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书,傲骨藏。 公子曾受骗邀,在那受到的侮辱至今未消,他们以粗鄙的玩笑为借口,撺掇凶狠恶鸡啄伤的不仅仅是皮肉。 被驳了意,朱岫冷下了脸来,眼尖瞥见了苏禀辰手中的碎结,语气极为不好地道:“怕不是要为旧人以泪洗面了?可我方才途经前殿时正巧遇上了那位婕妤娘娘,笑颜正浓……” 苏禀辰手上一僵,下意识地抬眸想要多问上一句,却又想要逃避。 “两岸青山相对迎,争忍有离情?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1]。” 朝贺大典的喧嚣传不进他的耳中,后宫的形影也是难寻。潮却未退未消,几近滞固的湿气封成了一层隔膜。他见不到的,憎恶的人却能轻易见到。 等到朱岫的背影在面前消失了,苏禀辰半晌才低低地苦笑了声,“改日,从我书房挑一副楹联送过去,充作其招客排面,恭贺兴隆。” 惊了穹羽。 出卖,也可。 * 作者有话要说: [1]引自《相思令》 (本章完)
第62章 千百度 连晦土都作皎洁。 宫门福联门神静望着这守岁年夜,高殿飞檐的铜铃也被火光点照,奏乐歌笙,君臣相贺,喧嚣鼎沸。 然终不相通。 云卿安从司礼监回来时没有打轿,周身冰冷的戾气掩都掩不住,他蹙着眉眯了眯眼才堪堪瞧清脚下的路,所见所感似乎都是晃动着的,实在行不通了才叫上岑衍来扶。 刚喝了药,却是效用不大。 临走前,他还回头望了一眼魏玠沉重的黑脸。 “分明同本督一样忙得焦头烂额,却还有力气发火,白费多花心思应付。” 星光都洒不进厂署的通道,风却是冽冽,人声响起时都带了股缥缈的味道。 “魏掌印也是一时气极,好歹还能听着您的几句话。”岑衍压下心中的酸涩,挑着好听的话说,“督主,咱们这会儿就点起蜡烛或油灯,准能把一切病疫照跑驱走,新的一年吉祥如意。” 这个时候就是平常百姓都在其乐融融了,可……往时魏掌印心情好的时候还好说,会派人专程来唤上云督,就是聚着吃一顿饭说说体己话便已是极为难得了,不然深宫里头还有谁能凑上一凑。 云卿安弯了弯眉眼,说:“温珧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咱家倒也得备份谢礼。” 司马厝倾身向他递过手,“卿安,年夜快乐。” 云卿安抬眸。 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的一只小兔落到青石地板上,径直来到云卿安的面前,低头咬扯了扯他的袍摆。它那毛茸茸的雪白毛发上宛若发着微光,抬眼时看着他的目光似乎带了恳切。 是要做什么? 云卿安静静等着它动作。 船荡开湖波停至近前,其上之人长身玉立而衣袂飞扬,眉目清朗,温暖的笑意直至眼底。 何人满心欢喜? 云卿安弯身将小兔抱在怀里,一步步走近渡口,眼眶莫名湿热,连带着视线都有一些模糊了,恰似星辰被摘落至人间,呈他眼前,讨他开怀。 温如海简直要被气得个半死,温龚两家一时有些下不来台,为了此事交恶着实不应当。不料龚太后在这时竟是松口了,后也只得同意了让其择日成婚。 没有单独而分赠送的道理。 小兔和花相得益彰,可云卿安却是抿了抿唇。总还是欠了些温度。 “达官显贵忙着应酬交贺,俗众皆前往斋戒听讲,顶礼膜拜。你我算何?”云卿安就跟在司马厝后边不远不近,不时低头安抚着怀中拱动不停的小兔,眉目清润,依旧是宁静的,在这人群中倒像是意外闯入的世外客。 “算是闲得慌没事干的。”司马厝没有回头,却极为认真地说,“我不是信众,也不会是皇亲国戚。你该知道的,卿安。” 只见小兔寻到了人后,便一股脑地扯着他往一个方向去,甚有灵性,似乎在发出着无声的邀请。民间有言,兔子引路意指幸福祥和,可遇而不可求。 前景却让他意外。 经过三座桥下无水的石桥时,吆喝声一声高过一声。 “行像”的彩车队伍攘攘而过,舞狮在前,宝盖幡幢等随后,音乐百戏,诸般杂耍,热闹非凡。 “自备谢礼倒是不必。”司马厝随手接了一枝路边姑娘扔过来的花,转脸就塞到云卿安手上去了,继续脚步不停地向前走,“来日送去贺礼,连同算上我的那一份。” “来来来,来喽喂!谁能打得准,把铜铃打中打响,这一年他就会顺顺当当儿,事事如意,得福得利!” 云卿安淡笑应声。 是生得这样好看,霸道地敛尽了这世间的风华,能将这星辰银光都统统比下去。含笑时连花绽都能听见声音,皱眉时连狂风也能变得温柔。 事情的发展多少有些出人意料,先是温珧在御前殿试上得中第一,被问赏时语不惊人死不休,把其他的提赐都谢绝了,张口闭口只有一个请求,就是要自荐当宋昌公主的驸马,几乎都要在殿前打滚撒泼了。 “自是去了该去的地儿。督主不必挂心,都这个时辰了,锦衣卫也是候时当差的。”岑衍目光一凛,回道,“皇上还在接贺,一时半刻下不了台,皇后娘娘恐得独守空房。” 路上愈发的空无人影,云卿安也乐得清净,他只是还未走出多少步,连身边的人息都似乎止了。 只有中间一个桥洞是打开着的,两侧各设一方桌,有两位道士分东西盘腿打坐——所坐的桥洞上端,东西各高悬一直径约为两尺、厚为三寸余的纸胎,上面糊以金纸的大金钱。行客们即于两侧桥面上瞄准相距五米开外的金钱孔上的小铜铃投掷[1]。 司马厝走过时目不斜视,尽管没有刻意加快速度都仍是走得较快,丝毫不受人流影响。 “本督本以为多少要多费些功夫,现看来——”云卿安嘴边噙着一抹玩味,慢慢地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琼花酿,倒也不差。” “岑衍……”他轻唤,回头时已是不见其踪影,四下皆黑。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走了一段路。 距离远,铜铃小,能打中纯属偶然,不过不少人总是想要试试“运气”。 前方通道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头,狭道凉风却驱散了寒气。既归路难寻,随行。 本非坦途,何需墨守成规。 又只剩下他了。 原先的提议也就自然而然地不了了之。 可当下,魏掌印竟是自始至终都没留意到云督额头上的伤口,虚虚地慰问了其身体一句就算走过场了。就是疲惫透了,谁又会多看他一眼? 云卿安的脚步慢了下来,说:“程指挥使收了本督的份子钱,这会上哪鬼混去了?” 那是澧都的城内湖,沿途灯盏一直延伸到渡口边,而碧波湖面上,艘艘小船同盏盏花灯火光漂浮着,被夜风掀动微微荡漾,四周都是轻轻的,流光溢彩,不见年夜的喧嚣而宛若是到了清宫之上。 云卿安久久地凝望着他,几乎要把别的全都忘却。魏玠说了什么,元璟帝做了什么,朝廷腐朽枯败乌烟瘴气又与他何干? 司马厝就在他眼前。 —— 他曾逐他入孤潭深坠,他今引他临灯火暖洋。 刚停了咳,云卿安分明没有后知后觉地品出药的苦味来,反而是觉得喉腔越发的干。 解机算是寻对了。拿捏了龚芜才好挖出线索,进而胁迫太后退步。 “都让让,别碍手碍脚的坏事!这次小爷我还就非得要打中不可!”一人气势汹汹地把周边的人推搡开,卷袖叉腰想要有一番大作为。 拥挤之下,靴面被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云卿安眉头微蹙,并没说什么只是想要寻路离开,再不跟上去的话就看不到司马厝的背影了。 “呦呵,打中了哈哈!” 在那人的笑声响起的同时,小兔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猛地从云卿安怀中蹦跳而出,拦都拦不住。 来不及理会其他,云卿安心里一紧,忙用目光四下地搜寻着。 小兔怕不是会被踩死。 “砸中了一只肥美兔子嘿嘿,干脆连人都一并收了……”周边人哄笑出声,纷纷一窝蜂地聚过来围观,叫嚷起哄声接连不断。 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种不知其意的肢体碰触令人生厌,云卿安的目光寒了下来。 始作俑者洋洋得意,笑得不怀好意,他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冠,挤着来到云卿安面前,正想开口再叨几句却忽惊觉后衣领被人提了起来,连同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被拖着往后退去。 那力道却又猝不及防地消失了,他这一下只得重重地一屁股坐到地面上,疼得龇牙咧嘴。 司马厝厌恶地将他踢得滚远了一些,面色不善地扫视周围人,“不该凑上去的,都退开。” 凶比劝来得实在的多,这一下众人皆纷纷作鸟兽状散开了,场面瞬间静了许多。剩二人视线相对时,意愫生而不自知,未惊起波澜。 受惊的小兔被送还回来,云卿安垂目片刻,声音有些闷,“咱家快要跟不上你了。” 满心满眼皆是,却也若即若离。 司马厝深凝云卿安良久,伸手揽他至近前,将下巴搁在他的发间低笑了声,说:“不会牵紧些吗?后腰带,袖摆,再不济,在我身上系根绳子也行。”····云卿安往他的肩头蹭了蹭,轻声说:“可咱家等着被你牵……” 温度却是瞬间冷了下来。 借着昏光,司马厝将云卿安的脸捧起,目光在触及到他额角的伤时骤然如霜,抬手却只敢用指腹在其周边轻轻绕过,而不敢多碰一下。 “等我。” 知晓司马厝将要转身离开的意图,云卿安忙两人拉住,解释说:“不关先前那人的事。不必去寻,咱家无碍。” 待司马厝终是停了步,云卿安忙接着道:“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岑衍给上过了药,料想是过一些日子就能好。侯爷若是觉着难看……” 其话音未落便猛地止住了。 过往不须怨,前路尚可待。虽未见盈月满池,银辉已然蓄满。是额伤处被落下了极轻极轻的吻。 眼中莹光闪烁时,连晦土都作皎洁。 司马厝没再松开云卿安,握上他的手腕,背过身去时似乎仍有点不大高兴。 哪来的嫌? 缘岸之堤,驻足放生者不缺。即是将被捕之鱼、鸟等,放生于池沼、山野。 云卿安抚了抚兔耳,抬头问:“冷天罕见,从何寻来?” 司马厝平静地答:“从薛醒那顺手拐来的。喜欢?” 这来处可谓是扣在哪都解释得通。 云卿安嘴角的笑弧浅浅,却是掩都掩不住。是由衷的,在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柔顺地瞧着人时,他就像是不带棱角的河川。润玉枕月,值拥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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