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月楼的小童对丹香多有防备的姿态,但偏偏谢天河不同。 丹香看着谢天河那漂亮的笑脸,眸子却越来越冷,谢天河虽然不知丹香为何心情不佳,但还是主动开口道,“公子又有了什么烦心事?” “我不久前做了个噩梦,梦到谢老板你杀了我。” 谢天河将金樽递给丹香,金樽中红褐色的酒水晃动,映出了丹香不苟言笑的脸庞。 谢天河捏了捏手腕处的银环,依旧善意的说道,“我对您没有坏心思,您应当知道呀。” 夜色阑珊,理月楼内仍旧热闹,丹香冷眼看着男男女女推杯换盏,言笑晏晏,根本没有去接谢天河递来的金樽。 谢天河的手僵在半空,有些许尴尬。 “您今晚不喝酒,难道又要远游?您有没有告诉重眠呢,你若是丢了他,他肯定是要哭鼻子的。”谢天河眉眼弯弯,一副调笑的模样,丹香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讽刺的笑容。 “你从没叫过我丹郎。”丹香的笑容很浅,不带一丝感情的对谢天河道,“你不是一直在问我的名字么。” “叫公子就好,若真叫了丹郎,我恐怕是要……”谢天河说到这垂眸,带着几分局促和羞怯,面对丹香的话语,谢天河偏过头,小声抱怨道,“您不是也一直叫我谢老板。” “我知道你的名,谢天河。”丹香一字一句念出他的名字,字字清晰,字字珍重,谢天河一愣,略微诧异的重新抬眼,打量起面前的丹香。 今天这位公子到底是怎么了? 难不成转了性子…… “理月楼的老板,国师大人的走狗。”丹香的唇瓣一开一合,谢天河愣愣看着丹香的嘴唇,忘了开口。 丹香深吸一口气,将金樽接了过来,谢天河的指尖冰冷,丹香触碰到时,眉头微蹙。 苦涩的酒水入口,丹香咂巴一下嘴,下意识对他道,“下次换桂花酒。” 谢天河应声,仍是呆愣愣的,丹香瞧见他木讷的表情,微微一笑,凑近他的脸庞,鼻尖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 灼热的呼吸让谢天河的脸颊泛起薄红,丹香看着他那双躲闪着的眼睛,似乎是在笑。 “你害怕我吗?” 丹香眯起眼睛,伸手抚上了谢天河的后颈,谢天河忍不住后退,丹香却不随他的愿,不轻不重的按住了他的后脑勺,让他靠在了怀里。 那苦艾的气息让谢天河没办法抵抗,两颊灼烧起来,耳边只剩下了心跳声。 是谁的心跳声? 是他的吗? 谢天河来不及思考,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骨哨。 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可怖的罗刹到来前的警鸣,谢天河抓紧了丹香的衣袖,难以抑制的吼道,“公子,这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里很危险。”丹香站起身,一把将谢天河从怀中扯出,谢天河来不及反应,栽倒在了地上。 他难以置信的抬眼,看着居高临下的丹香,眼睛里只有那枚被丹香含在口中的骨哨。 “你是——” “我呢。” 丹香看着金樽里的酒水,姿态随意,谢天河看着丹香那放松的姿态,心底惴惴不安起来。 “要来找你算笔账。”金樽中的酒水晃了晃,丹香平淡道,“慈怀将军,你认得我吗?” “公子,我并不认识什么慈怀将军。”谢天河沉住气,抬起头看着丹香那平静的面容。 丹香唔了一声,“你真的不认识吗?在宴会上遇刺时,你应该已经看清楚我的刀了……”丹香摸着下巴,故意压低声音,思索道,“不久前,慈怀将军不是还开了一个什么见不得人的擂台,听说还绑了一个玄叶的太子,只可惜被狼羽截胡了。” 丹香将金樽的酒水倾倒,谢天河看着红褐色的酒水在面前倾落,仿佛一朵正在地面上盛开的妖异花朵。 “你当真不知道吗?。”丹香微笑,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呼唤。 “怎么处理?” 左鸢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丹香听到了话语,不由得低头去看地上的谢天河。 红色的衣衫浸泡在酒水里,更加艳丽,谢天河不惧,仍笑着说,“我当是谁,原来公子竟然是狼羽的人。”谢天河看着丹香晦暗不清的双眸,无所谓道,“不过是借个名头,又有何关系呢?” “是啊,没关系。”丹香垂眸,对着等待回复的左鸢道,“杀。” 丹香转身咬紧牙关,只说出了一个字,“杀。” 话音刚落,便传来了一声闷响,理月楼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尖叫声、劈砍声刺破耳膜。 丹香平静的看着周围的人四散而去,又跌倒在红色中,丹香的眼前满是迸溅的血液,甩将手中的金樽丢弃,丹香回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谢天河。 谢天河的脸色惨白,未干的血液还挂在嘴角,殷红的血就像他的外袍,散发着妖异的美,丹香面无表情的走向他,抹去了脸上的血。 谢天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等到丹香走到面前时,他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发冠散乱,身上一团污垢,谢天河半撑着身子,低头看着地面上的那团乌血。 酒里有毒,可是这里是理月楼,毒酒怎么会被他饮下? 谢天河感觉到后颈发凉,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眼睛瞪得发痛,谢天河抬起惨白的脸,干裂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公子……” 丹香半蹲下来,平视着谢天河,面对他的恐惧,丹香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面无表情的审视着他。 “残暴不仁,随心所欲。”丹香的目光很冷,在打量谢天河时,就仿佛注视着一件可有可无的华丽瓷器,“耀禾的半数人都被他的阴影笼罩,众人口中的他罪该万死,理应堕入十八层地狱。” 丹香笑了,那张俊俏的脸上被笑意浸染后,更加明媚,谢天河瞪大眼睛,看着丹香那开怀的笑容,有一瞬间错认了处境。 “他的荣耀被你抹去,不过区区几年。” 丹香松开了手,含笑望着谢天河,谢天河不敢确定丹香是在看他,还是在透过他看谁。他现在只想逃离这里,不计任何的代价逃离这里。 “现在,你是慈怀将军了,哈哈……你成了现在的将军。” 丹香的话锋一转,狠狠掐住了谢天河的脖子,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谢天河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快要窒息。 谢天河的脖颈憋的通红,眼睛充血,他只觉得的眼珠快要掉出眼眶,张嘴想要求饶,说出的却只有呜呜咽咽的声音。 “谢老板,我亲爱的老板,我会斩下你的头颅,尸体剁碎拿去喂狗,我会把你的同伴一同清理,一个不留,我会告诉所有人,这诸多罪行都是理月楼所犯,慈怀将军也好,刺槐将军也罢,都只是被抹黑的借口。” 丹香邪笑,癫狂的面容此刻在谢天河面前变得越来越模糊,乌黑的瞳孔越来越幽深,幻化为了他午夜梦回时最惧怕的阎罗恶鬼。 “咳!我——我!” 谢天河向前伸手,死死扣住了丹香的胳膊,尖锐的指甲划破了皮肤,在失去意识之前,那些可怖面容还在谢天河眼前纠缠。 丹香起身,揉了揉被划伤的胳膊,那鲜红的痕迹没个几天肯定是不能消退,该用什么理由瞒过弥绛呢? 丹香苦恼着,踏着血水向外走,离开了这了无生机的理月楼。 ----
第54章 到不了的彼岸 解决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丹香这几日都格外开怀。 狼羽移步耀禾的驻地,昨日才整理好行李,今日便有了一场小聚。但今日的小聚,气氛有些怪怪的,丹香才一进门,就被弥绛拽了一把。 “丹郎来了,老大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丹香摸不着头脑,看着冯琢抿了抿唇,等待着冯琢的下文。 “伊华希望重眠回到她的身边,她想亲自教养重眠。”冯琢看了丹香一眼,清了清喉咙,继续道,“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是……”丹香动了动嘴唇,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最终也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左鸢看着丹香那别扭的模样,忍不住发笑,“那位玄叶的小殿下,说到底也只是在狼羽暂留,现如今找到了他的家人,自然要将他送走的。” “我以为老大把他当成狼羽的人。”弥绛冷冷打断左鸢,再次重复了一遍,“他是狼羽的人。” “他什么时候成了狼羽的人了?”左鸢反驳,弥绛狠狠瞪了左鸢一眼。 眼见这两人又要争吵起来,冯琢出声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们的想法,不要偏题了,两位。” “那我否定,小重眠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去见一个莫须有的亲戚。”弥绛双手环胸,立马开口。 左鸢见状,则耸了耸肩,“为何不去呢?那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血浓于水呀。” 现在票数是一比一。 冯琢将目光落到一直沉默的丹香身上,等待着丹香的回答。 丹香在出神,等丹香意识到周围安静下来后,才如梦初醒的抬起头。 丹香正对上了冯琢那双审视的目光。 丹香吞咽一下,轻声道,“伊华的身份太特殊,身边的危险不断,如果送重眠去见她,留在她的身边,那相当于把重眠也暴露在砧板上。” 冯琢沉默的点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丹香看着冯琢平静的面容,下意识扯了扯嘴角,“我……没什么想法,为什么不问问重眠自己怎么想的呢?”丹香的笑容仍然得体,掩盖住了自己的杂乱的情绪。 冯琢听到丹香这样的回应,低声道,“那就启程吧,久,你来护送他去见伊华。” 冯琢否决了丹香无意义的提议,直截了当的下达了指令,弥绛冷哼,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而左鸢看着丹香神色如常的眸子,无奈的叹气。 从院中离开,丹香无意识的向前走,丹香想去找人说说话,但路走到一半,才想起理月楼已经不在。 没了消愁的地方,丹香索性来到了一家糖水摊,丹香向老板要了一碗糖水,盯着碗中模糊映照出的面容出神。 这是最好的安排。 丹香不能阻止重眠和家人见面。 丹香看着自己留有伤痕的手腕,眸中伤感。 他是一位金枝玉叶的贵人。 而自己呢? 连名字都已经被遗忘了。 名字向来是给予期盼的,可他的名字是什么呢? 顾久吗? 丹香吗? 还是恶徒,走狗? 丹香深呼吸,饮下一口糖水。 狼羽终究不是小殿下的归处,丹香得再次放那位小殿下离开。 面前的糖水并不是丹香钟爱之物,甜得发腻的甜食只会让人反胃。 丹香起身,大步去寻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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