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指腹按在他的手腕内侧,神情慢慢正经了下来,颜喻见舒案脸上的幸灾乐祸渐渐散尽,一直悬吊着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他一言不发地抽回手,不想知道结果了。 可舒案并没有关心他情绪的意思,扯着袖子如实托出:“情况你自己应该知道,不用我多说,我也实话告诉你,如今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已经算是无力回天的地步,我倒是有个拔毒的法子,但在没有此毒配方的情况下,成率十不足一。” 十不足一,那基本是必死的结局了。 倒也算不上意料之外,如今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他竟然还觉得松了口气。 只是还有很多未竟的事。 颜喻蜷着手指,犹豫一番,问:“那我还有多少日子?” 舒案想了想,道:“就年前这段时间吧,我这有一味药,能帮你延长几天,可是一旦用药,解毒的难度会更大,是冒险赌一把还是想多几天平静日子,你好好想一想吧。” 两人相看生厌,舒览青说完便离开了。 颜喻一人枯坐院中,直到月上树梢。 两天后,舒览青的徒弟找来,说是已经学会解毒的法子,可以进宫了。 颜喻让刘通把人送进宫,他没有去。 只知道施针完成的当晚,林痕的高热就已经退下,红疹也渐渐消散。 转眼就到了冬月的末尾,这天天空阴沉得厉害,刘通看着雾蒙蒙的天空,说这两天怕是又会有场不小的雪。 颜喻坐在屋中,从微敞的窗户往外看,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今天已经是林痕醒来的第七天了。 时间若是有了尽头,就会过得格外快,无论是痛苦还是释然。 他慢吞吞收回视线,问刘通:“刘伯,你还记得那枚掉在雪里的玉佩吗?你当时是不是捡起来了?” 刘通想了想,点头:“对,少爷可是现在就要?” 颜喻点头:“拿过来吧,毕竟不是我的,也该还回去了。” ---- 舒案(舒览青)×容迟 两人是一对cp哦~ 傲娇纯情攻×豁达爱撩受 本文简单提及,不占过多篇幅 他俩的故事是专栏那本《赎身》,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去瞅瞅 大概率是个几万字的酸甜小短篇 ʕ ᵔᴥᵔ ʔ 另:本文HE,不需要怀疑!
第68章 “颜喻,我骗你的” 等到傍晚,颜喻拿了刘通找出来的玉佩,抱着金乌上了马车。 不知金乌是不是敏锐地感觉到什么,一路上特别听话,就窝在颜喻怀中,脑袋被摸的时候就软乎乎叫上两声,不被摸的时候就乖乖睡觉。 颜喻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金乌的后背,前前后后想了很多事,可等晃悠的马车突然停下,他掀帘看到皇宫肃穆巍峨的宫门时,思绪一散就忘了干净。 金乌回家特别高兴,甩着毛茸茸的尾巴朝颜喻叫了两声,接着三两下蹦到临近的一棵树上,找不着了。 颜喻无奈地拍了拍袖子,慢吞吞往乾极殿走。 殿前当值的恰好是杨喜,对方见他走近甩了甩拂尘,遗憾地说:“颜大人来得可不算巧,陛下不在殿中,颜大人怕是见不着了。” “陛下去哪了?”颜喻问。 杨喜苍老的五官纠结起来,笑着道:“陛下去哪老奴实在不太清楚,颜大人可是有什么事,老奴可代为转告。” 颜喻手缩在袖子里,指腹摩挲着玉佩细腻清凉的表面,摇头:“罢了,本官等一等吧。” 他不想让旁人代劳,不然,他就不会选择进宫,而是直接安排下人给送进宫了。 乾极殿是皇帝的寝殿,没有召令自然不可随便入内,但颜喻已经进进出出很多次了,多一次也无妨。 杨喜怕颜喻着凉,劝颜喻进殿坐着等,颜喻拒绝了。 两人并肩站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眼看如水的夜色漫上来,吹来的风也越来越凉,杨喜犹豫几番,对颜喻说:“要不颜大人还是先回去吧。” 颜喻没答应。 杨喜无法,他回忆起这几天自家皇帝的颓废样,心想应该和颜喻脱不了干系。 眼下颜喻好不容易来一次,他就这样将人赶走不知会不会被怪罪,思前想后,杨喜咬着后槽牙下定决心:“大人既然有要事,便亲自去找一找吧,陛下今儿下午,是往西宫的方向去了呢。” 颜喻有些意外,对杨喜道:“多谢公公。” 杨喜笑得有些心虚,回他:“颜大人慢走。” 相比于前几年勉强还有点人气,如今的西宫已经是废墟一片,树木早已枯死,地上也堆满了不知何处吹来的落叶,层层叠叠,上面的勉强还算新鲜,被压在最下面的枯叶已经快要化成污泥。 颜喻踩着哗哗作响的枯叶来到熟悉的门前时,被枯败的房屋以及透出窗纸的一丝淡淡火光刺得恍惚了下。 靠着墙的那两棵槐树的枝干向四面八方扭曲伸展着,树叶已经落了干净,不知是死了,还是只是落叶过冬。 墙角那处的简陋厨房还基本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只是角落里堆满了蛛网和尘土,像是已经在风雨飘摇中煎熬了数十年之久。 时过境迁,从没有如此形象过。 收回怅然的目光,颜喻踩着石子砌成的小径,慢慢往房屋的方向走。 才走到门前,林痕的声音就从四处漏风的木屋里传了出来:“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惹颜喻生气了,他不要你了?还记得我送你去的时候说过什么吗,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听话!” 愠怒的语气听得颜喻愣了愣,他正思考林痕在和谁说话呢,就听见一声颇显傲娇的“喵呜”声。 颜喻错愕地看了眼已经不能算是窗户的窗户,推开了房门。 训斥的声音被房门的“吱呀”声打断,林痕反应很慢,过了好一会儿才歪过脑袋来。 露出一张双颊带着红晕的脸,他喃喃自嘲:“我这是又做梦了?” 颜喻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在看见他不正常脸色的时候紧张起来,怕林痕身上的余毒没清干净,二话不说走上前,要去探林痕的额头。 却被对方先一步躲开。 “躲什么?”颜喻语气有些急,“转过来。” 林痕不听话,扭着脖子和懵懂的金乌对视,他说:“不能碰,一碰你就消失了。” 语气好无助委屈。 颜喻刚想问他胡说八道什么,就看见林痕脚边倒下的酒壶,他后知后觉,终于闻到了屋中不算浓郁的酒味。 原来是喝醉了啊,颜喻总算松了口气。 “那行,听你的,不碰。”颜喻道。 刚刚还在抗拒的林痕闻言点了点头,脸上的失落藏都藏不住。 颜喻叹了口气,趁林痕还没从伤心中回神,指背蹭了蹭林痕红彤彤的脸,还挺烫。 林痕快速眨了下眼,匆忙转过头来,许是喝醉了的原因,动作有些僵硬。 颜喻弯了眼睛,问他:“我消失了没?” 林痕摇头,目光发愣地盯着他。 霸占了整张桌子的金乌无聊地伸了个懒腰,趴下了。 颜喻揉了揉金乌的脑袋,问林痕:“你经常到这边来?” 林痕摇头:“没有。” 说着,他小心伸手碰了碰颜喻的指尖,嚅动着嘴唇说:“颜喻,林修溯死了。” 颜喻一怔,他原以为林痕早就把林修溯给杀了,可后来林痕又说调换玉佩的事是林修溯亲口承认的,他当时没有多问,只当林痕有好好养着林修溯。 可这才几天,对方竟突然就这么死了。 颜喻拍了拍林痕的手,问他:“所以就躲到这来了?伤心吗?” 林痕摇头,说:“他害死了我娘,又让我们之间产生了误会,我恨他,不伤心。” “那就是还没有完全想通。”颜喻想揉揉林痕的脑袋,但犹豫一番,放弃了。 “我不知道……”林痕茫然地说,“他是死了,但我一点儿也不痛快。” 颜喻点了点头,他能理解,毕竟现在就算把老皇帝从皇陵里挖出来让他亲手鞭尸,他也不会觉得能有多痛快,只是觉得心累。 “那就不要想了,”颜喻道,“想些能让自己开心的事。” 颜喻这么说,林痕就变得更茫然了,他说:“可是你不要我了,我没有开心的事了。” 颜喻搭在林痕手背上的手紧了紧,他说:“那就好好睡一觉吧,什么都不要想了。” 颜喻拍了拍林痕的肩膀,问:“我带你回乾极殿,行不行?” 林痕摇头。 颜喻看了眼林痕身后那张不知年岁几何的木床,被褥还算齐全,应该是杨喜知道林痕要来,派人整理过。 “那就在这边吧,”颜喻拉着林痕的手臂,把人带到床边,林痕还算乖巧,自己脱了鞋坐在床上。 林痕小心翼翼地抬眼,问:“你陪着我行吗?我不会做什么的。” 颜喻直视着林痕的眼睛,突然问:“你醉了吗?” 林痕下意识摇头,摇到一半突然停住,又认真地点头:“醉了,明天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所以能留下了吗?” 自欺欺人好没意思啊,颜喻想,但他还是选择了自暴自弃,点了头。 他在林痕的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脱了鞋,上床,和林痕面对面盘腿坐着。 两相对视却无话可说的氛围太过诡异,颜喻错开目光,正准备拿出玉佩,林痕就扑了上来。 压抑的哭腔一并传来:“颜喻,我骗你的,我放不下……” 放不下又能怎么办呢?颜喻也问自己。 他又后悔自己刚刚的心软了,长痛不如短痛,他明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来还玉佩,准备说些狠绝的话,同林痕断了关系。 可是他又一次的心软了。 他告诉自己要狠下心来,不然对两人来说都是折磨,他想把林痕拉下来,可耳后突然被什么烫了一下。 好像是泪,他听到林痕隐忍的抽泣声了。 他手不可控制地一颤,再一次失了力道,转而轻轻拍了拍林痕的后背。 “颜喻,我们可以和好的,我们的误会解开了,江因也回来了,至于浮华枕……我会找到舒览青的,他会有办法的。”林痕断断续续道。 颜喻终于还是揉了揉林痕有些毛糙的发顶,心道,是了,林痕把颜府内外的探子都撤了,所以不知道舒案已经来过颜府,帮他诊完了。 没有办法的。 颜喻心痛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下嗓音,问:“你不是说自己醉了吗,醉了的人会问这些?” 林痕脊背一僵,慢慢退出颜喻的怀抱,他眼眶中还有发红的血丝,无措地看着他,嘴唇张合几次,只得道:“是……” 他不敢问了,再问颜喻就不想陪他演戏,也不愿意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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