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被拒之门外,魏元景心里生出一股失望,心里莫名觉得程也安是在避着不见他。 小年那一天,吃完晚饭,魏元景与启竹在启竹房间对饮。 “不知道林叔和裘生他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想北境了?” 魏元景“嗯”了一声,喝了杯浊酒看向窗外的月亮。 明亮清冷,却有灰色的空洞,像破碎了一般。 “也不知他怎样了?” 启竹抬眸看向魏元景:“望月思人,是程也安吧?” 魏元景扭头垂眸不说话,又喝了杯酒。 “我听吴通说这两次你都被拒之门外,怎么回事?你告诉他了?” 魏元景有些苦闷:“没有,我本就怕若我真告诉他,会出现这种局面。可现在我也不知道原因……” 启竹举杯敬明月,长叹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 喝到最后,启竹有些醉意了,他推开魏元景递过来的酒道:“不易贪多。” 魏元景“啧”了一声,刚要自己饮下,一只伸过的手抢下酒杯。 魏元景和启竹皆抬眸一看,邓珏仰头饮下,立即表情扭曲地扶住了桌,“浊酒?好辣好苦!” 魏元景笑了笑:“你不习惯。” 启竹疑道:“许久不见你来,怎么夜深来访,有急事?” 邓珏目光闪烁着避开启竹的视线,坐下道:“没什么,就是无聊。” 魏元景捏了捏太阳穴,起身道:“有点晚了,我先回去睡了,你们聊。” 邓珏忙起身去扶魏元景:“我送你吧,元景哥?” 魏元景摆摆手道:“不用,再来五瓶浊酒我也醉不了。” 邓珏犹豫着缩回手,只能坐了下来。 迎着稀疏淡淡的月光,魏元景的背影转身消失在空空院的尽头。 启竹看向垂着眼眸的邓珏,因醉意困意,眼神有些迷离:“应该是有事吧,你说。” 邓珏依然垂着头,手指拽着手指,心脏紧张地乱跳,“我不知道怎么说……太奇怪了……” 启竹蹙了眉,等待邓珏把话说完。 邓珏又倒了杯酒一口气饮下,扭头看向启竹,准备一口气说完:“启竹,其实我……”不料刚一出口,话就噎在喉咙里。 此时启竹一只手撑着脑袋,静静地听邓珏讲话,一双迷离浅淡的眼眸,氤氲着雾气和月光,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像那夜雾气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只一眼,却让人再也忘不掉。 他所见的启竹行为举止皆从容有度,浩然清俊,如风如竹,这样慵懒疏松的启竹是邓珏第一次见。 欲望在寂静的夜里升腾,一股莫名的冲动在心底叫嚣,邓珏的心一下子跳得更厉害了,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这样紧张慌乱的感觉他从未有过,此刻,他才彻底意识到,他真的喜欢上了启竹。 启竹叹道:“你再不说,我就要关门送客了。” “别!”桌子暗影下,邓珏心虚地抓住了衣角,鼓足了勇气试探道:“启竹,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你会怎么办?” 启竹凝了凝神:“你有喜欢的人了?” 邓珏“嗯”了一声,只垂着眼眸,等待启竹的答案。 启竹思索着道:“你怕是问错人了,我是道士,决心离情爱,所以不会喜欢任何人。” 邓珏倏地抬头:“万一呢?万一你遇到一个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人呢?万一你也心动了呢?” 启竹淡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人少见,即使如此,也仅只止于动心罢了。不说我,你喜欢上的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听见启竹的答案,邓珏的肩膀立即塌了下去:“不是个姑娘……是个”邓珏思索了半天,叹了口气道:“尼姑。” 启竹一顿,酒都醒了三分,“你没说笑?” 邓珏苦笑一声:“没说笑,我就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连告白的资格也没有了……我该怎么办?” 启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两情相悦才能长长久久,所以我想劝你莫强求。” 邓珏苦笑着又饮了杯浊酒,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抹了唇上把残酒,起身道:“好,我明白了!” 然后头也不敢回迈步关门,在萧条的空空院中站立,心沉如下了场大雪,披了层寒霜。 启竹静静看着禁闭的房门,眼眸暗淡下来,一些奇怪的感知,一些莫名的情绪。他向来看淡一切,从容自若,追求空空无我的境界,不希望被凡间陈杂情事所扰,而乱了分寸心绪。 所以他很少有这种感觉,他讨厌这种感觉。 除夕前一天,李青海从滁州赶了回来。 滁州坐落于晋国南方疆线,是晋国的南大门,背靠育州,面朝商国。商国疆土只有晋国的二分之一,且大都位于南方瘴气潮湿之地,所以商国心有不甘,总攻打滁州,想要侵占土地,掠夺资源。 李青海在滁州待了十余年,从未有过败绩,但近日一次与商国的战役,差点失守,士兵损失大半,伤亡惨重。其中原因他再清楚不过。 外臣无准许不得入京,他特意上书,要回京述职,快马加鞭,昼夜不歇,三天后,终于在除夕前赶回了京都。 一回京,他先去拜见晋灵帝,见他疲惫,晋灵帝准许他第二天再来述职,容他先回去休息。 李青海便径直去了程府。 李青海从军后便一直跟着武安候程中筠,四处征战,学习兵法武艺,能独挡一面后,便被调到滁州当戍边总督,这一待就是十余年,偶尔回京述职,必去拜访程老将军,住在程府,一如家人。 程府书房。 “师父!”李青海撩袍跪下,“久不尽孝,徒弟给您磕头!” 程中筠忙过来扶起李青海:“你为国尽忠,就是孝道!起来!” 程中筠拍了拍李青海的肩膀,端详着他的面容叹道:“消瘦了!” 李青海笑了笑道:“是时间赶得紧,路上瘦的。” 程中筠背过身坐下道:“我听说了,一月前的滁州之战,损失惨重,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李青海坐下,面露愁容道:“此事说来话长。育州一直是滁州的粮仓,是滁州连通京都的关卡。育州前刺史白岩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官,他在位时,育州粮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与滁州互协互助,友好往来。 但今年官员考核调动,白岩被调回老家,胡庆屏被调到育州担任刺史。他在位后,贪图享乐,四处敛财,欺压百姓,甚至克扣我戍军军饷,今年商国偷袭,打了一次持久战,粮草不足,胡庆屏却说今年收成不够,粮食只够京都的份,军粮还需我自己筹备! 克扣军饷我暂时无法顾及,没有粮食那就是要人命啊!那还如何打仗?!我不得已拿刀逼到刺史府,胡庆屏才答应送粮,结果送来的都是掺着麦麸的粮食!战事逼近,我抽不出身,士兵们只能将就吃这些!粮食不够,还要省着吃,大都饿着肚子上场! 且不说这些,后面军中谣言四起,传言粮食已经没有,又传言商国派来的是十二万大军!数量远远高于我们!而我晋国准备舍弃滁州,退兵到育州……粮草不济是事实,军饷不足也是事实,军心一乱,就出了茬子,还有不少新兵当了逃兵,引得军队人心惶惶,我只能拿我的人头保证,滁州不会失守,粮食还在路上……师父说实话,我也差点死在那里……” 程中筠眉头紧锁:“吏部尚书齐闵山是阉党一派,他把人调到育州,就是为了制衡你。天高皇帝远,反而比京都好活动,东华街规礼一事后,赵祥忠他们把重心放在了京都外,再荒唐的事,他们也敢做,也不怕传到陛下耳朵里,就是一群占地成王的混账!” 李青海握紧了拳头:“师父,我已写好奏折,明日上朝时揭发胡庆屏的劣迹!我必须为了我死去的士兵们报仇!胡庆屏不离开育州,我滁州恐怕无法存活!” 程中筠抬眸道:“没有那么简单。赵忠祥既知你回京述职,必然猜到你要为滁州一战申讨胡庆屏,胡庆屏是他敛财扩势的重要一方,精心安排,又怎会轻易让你成功?” 李青海抬高了声音怒道:“那就拼一把!我李青海不怕死,若无法根除祸害,我宁愿死在京都!” 程中筠拍了拍桌子,蹙眉看着李青海:“你这倔脾气怎么还是没改?!和安儿一个模样!若死容易,那天下受苦百姓都不活了!” 李青海立即垂了眉,噤声不语。 “如今商国国君主战,不肯讲和,那你滁州就是重中之重,你死了,首先就是滁州百姓丧命!别说气话!明日上朝先看形式,说话留三分,看陛下的脸色行事,别搭上自己!实在不行,回来我与你商谈滁州一事,只要人在,就还有转机,换条路并不是不行。” 李青海平了平自己激愤的心绪,应了一声:“师父我知道了,我明日一定谨慎行事。对了,师父,还有一件事……” 门外响起敲门声,而后直接被推开。 “师哥!你真的回来了!”程也安忙上前道。 李青海起身摸了摸程也安的头发,笑着说:“多久没见了?” 程也安“啧”了一声,“三年!你们这些师哥,没一个留在京都,父亲日日思念也见不到人!说吧,这次待几天?” 李青海尴尬地笑了笑:“三日,滁州还有事,我得赶紧回去。” 程也安白了他一眼道:“每次都是这样,你们滁州是少了你不行吗?” 程中筠插话道:“滁州事杂,你耍什么脾气?你师哥日夜不歇地赶了三天路,先让他休息休息,明天除夕,你下厨给你师哥摆一桌!” 程也安嘴角上扬,得意地看向李青海:“行吧,我万年不下一回厨,明天你有口福了。” 李青海“哟”了一声,抱臂道:“那我可等着呢!”
第39章 他只是个“女子” 第二日早朝,明德殿上。 李青海述完职,掏出袖中奏折道:“另臣有要事要奏!请陛下过目。” 晋灵帝眼眸一暗,只道:“拿上来!” 赵祥忠迈步过来,将奏折递到晋灵帝面前。 晋灵帝打开翻看,李青海道:“一月前的滁州之战,育州刺史胡庆屏拖延军粮,且在军粮里掺入猪羊吃的麦麸,克扣军饷,导致滁州守军损失惨重!望陛下调查,以悼死去的将士们!” 晋灵帝抬眸,语气低沉:“你确保奏折上所写属实?” 李青海立即跪下道:“陛下,臣拿项上人头担保!” 晋灵帝脸彻底黑了,把手边一个奏折狠狠摔到李青海面前:“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青海一愣,拿起地上的折子一看,是半月前胡庆屏写的奏折,上面状告自己私吞军饷,买卖军粮,被他暗中调查发现后,自己拿刀威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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