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具羊脂玉/体,也不知是否被先帝爷糟贱过。 王梓抬起章璎的下巴,便见那双清亮的凤凰眼看过来,仿佛玉冠上流光溢彩的明珠。 脐下三寸之地烧起了野火。 王梓笑了一声,温热的呼吸喷薄在章璎的耳边,“他们有人想看看被阉割过的太监是什么模样,你说要不要试试?” 章璎叹息,“谁若是想知道,自己阉了试试,也不用麻烦别人。” 方才带章璎过来的二人脸色一红一白,他们四五人跟着王梓来的周府,论地位虽不如王梓,却比周家要略上。 如今在周家的地盘被章璎这个钦犯下了面子,便有恼羞成怒的人欲一脚踹去。 王梓摆了摆手笑,“你们不知怜香惜玉,本将军可舍不得。” 周围一片起哄之声。 章璎猛地站了起来,“诸位继续,章璎恕不奉陪。” “啧啧,这便想走?” 王梓走到章璎身边,“要不给你半个时辰,如果本将军找不到你,便放了你如何?” 他乐此不疲地想玩猫捉老鼠的把戏,章璎咬牙道,“王梓,你好歹也是西河王麾下出来的,如此不要脸面,也不怕传到陛下的耳中?” 王梓想了想,歪着头道,“今天的事除了你,没有人会传出去。你说你能活到明天吗?” 周旖东上前,王梓却道,“周公子,今日的事,咱们说好了。” 于是他停下步伐,神情复杂难明。 “游戏开始了。” 王梓听着铁链声消失喃喃低语。 唱戏的戏子上了台,若没有看客来打赏,这出戏也太寂寞。
第24章 旖芳苑是周家主母住的院子,距离前院不过半里路。 章璎跌跌撞撞地到旖芳苑的门前,旖芳苑朱门半掩,似是被粗心的婢女遗忘。 他推门而入,走过长长的花廊,绕过曲折的小巷,终于在当家主母的卧斋屋檐下停止不动。他静看室内女子穿针引线的娟秀侧影,眼中不知是雨还是泪。 “阿姐,衣服又破了。” “坏孩子,再破一次阿姐就让你光着屁股出门。” “阿姐!” “下次还去带着小珩爬树吗?” “我错了,你给我补补衣裳,不要让父亲发现。”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拿着针线的女孩板着面容,却不知道她日后将为这个孩子破了多少例。 “阿姐以后只给我缝衣裳行吗?” “不行,阿姐要嫁人的。” 他的阿姐嫁了人又守了寡,如今在为谁裁新衣? 章璎踮着脚尖,却什么都看不到,猛地被铁链坠的摔在地上,索幸外头有雨声,并未惊动里面的人。 他蜷缩在屋檐一侧的树影下,脸色苍白的像一只水鬼。 不知过了多久,惊雷退去,骤雨停歇,章璎从树下站起来,章珞的屋内已经熄了灯。 他拖着沉沉的铁链转身,陡然面颊煞白一片。 王梓撑着伞立在章璎面前,伞上有落花和雨,一滴一滴淌下来,在地上打着滚。 “怎么办,还差一点便半个时辰了。” 王梓收起伞,将伞扔到地上。 他身边跟着周旖东,还有一众章璎不认识的年轻人。 章璎猛地转身往章珞卧斋的方向跑过去,王梓慢条斯理地跟着他仓惶的背影,周旖东忍不住道,“毕竟是我继母的院子,是否……” “周大人,你的继母是周家人,你以为她会将今晚的事外传?我知道你今次高中状元想留在京城,以你们周家如今的本事想必很难,但对王家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更何况,那章璎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实在没有什么立场为他求情。” “我没有要替他求情!” 王梓笑了,“那便乖乖地看戏。” 周旖东此刻已知自己引狼入室,但他毫无他法。 王梓有一言让他颇为心动。 今上登基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新科士子全部外放,想留在京城的人很多,真正留下来的寥寥无几。 王梓知他心动,露出一个针尖一般讽刺的笑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周家人尤为最。 周渐学的儿子如此,周渐学的妻子亦如此。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用力拍打房门的章璎身上,心道只怕周家的主母要让他失望了。 “阿姐!救救我!” 章璎拼命拍打着磐石一般纹丝不动的门,声音嘶哑不堪。 自始自终屋内漆黑一片。 章璎想,阿姐一定是睡着了,他得敲的更大声一些。 而在黑暗中闭着眼睛的章珞听着外面急雨一般的敲门声心头一颤,用手捂住耳朵。
第25章 有人揪着章璎的发,一路将他从周家主母的门前拖行到王梓脚边。 铁链声哗啦哗啦地响,肋肢条隔着衣物被地面的碎石刮蹭,沿路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渍。 风停雨住,空气潮湿,月光潮湿。 这群人在周家肆无忌惮,他们调笑着将孱弱的青年按压在花丛中,花枝颤抖着坠下一泓雨后的清泪,正沿着章璎的衣领晕染开来。他被脸朝下按着,花丛中的暗棘扎伤手臂,夏日的红蔷薇如火如荼地绽开,映一截白馥馥的腰身。 章璎红着眼圈看着那扇始终没有开启的门,嘶哑着声音喊,“阿姐!阿姐最疼我了!” 阿姐为什么不开门? 章璎忽然想起来,他杀了自己的姐夫。 章璎疯狂地挣扎,手臂鲜血横流,一只蓝底绣金的皂靴被蹬踢到一边。几个纨绔好不容易制服住他,王梓捡起皂靴,踏住铁链,五指在细瘦的脚踝一圈,见上面横梗一道箭疤,见骨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在这玉雪肢体上无端显得狰狞可怖。 王梓心中叠叹小西河王暴殄天物,伸手提着章璎的发,解开自己沾着香粉的袍子,将章璎的头颅按了上去。 “他们说,你这样伺候过先帝。” 王梓歪着头端详章璎痛苦的神情,末了又添一捆新柴,“你的阿姐没有出来。” 外头的声音一分不差地传入了章珞的耳中。 章珞披头散发地躲跪在稍远一些的佛堂,手中的木鱼敲击得越来越快,妄图盖过凄惨的动静。 佛龛中的神像双目空洞地凝视着世间苦难,倘若众生皆普渡,它何来高高在上的威严。 一柱香尽,成了一捧香灰。 章珞的心脏被剖开了一个窟窿,血淋淋地供在神像前。 她的丈夫死了。 就在她拜堂成亲的那一晚,溺毙于漆黑的深潭中。 她的父亲也死了。 死在牢狱中,死前她尚来不及见最后一面。 死去的父亲和丈夫面容在眼前交替重叠,年年祭拜却不见亡人入梦。她是章家的嫡小姐,当年众人簇拥的日子已经变成前世,小西河王如今见了她,只怕也已陌路。 不知过了多久,章珞推开门出去,绣花的鞋踩在湿潮的青砖上,只看到满院沥血的红蔷薇,花丛底下尤藏一只蓝底绣金的皂靴。章珞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放声痛哭。 风声悠悠荡荡,女人的哭泣声咫尺可闻。 半生荣华富贵,半生青灯古佛,怎甘守寡数年,末了一抔黄土掩身子? 她视做心肝的弟弟害了她。 章珞不知,王梓没有得逞。 在她出来之前,王梓被章璎一口咬住下半身,像被刀子剜住肉,野兽咬住命,鲜血直冒,两眼疼的发直,当场捂着裆部在章璎身边哭嚎,章璎唇瓣沾着血,像索命的鬼。 他的伤虽然重,却在缓慢地愈合,内力也在勤练之下充沛,假以时日只要拆了这禁锢他的锁链,皇宫关不住他,长安城也关不住他。 到时候带着温蓝和小宴去北辽,听说那里的人都长着绿色的眼睛,被中原视为异类。 真正有偏见的不是眼睛,是人心。 章璎盯着满地打滚的王梓笑,“你们与其有时间为难我,不如带王将军看看大夫,兴许这会还有救,免得像我一样做了太监,要被人想扒了裤子瞧。” 王梓一众咬牙切齿地盯着章璎,有人放话道,“今日便先饶了你,咱们来日方长!” 这梁子也算结下。 王梓已经晕死过去,被身边的人背上了背。 待王梓一众离开后,周旖东沉着面孔道,“你给我惹了大麻烦。” 他在一旁围观全程,既觉得章璎可怜,又觉得章璎可恨,如今一来王梓对他的许诺作不得数,反而要与周家交恶,今日一事本便是一摊烂账,谁是谁非俨然算不清楚。 “不然呢?” 章璎胳臂血流不止,他却并不在意。 血一滴一滴淌在铁链上,铁链鲜红,诡艳妖异。 “周少爷,你今日任由他人辱我,是想用这种下作的方式替你父亲报仇?” 周旖东咬牙,“你这样的人什么下场都不奇怪。” 章璎反复咀嚼这句话,弯了弯眼睛。 原来我什么下场都不奇怪。 周旖东握紧了拳。 没什么可愧疚的,他本便是恶贯满盈之人。 周旖东拂袖走后。偌大的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簇簇花。 章璎回头看了那扇门一眼,始终不见他的阿姐出来。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面无表情地点上灯。 灯花彻夜未熄。 人这一生若不能发出痛苦的哀鸣,便只能流沉默的血泪。
第26章 周旖东出了旖芳苑,往青竹院去。 青竹院是座书斋,他惯常前往,此时前院有人传报,“锦衣侯来访,说是来看夫人。” 周旖东对章璎虽然痛恨,然与章珩同朝为官,又有章珞在,章家人与章璎断绝关系后,周家和侯府的关系还算缓和。 周旖东挥了挥手,以示知情。 外男探视需禀告家主,得到当面的允许才能入后宅。 再过两天是他父亲的祭日。 每年这个时候周家都会大肆操办,章珩这个时候来,想必是担忧姐姐触景生情。 章珩入内宅,被嘱咐一个时辰后就要离开,姐弟两许久未见,句句都在讲掏心窝子的话。 章珞满脸是泪,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喃喃说章璎被欺负。 章珩冷笑,“他活该。如果不是他,父亲怎么会……” 章珞红了眼眶,“我到底见不了他受苦。” 章珩安慰她,“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世上总还有公道,阿姐莫要替他难受,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章珞看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弟弟握住他的手,“阿珩,流放的路上想必吃了许多苦,是阿姐没有本事,这才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自古被处流放之刑的人九死一生。 他们流往蛮荒之地,沿路灾荒瘟疫盛行,许多人还没有到了地方便死在半路,即便到了地方,迎接犯人的也是永无止息的劳作和鞭打,章珩身上每挨一鞭,便在章璎身上记一笔,不知不觉这份恨意已经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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