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不知哪里触怒了楚怀璧,他原本含笑的眼睛顷刻如坠冰窟,那双湛蓝的眼眸流露出阴狠决绝之意,裴书锦隔着厚重的斗篷都可以感受到楚怀璧浑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 楚怀璧不再废话,手里的剑柄一转,镶着七星曜石的剑鞘掠过一阵寒光,他横剑一扫,那未出鞘的宝剑就像是长了眼睛,朝着人群横冲而去,江怀雪首当其冲,被击中胸口,侍从护卫大惊小怪围上前来,顷刻被楚怀璧的剑气冲散,不过电光石火之间,院子里一阵喧哗吵叫,一大片人惊呼落水,江怀雪扶着胸口,面色惨白,但仍旧支撑着身体极力站稳,楚怀璧潇洒抬手,召回佩剑,又轻松握住剑鞘,像什么都没发生。 裴书锦不是没见过武艺高绝的,江逐星和慕靖南都算是世家子弟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楚怀璧翻手之间就能让训练有素的护卫溃不成军,完全超出了常人的认知。 裴书锦见过他和天师交手,他虽然飞檐走壁恍如鬼魅,可是在天师面前还是仓皇躲逃不敢还手,可如今看来,他若是动起真格,哪里是一般的武艺高强,他御剑出神入化,内力已臻化境,是当世难有的绝顶高手。 人群溃散,楚怀璧轻蔑地看了江怀雪一眼,抱起裴书锦,飞身而起,掠过湖面就往前院而去,突然有人喊道:“放箭!” 话音刚落,南北屋檐上突然惊现人影,不待人反应便是漫天箭雨席卷而来。 “常山!你疯了!”江怀雪于乱局中怒喝道:“不要放箭!都给我住手!” 楚怀璧眼眸轻抬,提剑格挡,抱着裴书锦转身翻飞之际内力就将箭阵击散,箭支溃散调转方向,又让一帮护卫兵器折损,惨叫连连。 任凭楚怀璧神通广大,也觉得这天罗地网的人海战术有些难缠,而且抱着裴书锦,难免有所顾忌,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拔剑杀人。 好在江怀雪还算是个人,或许是怕误伤裴书锦,立刻喝止了放箭,楚怀璧回头看着江怀雪冷笑了一下,又抱着裴书锦转身欲走。 “围住他!不能放人离开!” 西泠园也不知哪来那么多不要命的人,或许是看楚怀璧没有杀心,打散一群又围上一群,后来有人甚至不敢触楚怀璧锋芒,专门使阴招朝着裴书锦下手,扰得楚怀璧不胜其烦,直想拔剑给他们来个痛快。 踏出内院时楚怀璧下手稍重了点,不少人受伤吐血,这下被收拾得灰头土脸的护卫大多都有些畏惧,远远围着楚怀璧不敢上来,楚怀璧往前一步,他们就后退一步,直到退到了前院。 刚迈进前院,江怀雪就从里面追出来,他被常山搀扶着,受了些伤,步伐不稳,但目光始终紧锁着楚怀璧,一脸的阴鸷冷硬。 “我再说一遍,你放下他。” 楚怀璧只觉得好笑,江怀雪这副强撑的模样也算得上是困兽之争了,他目光轻蔑地扫过周遭战战兢兢的众人,朝着江怀雪嗤笑道:“凭什么?……凭你这一院子的废物吗?” 江怀雪脸部线条绷得极紧,他推开常山,又往前逼近一步,因为脚步不稳,身形微微前倾,他的视线掠过楚怀璧的脸和裴书锦的背影,嘴角挂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逃不了的。你还能去哪?” 他声音凛冽,暗含威胁,无疑说给裴书锦听的。 江怀雪倒是无耻,看楚怀璧不是善茬,专挑软柿子捏。 怀里的人已经极尽虚弱,楚怀璧已经丧失了和他对峙的兴趣,最后按耐着脾性冷言道:“江怀雪,不是你的,别强求。” 江怀雪闻言稍一顿身,竟突然肆意大笑了起来,像是听闻了天大的笑话,随后 指着裴书锦笑道:“不是我的?难道还能是你的?!你真应该看看,他昨晚在我身下是什么样的!” 江怀雪此言一出,周遭众人面面相觑,全都低下了头,连江怀雪身后的常山都皱了眉头,江怀雪已然撕破脸,一点潇洒雍容模样都不见了,言辞神情刻薄狠毒,像是得了失心疯。 楚怀璧眼神一暗,裴书锦在他怀里抖得格外厉害,微弱的呼吸里夹杂着一点绝望地鼻音,像只垂死的小动物。 “江怀雪,望你自重。”楚怀璧只是想把人就走就好,本不想理会旁人恩怨,可是江怀雪竟是这等无耻,而且脸上毫无愧意,格外让人不齿。 裴书锦已然濒临崩溃,楚怀璧自认面冷心硬,这时也不免心有戚戚,他搂紧了裴书锦,将他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支撑着裴书锦身体大半重量,安慰地揉着他的头。 江怀雪已然急了,对楚怀璧的威胁视而不见,又想往前逼近,身后几个侍卫一把拉住他,连声劝他小心,江怀雪眼睁睁看着楚怀璧抱着裴书锦安慰,气得血气倒流,眼底发红,口不择言道:“你还真以为自己仁慈为怀普渡众生了?!你和我装什么清高!还不是勾上了别的男人?!” 江怀雪大庭广众的侮辱让裴书锦几近绝望,他身心受创,仿佛被凌迟一般,却偏偏无法昏过去,剧痛的神经依然清醒地承受着几近恶毒的羞辱。 他从没这么厌恨过一个人,从没这么后悔爱过一个人。 楚怀璧的肩膀已经湿了一块,他眼神不善地看向江怀雪,威胁他慎言。 江怀雪丝毫不怵楚怀璧的戾气,反而反唇相讥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你以为自己捡到什么宝了?他是我玩剩下的!” 楚怀璧耐心耗尽,他面色一沉,手腕轻转,剑身横扫而过,气流翻转,枯叶飞散,江怀雪顷刻被击出三尺,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血。 楚怀璧看着江怀雪,冷笑一声,裹紧裴书锦的斗篷,抱着人转身欲走。 “……都给我上!拦下他,赏银万两!”江怀雪于院子里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捂着胸口声嘶力竭地发号施令。 这一院子的护卫在楚怀璧面前也不过是蝼蚁,只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人不要命地冲着裴书锦涌上来,实在有些难缠。 “都给我住手!” 混乱之中,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楚怀璧将身前围的众人击退,转身去看,顾言竟不知何时偷潜进来,趁着护卫围攻之际,不声不响就遛到了江怀雪背后,抽出刀刃直逼江怀雪脖颈。 大家谁都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常山慌了神,抬手道:“别伤爷,有话好说!” 江怀雪只斜眼瞟了顾言一眼,便冷笑着下令道:“谁都不准停手!给我上!” 顾言皱眉,抬眼看了楚怀璧一眼,又强壮镇定威胁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江怀雪突然一把抓住顾言的手,顾言一慌,下意识收紧匕首,顷刻在江怀雪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江怀雪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一样,冷笑着抓着顾言的手将匕首收得更紧,血痕慢慢加深了,血缓缓流了下来。 顾言瞠目结舌,他没有杀心,没想到江怀雪竟不要命了,他慌张道:“江怀雪,你疯了?!” 话音还未落,突然门口闯进了一队官兵,阵仗浩大,着御林军的服秩。 一队骑兵闯入,慕靖南的心腹薛穆勒缰喝道:“都住手!” 慕靖南于马背上举剑示意,御林军顷刻闯入乱阵,将所有护卫卸了兵器拦下。 慕靖南低头一览满院乱象,翻身下马,走到顾言跟前一把拉开顾言持刀的手,皱眉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慕靖南手上力气很大,顾言的刀掉在地上,顾言不可置信地看着慕靖南,质问道:“你怎么不问问他做了什么!你还向着他?!” 慕靖南神色严肃地看了顾言一眼,顾言胸膛起伏着,气得脸都发红。 慕靖南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转开视线,蹲下身来掏出一块锦帕给江怀雪捂住了伤口,而后看他受了内伤,给他封住几处穴道,诘问道:“你这又是唱哪出?想闹得满城风雨吗?” “顾言!” 楚怀璧出声唤他,顾言气冲冲地看了慕靖南一眼,转身跑了过去。 “……书锦!”顾言跑过去才发现裴书锦已然神智不清了,大冷天额上都是汗,他担心极了,心急如焚地给裴书锦擦着汗,却突然发现裴书锦脖子上有些青紫痕迹,他面色微变,将那斗篷掀开一点,发现裴书锦的衣服已被撕破,凌乱不堪,胸口露出的皮肤上皆是还未结痂的齿痕,可想而知衣服覆盖的地方更是如何凄惨。 顾言抓起了裴书锦的手,手腕上竟然有被捆绑的紫红伤痕,修长洁白的手指上都是些细小伤痕。 顾言眼睛都红了,脑子像是要炸开一样,他抖着手摸着裴书锦毫无血色的脸,突然崩溃大哭道:“江怀雪!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顾言痛心疾首,毫无顾忌地哭喊道:“他那么喜欢你!为了你被打断了腿!为了你身败名裂……” 顾言哭到岔声,他蹲下,嘶哑地吼道:“他那么好,他十四岁就在济世堂坐诊,谁都羡慕他,尊敬他……自从遇见你以后,他跌到谷底,托你的福,人言可畏积毁销骨,他连家门都不敢出,形同过街老鼠,家里更是众叛亲离,就连多一口的饭都没人给他……” 楚怀璧也是第一次听闻这些旧事,他也沉默了片刻,看了裴书锦一眼,对着顾言道:“顾言,站起来,我们走。” 顾言好久才止住了嘶哑的哭声,擦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还没迈步就听身后江怀雪不依不饶喊道:“不准走!” 慕靖南捂着江怀雪受伤的脖子,皱眉道:“怀雪!够了!” 楚怀璧转过身,看着江怀雪和慕靖南,眸光幽暗,冷冷道:“从今往后,你二人休得踏入回春堂一步,否则,我决不像今天一样客气。” 江怀雪毫不示弱,到了这个关头还强撑着,冷笑道:“有本事今天你就杀了我!” 慕靖南无辜受连累,已经很气闷了,现下更是左右为难,只好按着江怀雪,无奈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胡言乱语什么!惹恼了他,这里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江怀雪眼看着楚怀璧三人已经要走了,他急火攻心,按着慕靖南的手着急道:“晏清!帮我拦下他!” 慕靖南看他理智尽失的样子,很是头疼,勉强规劝道:“怀雪,你冷静点。楚怀璧的剑一旦出鞘,不见血不收,真动起手,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三人已经快走出门口,江怀雪无计可施,他突然挣脱慕靖南的桎梏站了起来,踉跄而行,最后徒劳狠声吼道:“不准走!” 自然没人听他的话,楚怀璧抱着裴书锦很快就转出了门口。 江怀雪脚步不稳,急切之下气血攻心,突然身形恍惚,前仆倒底,慕靖南和常山从后赶上,一把抱住了他。
第94章 那日自西泠园回来后,裴书锦就病了一场,多数时间都昏昏沉沉的,饭吃不了多少,人更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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