他用力一拍姚百汌的后背,姚百汌吃痛跪下,姚书会顺势钳住姚百汌的手,制住了姚百汌,并将匕首架到了姚百汌的脖子上。 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不管是护卫还是大臣都未曾反应过来,姚百汌就被挟持了。 姚百汌虽然没想到姚书会会突然发难,但他身为皇子时也没少打仗,无论身体素质还是反应速度都十分出色,匕首刚被架上脖颈时他就迅速站了起来,并试图肘击姚书会,以此获得逃脱的机会。 姚书会反手将姚百汌的手肘一合,姚百汌重心不稳地打了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姚书会毫不留情地拎着姚百汌后颈的衣服,让对方保持站立。 姚百汌惊恐万状,道:“修卿,你……” 他好像这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你给我下药,你下作!” 那杯酒是宫中的太监倒的,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姚书会也不知道姚百汌为何会像被下了会导致失去行动的软骨散那般,他本以为擒获这位曾经南征北战的君王得花费不小的气力。但他懒得辩解,没必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与此同时,姚百汌的护卫互相对视了一眼,打算从姚书会手中夺下姚百汌。 姚书会用手中的匕首轻轻划了一下姚百汌颈部的皮肤,鲜红的血瞬间流了下来,染红了姚百汌白色的中衣。 姚书会想,鲜血的红色同这场喜事也很相配。 “别动。”姚书会喝道,“你们再前进一步,或是退出这厅堂,我就割破他的喉咙。” 姚百汌身居高位已久,早些年征战四方积累下来的勇气早已所剩无几,他比谁都怕死。 颈部的疼痛刺激着姚百汌,他声音颤抖地道:“听修镇抚的,退,退……都退下。” 姚百汌的亲卫闻言后退了两步,姚百汌这才堆起笑脸道:“修卿有何不满可以同朕好好说,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姚书会冷笑一声,撕掉了脸上人皮的面具:“好好说说?我背着举家性命如何同你好好说说?你看我是谁?” 姚百汌的表情有些疑惑,他端详姚书会许久,似乎是在辨认对方是谁,但过了许久也没能得出一个结果,最终只能困惑地摇摇头。
第79章 姚书会垂下眼眸,语气嘲讽地道:“是啊,你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怎么会记得七八年前见过的小臣呢?我是姚书会,我父亲是你被污蔑反叛的原九黎王。” 厅堂中站着文武百官,所有人听到姚书会这么说纷纷侧头议论。 姚百汌深知,他作为帝王的私心一旦暴露,他一定会失去帝王的威信,那对任何一位帝王来说都是一件危险的事。 他语气有些激动地道:“莫听这乱臣贼子胡说!姚炙儒谋反是板上钉钉之事,谁都无法翻案!” 姚书会清楚,他若在这时使用暴力,那姚百汌就会成为“屈打成招”,他父亲的冤屈也很难大白于天下。 于是他笑着说:“陛下既然行得正、坐得端,何必这般气急败坏?诸卿不如听我说说此事,心中自会有所判断。” 说着,他挟持着姚百汌退至墙角,这样有两面无需防御突如其来的袭击,他可以安心叙述接下来的故事。 他条理清楚地将他父亲被诬谋反一事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了一遍,讲了宋景、讲了谢丰、讲了谢士澄,他觉得自己讲了足足有一刻钟。 当他看到群臣一片哗然,他就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从萧修平一事上,姚书会曾在温止寒身上学到了一些他不曾想过的方法——怀疑的种子有时候会是更好的利器。 他得等,等姚镜珩或者他母亲成为君主后,再用如山的事实堂堂正正地为他父亲平反。 这样他父亲才有可能得到后人公正的评价,他也才有可能站到阳光之下。 但这不妨碍他欣赏仇人左支右绌的丑态。 姚百汌的发冠在方才的缠斗中歪了些许,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了大半,看起来狼狈得不像一国之君。 他道:“那你要如何?杀了朕为你的父亲报仇?” 姚书会冷笑:“你稍后便知道了。” 就在这时,姚煠邈持剑自侧门入,群臣自觉地为她让出一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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