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鲤其实很想问问白云有关自己的娘亲和楚琮的事,但怎么开口都觉得有些冒昧,因此只好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便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白云并未多加劝阻,直含笑目送舒鲤离开。 舒鲤回去之后,楚琮正与柳姨坐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楚琮最先发现舒鲤,随后伸手扯了下柳姨的袖子,侧头朝着舒鲤的方向努了下嘴示意。 柳姨这才起身拿上竹篮,待舒鲤走近时,才对着楚琮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正好我去给他置办几身衣裳,你好好休息一下。” 楚琮“嗯”了一声,翻身半倚在柱子上,拿外衫盖着身子,闭目休息。 舒鲤接过柳姨手里的竹篮,随柳姨一同离开了。 二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下午采办了不少东西,大多是家里吃饭洗漱需要用到的一些物品,接着又给舒鲤量了身形,定制了两套冬衣,五天后来取,总共花了将近一两银子。 舒鲤有些肉疼,柳姨倒是没表现出什么舍不得的模样,反而大度地宽慰起了舒鲤。 “钱嘛,拿回来就是花销用的,与其花在我这个老太婆手上,不如给你们两个年轻人用。” 回到家里,下午也没什么事,楚琮家没有分地,自然也不需要下地干活,只有后院的一小块开垦的菜园,柳姨照顾的十分勤快,加之舒鲤也不会种菜,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弄。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晚上。 楚琮回来时,天色已经黑了,柳姨白日里来回城镇走路,早早的就睡下了,晚饭还是舒鲤给楚琮热的。 “我今天……”舒鲤看了眼默不作声低头吃饭的楚琮,迟疑着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楚琮没有抬眼,将馒头泡了泡白粥,慢吞吞地吃着。 “我今天遇到了住持。”舒鲤解释道:“就是那个白云大师。” “嗯,然后。” “他认识我娘。”舒鲤提及此处,话音中不住地有些激动,“他还认出我来了。” “京州三大高僧之一。”楚琮点头。 “他也知道你。嗯……以前的你。”舒鲤不敢说的太深入,害怕楚琮忽然暴起,因而一说完就紧张地盯着楚琮不眨眼,生怕他下一秒忽然伸手一把把自己给掐死,再冷冷说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 但不说的话,等哪天楚琮发现自己对他有所隐瞒,怕是真的要直接掐死。 舒鲤选择了坦诚相见,他也隐隐觉得,其实楚琮更喜欢直来直往,反而萧关有时候喜欢说半句藏半句。 楚琮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继续低头吃饭。 舒鲤没想到这一招,下意识问出了口:“你不怕他直接去报官么?” “他有证据么。”楚琮淡淡道:“他一人知道,并不能服众,而且我退出仙人岛之时,就已经有人安排好了我所有的路引和名碟身份,就算是皇宫里的禁卫去查,都查不出什么来。” “好吧。”舒鲤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认为。但没必要就此争辩,毕竟白云大师也没必要去报官,一旦报官,万一惹怒了楚琮,怕是佛寺还没建起来又要遭罪了。 楚琮吃完了饭,将筷子放下,舒鲤十分主动地起身接过碗筷拿去洗,却不料楚琮冷不防来了一句: “你知道,他为何会知晓我的身份以及面貌么。” 舒鲤打了一勺井水,撩起袖子准备洗锅洗碗,闻言回道:“因为你没戴面具什么的?” 楚琮拿了抹布,将桌子擦干净,随后起身朝门外走去。 “我自己告诉他的。” 舒鲤没懂,抬头只看见楚琮离去的背影。 当天晚上,舒鲤又开始做一些有关母亲的梦,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小院,虽然偏远清冷,却被母亲打理地井井有条,每年春天,院子里都会开满一朵朵金黄色的小花,夏日更是花团锦簇,常常惹地群蝶来嬉。 舒鲤就像个小猫儿一般,在花丛里不停地扑蝶玩,母亲就坐在一旁,温柔地看着他,手上拿着旧衣裳缝补。 就在此时,一只纯黑色的蝴蝶从院墙外飞了进来,个头要比其他的蝴蝶大上不少,一进来就气势汹汹地左追右碾,将院子里的蝴蝶打的四处飞散。 舒鲤大叫一声,上去就要把这恶霸一般的蝴蝶赶走,没想到下一秒那蝴蝶便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身着黑衣、戴着一个银色修罗面具的高大男人,男人手持利刃,朝他扑了过来。 “!!!” 舒鲤猛地惊醒,那一瞬间整个心脏都仿佛要跳出心口,耳朵隆隆作响,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屋内一片漆黑,唯有半扇开着的纱窗能透进一些月光来。柳姨此时已经睡熟,舒鲤侧耳都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而令他格外注意的,却是屋外传来那淅淅沥沥的水声,仿佛有人在院子里浇水一般。 这么晚了,难道是楚琮么? 舒鲤刚被惊醒,一时还没有睡意,忍不住就凑到了窗户前去看。 月色下,楚琮袒露着上身,只着一袭雪白的下裤,裤子也被水打湿i,紧紧贴在身上,隐约透着些许肉色,更显得他身材如同野马一般精瘦且充满肌肉的爆发力。 楚琮披头散发地站在井旁,正拿着木桶从井里打水,在他脚下已经聚起了一片水洼,显然是已经冲了好几次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秋天还要冲凉水,舒鲤看了一会儿,见楚琮提着桶又回屋了,这才继续躺下准备睡。 然而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又听见隔壁楚琮开门以及院子里的水声。 恍惚间舒鲤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迷迷瞪瞪地坐起身来。 院子里,依旧是楚琮赤着上半身的样子,打了一桶水,从头浇到了脚,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 这一次,楚琮注意到了身后的目光,正好与舒鲤对视上了。舒鲤正犹豫要不要主动开口的时候,楚琮却伸出手指挥了挥,示意无碍,随后回了房间。 是因为那个毒么? 舒鲤心中有了这个猜测,只是还不敢确认,毕竟之前楚琮也没有这么严重。 等明天问问好了。 怀揣着这个想法,舒鲤进入了梦乡。 翌日舒鲤还是没赶得及,他醒来时楚琮就已经出门了。 “哦,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喊你,厨房里还热着粥,自己去盛着吃吧。”柳姨刚从地里摘了些野菜,边择菜边说。 “好吧。”舒鲤有些郁闷,心道不能再这样睡懒觉了。 柳姨瞥了他一眼,“你喜欢吃馄饨还是饺子?我刚去采了些野菜,待会儿做个馅料,晚上琮儿回来了一起吃顿热乎的。” “我都可以。”舒鲤不怎么挑嘴,他其实挺喜欢吃面食的,不管是馄饨还是饺子都喜欢。 “那就都做。”柳姨笑着将择好的野菜放进竹篮里,叮嘱道:“我腿脚不好,今天中午就你去送饭吧,顺便买二斤馄饨皮回来。” “要这么多么?”舒鲤问道。 “吃剩下的可以炸一下,到时候早上就让琮儿带一些去垫垫肚子,剩下的你也可以当零嘴吃。” 舒鲤乖巧点头应下,柳姨又问道:“要帮你去借一辆驴车不?自己认得路的吧?上次那个林家的小伙子为人很不错,之前也有意向和琮儿认识,可惜琮儿不喜欢搭理人,你干脆就趁此机会与他家好好来往一下。” “认得路,车就不用了,这段时间都比较忙,家里的车都得拿来驮草和粮呢。” 柳姨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便继续道:“家里还有一些鸡蛋,你点上十个,晚上再盛一碗饺子,到时候和琮儿一起送过去好了。” 舒鲤应声,回厨房去吃了饭后洗好锅碗,又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柳姨身边,陪她一起择菜。 “把烂叶子掐了就行。” “哦哦哦。” “底下的根也掐了。” “恩恩恩。”舒鲤左挑右挑,找了个长得十分茁壮的野菜开始清理,清理好以后丢进了竹篮里。 “……”柳姨哭笑不得,“那个是草。” 舒鲤面红耳赤,赶忙又把刚刚精心修理过的草给拿了出来。 二人忙活了一个时辰,这才把两大篮子的野菜也清理干净,拿去河边洗好,中午柳姨忙着做馅,就让舒鲤简单下碗面给楚琮送过去。 “啊?下面么?可是路这么远,面会坨的。”舒鲤说道。 “拌面会么?”柳姨手上拿着菜刀正在切菜,砧板砸地哐哐作响,“随便调点料子,分开装上,中午简单吃些,能饱就行。” 拌面舒鲤还是会的,以前在舒家自己就经常和娘一起下厨房,娘拿手的就是拌面,调的料子总是特别鲜美,舒鲤自己虽然记住了配方,却总觉得吃不出当年的味道。 眼看着快到午时,舒鲤便迅速下面、调料再装配好进食盒里,挎着篮子准备给楚琮送饭去了。 “我去了。”舒鲤站在门口,对着厨房说道。 “路上慢些!早去早回!”柳姨的声音伴随着菜刀剁馅的邦邦声,听起来不那么清晰。 舒鲤拿了布将竹篮盖上,独自一人去给楚琮送饭了。 中午还是在老地方,舒鲤站在银杏树下,绕着树转圈圈,还时不时地抬头打量一下这棵树,楚琮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沉默地吃着拌面。 “这棵树好大……”舒鲤抬手遮住了日光,金黄色的银杏叶被日光照着仿佛一只只金色的蝴蝶,正肆意舒展开翅膀挥动。“得长了有几十年了吧。” 楚琮闻言打量了一眼这棵树,没吱声。 “哦对了。”舒鲤也没指望楚琮能回答,自顾自道:“今晚上吃馄饨和饺子。” “这碗面是你做的吧。”楚琮吃完面条,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吃出来啦?”舒鲤笑着道:“味道怎么样?” “怪怪的。”楚琮给了个不那么好的评价,原以为舒鲤听完会沮丧或者直接垮着脸,没想到舒鲤反而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也觉得。”舒鲤有些苦恼,“我明明是按照我娘的方子来配的料,就感觉吃出来不是那个味儿。” “不过也不要紧,你先将就一下。”舒鲤反而话锋一转,宽慰起了楚琮。 “今晚你就能吃饱了。” 楚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将饭盒收好之后就挑了个晒得到太阳的地方睡了。 舒鲤说了句,“那我先走咯?” 楚琮盖着衣服,声音闷闷的。“嗯” 今日寺庙里,舒鲤没看见白云大师,猜测他约莫是有事,就不再逗留,先行回家去了。 晚上楚琮到家,三人便开始张罗起了晚饭,楚琮烧灶,舒鲤和柳姨分别下饺子和馄饨,屋内热气腾腾的,掀开锅盖那刹那的白雾瞬间充斥了整间厨房,白茫茫的,像是在云层之中。 锅内水沸腾着,一只只饱满雪白的馄饨与饺子在白沫里咕嘟咕嘟地打着转,柳姨拿锅铲搅了搅,分别盛了两大碗,一碗饺子一碗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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