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吉安疑惑:“怎么了?” 许鸢终抬头,直直地看着曲吉安道:“师父,贡生,案,你,你是不,是,参与了?” 曲吉安顿了一下,眼眸暗了暗,语气却还缓和:“这与你无关。” 许鸢蹙眉道:“师,父,为什么,要做,坏,坏人?” 曲吉安的脸终于冷了下来:“史书都写不清好坏,你又怎么定义?” 手里拿的刚好是最近在讲的前朝史书,盯着书面,许鸢眼睛红了红:“许鸢只知,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曲吉安冷笑一声:“无辜?他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为了什么所谓的正义之道,不知低调收敛,偏要惹是生非,这又怨得了谁?!” 许鸢抬眸盯着曲吉安,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曲吉安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对,他是宦官,虽有文采,虽曾是纯正之臣,但如今早已变质。 曲吉安被许鸢看得有些心虚,这话是他的本意,又不是,若说贡生们是为了正义而死,本该可歌可泣,可他们对抗的是强权,是无法揣测的帝王之心,智慧者自该沉寂,忍一时冲动,不该此时强攻,弄得如此下场。 若说毫无收获,倒也不是,陛下对东厂有些疏远,太子因审理此案,得一时之势,但代价太大,不是聪明之举。 他同情贡生们,一如同情当初被杀死在仕途路上的自己,但仅仅如此,他们立场不同,他始终是阉党,是宦官,是要宰杀他们的人。 “够了,你我师徒,仅限于诗书文章,其他的,无需提及。” 许鸢却不肯罢休,她由衷敬佩曲吉安的才智,也从魏元景口中得知曲吉安的遭遇,同情与欣赏,所以替曲吉安不甘,也不想他与魏元景站在对立面,也担心他日后没有什么好结局。 本就不幸的命运,若挽救及时,是否可以留下一个好结局?对于教了自己许久的曲吉安,许鸢带着一丝私心,希望他能平安。 “可我,不想,你日后,被骂。师父,你,是有才,之人,本该救民,偏去害人。难道不后悔吗?” 曲吉安抬眸与许鸢对视,曲吉安忽然觉得难过,自当了宦官,被明里暗里的人骂多了,他早就习惯了,在世人眼里,宦官是残缺污秽的人,男不男,女不女,犹如恶鬼,生事害人,该千刀万剐。 曲吉安以前最在乎这些名声,但后来他只在乎能否活下来,能否保护得了家人。 如今,一个小小的姑娘却替他在乎骂名,他自然知道,许鸢没有撒谎,是真心为他着想。 可他身不由己,听不得这些话。 曲吉安握了握拳,起身往外走。 而许鸢也自知干涉过多,惹曲吉安不快,看着曲吉安的背影,许鸢垂眸不语。
第58章 我想娶你 夜晚,李玉容替曲吉安挂好外衫,准备熄灯睡觉,曲吉安却忽然拉住李玉容的肩膀。 许鸢的话让曲吉安有些在意,走到如今这步,再没有什么回头路,说恨也罢,但也有幸运之处,他遇到了阿宝与李玉容,这足够他抚慰之前所有的不甘与恨意。 所以后悔吗? 他早已淡然,往事无法更改,他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看。可李玉容后悔吗?他不知道。 “玉容,你后悔跟着我吗?” 李玉容顿了顿,在烛光下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她不问曲吉安为什么这样问,只答:“你对我好,我知道,我也从不后悔。” 曲吉安道:“可我是宦官,是恶人,百年后要背负骂名,阿宝也会受到牵连。” 烛火下,两人的影子倒映在地,离得很近,似相互依偎,李玉容摇头笑了笑:“你已救阿宝一命,日后如何,要靠他自己,他没有理由怨你。吉安,我知你这一路艰难,我不劝你什么,也从不逼你,你只管走你的路,有路则生,若死我亦追随。” 不用再多说什么,这是他的妻,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他曲吉安定是积了八百年的福气,上天才把李玉容带到他身边。 曲吉安抬手紧紧抱住李玉容。 几日后便是比武,陛下亲临,刑部尚书霍涛与武安候、曲阳候担任主考官。 比武在琼林苑举办,人人可来观看,神策军负责把守出入和保护陛下安全。 神策军的大将军叫沈栋,是赵祥忠一手提拔来的,深得陛下信任,专护陛下和皇宫安全,大臣等出入也由神策军来负责,因此沈栋往往是最先知道宫中各处消息的人,不少人收买他,想来巴结赵祥忠或打听宫中消息。而沈栋也是个贪心的人,来者不拒,这么多年不知捞到多少好处。 此次比武,沈栋便故意在琼林苑外拦人,专挑软柿子捏,各种借口阻挡,让他们拿钱才能进入。 许多达官贵族或其亲眷来看热闹,派下人去给神策军塞银子。对他们来说,这些银子算不了什么,没必要深究,可许多普通百姓却被这十几两银子难住了,也失去了进入琼林苑的机会。 程也安掀开帘子探头看着不少人轮流去给神策军塞银子,而沈栋拿了把椅子,坐在一旁边喝茶边盯着局面。 程也安一看就来气,“这琼林苑不是他神策军的!他们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当众敛财,真是没有王法了!” 坐在马车里的林子书拿了把扇子微摇,“王法?哪里来的王法?几年前,也是在琼林苑举办什么宴席,一商人被沈栋勒索三千两,那商人不愿出,一纸状书递到京都府,却立马转手给了东厂,东厂以其蓄意滋事为由把人抓了,竖着进去横着出来,那商人亲族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连夜搬家,离开了京都。 这等事情,陛下他老人家听不着,就算听着了,又能怎么办,还能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人惩罚他的左膀右臂?何况东厂那里,永远能给人按各种罪名,道理是他们说的算,旁人只能认命。” 程也安咬了咬牙,今日他与林子书来为邓珏助阵,不该惹事,可就算他出了头,也无法根除弊端。 根深蒂固的陋习,需要一记狠药才能去除。 “行了,别看了,惹自己生气不值,这些人,日后落不了什么好下场。” 程也安放下帘子,兀自抱臂生气,心道魏元景一定要争气些,早早把阉党打下台才好! 愣了一下,程也安忽然想到那晚混乱的画面,顿时头疼地“啧”了一声,不愿再去回想。 进到琼林苑外苑,停了马车,大家都往里面走,比武场设在楼阁飞廊下,来者可居高处观看比武,场上状况一览而尽。 第一场为骑射,邓珏从小爱骑马射箭,底子颇深,在比试中获得第一,第二场为单人比试,各选武器,邓珏选了习惯的长剑,互相抽签选择对手。 邓珏一路打下来,灵活善变,走到了最后,对上了那个力大无穷,身高九尺的罗单,他选的是一把千斤刀。 罗单一上台,四周观看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邓珏也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这罗单横眉竖目,看着威猛无比,非凡人能及,刚刚看他与众人比试,往往是几招之内,只凭力气就能压得对方无法动弹,若自己想赢,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邓珏握剑柄的手紧了紧,只听武安候喊了一声“开始”,两人便迅速动身。 罗单抬起大刀砍过来,邓珏极力一挡,自知无法支撑太久,便顺着刀锋划过,弯腰近身罗单,一个转身跃起到罗单背后,抬剑砍向罗单的背部,两人皆穿了铠甲,不惧刀剑,两人先被砍三次者为败。 罗单来不及躲闪,背部受了一剑,脸色瞬间难看,他不再轻敌,迅速侧身,几个刀花连连逼向邓珏。 他知邓珏灵活善变,但力气绝比不过他,所以自己不能给邓珏留喘息的机会,让他无法退步。 邓珏被逼得步步往后,抬剑去挡,罗单猛吼一声,剑成两半,局势不好,邓珏找准机会,侧身躲过刀锋,抓住罗单的臂膀一跃,握着断剑去砍罗单胸口,这是致命伤,可以一击必胜。 罗单却趁机一个换步收刀,左臂抓住邓珏手腕,邓珏顿感无法动弹,再不退身,手腕则能被生生扭断,邓珏挣扎着要往后退,罗单跟着上前,而后突然松手,一刀砍向邓珏。 邓珏站立不稳,刀势急迫,只能握着半柄断剑抵挡,罗单力大无穷,邓珏被压迫得只能弃剑而逃,一脚踢向罗单手臂,罗单只退了一步便站稳了。 脸色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没了武器,邓珏已是失去右臂,失去了大半胜算。罗单一个转身挥出势如破竹的一刀,而后双手并用,刀风凌厉,包围了邓珏,突然刀头一转,横着看向邓珏腹部,一刀下去,如巨石压迫,邓珏直接飞了出去,铠甲直接断开,腹部未伤,但剧痛无比,邓珏良久为能起身。 在强悍的武力压迫下,邓珏撑了这么久,已然不错,只是一开始便该舍剑近攻,直刺咽喉。 魏元景与吴通站在楼阁上看着邓珏艰难爬起,而后宣布此局罗单获胜。 但还有一局拳搏,无武器,空手搏击,倒地五秒内不起者败,但罗单太过强大,有从军经验,蛮力如牛,若无武器,则更能发挥自身优势。 邓珏已然胜算不大。 魏元景蹙眉凝神,觉得叹息,接下来是休息片刻,四下躁动,议论纷纷。 “刚刚败的那个是邓国公府的世子啊,怎么非来参加什么武试,真是想不开,这年头武将有什么出路……” “是啊,你看邓国公脸都气白了,依着父亲权势,什么官做不成?偏来和那些穷苦人抢什么武试名额……” 魏元景眼眸露出一丝不悦,顺着那几个男子的目光往对面一看,看见邓国公站在对面,还有林子书与程也安。 程也安…… 魏元景的眼眸一变,似是心有灵犀,程也安目光从比武场上移开,抬眸正好与对面的魏元景对视,魏元景的眼睛亮了亮,下意识地抬脚往程也安方向走去。 程也安脸色一白,像见了鬼,逃也似的顺着楼阁台阶往下跑。 “也安你去哪?”林子书疑惑地看着程也安逃命的架势。 “这里人太多,我去下面喘口气,不用管我……”程也安匆匆胡诌了一句,推开人群就跑。 程也安一边提防魏元景,一边往远处跑,一刻也不敢停下,最终找到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扭头看了看,魏元景没有跟上了,这才扶着一棵柳树喘气休息。 程也安最近头疼无比,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就悔恨,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亲上了魏元景?他一定是喝醉酒昏了头,他虽是假扮女子,但可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儿郎,从来对其他男子没什么想法,自己绝没有断袖之癖。 所以自己一定是一时糊涂,绝不是喜欢魏元景。 呼吸刚刚平稳许多,程也安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背后一句熟悉的“程也安”把他吓得脊背一凉,下意识地就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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