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穿就到床上捂着,别伤到肩膀。你今日还要当值吗” 他靠墙半躺下说:“不当值。”我掀开被子和他并排躺着说:“那你可以睡这里。”我刚靠近时,他全身绷紧,随即放松下来。 我与他两年相处,方得他无言信任。 “为什么不换那套新衣裳?”我打破沉默。 “穿上会染脏。”我忽略掉泛起的细微痛楚,“怎么想起送那个大礼?”沈涟该睡着了吧。 “你…不爱女子。他好看,清白,只十三两。” 面前这张脸称得上英俊,只因少了生动而不显眼。唇形薄薄,但吐出来的话我完全不明白。我问:“我…何时不喜欢女子了?” “静安郡主。”十二岁的静安郡主卫琼瑛。 我去卫侯府上诊治卫瑾小公子的喘症时,被来探望的静安郡主看到了。过三天,卫家举家去四神庙中上香,我在人潮中看到卫彦,他才以口型回我他的名字。而卫瑾这个九妹竟趁此机会,带着重重影卫跑到禾木医馆来,哭哭啼啼发誓非我不嫁。我在一室影卫的包围中满头大汗地询问。她竟说我只是个郎中,婚后无法管束她,她必能自在逍遥。 我长劝短劝,她不肯自己回去,我头痛欲裂。我说过夜于她名声有损,她只说正好嫁与我遮丑。她早上来,未至晌午,卫家马车登门,恭恭敬敬地领她回去,并未为难我。 不要郡主即是喜欢男童,卫彦半点不含糊,过于直截了当。 我玩笑之心忽起,问:“既然知道我不喜欢女子,你为何不自荐枕席?我不大爱稚嫩少年。” “可以。”他说完手微微一拉,我们便滑进了被窝。他双腿顺势插入我腿间,阵阵热力透过布料传来。上身也厮磨着贴上来,双唇生涩而坚定从唇吻至我锁骨,中间甚至无师自通地伸出舌尖舔舐。麻痒一直传至心腔,那处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脊柱一线微微下凹的结实背部就在我面前,若顺那一线摸下去,该是挺翘结实的臀。 我尴尬地拉他起来,试图用傻笑蒙混过关。 他抬头静静望着我。 “与你说笑…”我拒绝去想本意听上去多么苍白无力,“我喜欢女子的。” “哦。”还好听的人是卫彦,他并没多问只是躺回去。 慌乱中我撒了谎。我对他起反应了。反应不仅直接,而且大到我难以欺骗自己。色神在上,我非圣人,只是对一副受伤的躯体下不了手。 躺着躺着我睡过去,醒来时不出所料身边空空。正失落,发现那套新衣裳也随他不见了,又高兴起来。 第5章 标题:蝴蝶风暴 概要:风暴铺天盖地席卷一切 往后是接四神和踩祟。一片喜气洋洋中,亦有挥之不去的阴霾。 褚明死得离奇。燕三过来吃饭却说:“孩童失踪和褚明死案都无进展。” 我建议:“找隔壁刘五问过没有呢他娘子回凉州了,他或许晓得点什么。” 燕捕头摇头:“没办法找刘五问。我去司户参军那里查验出长安城的记录了,发现刘五跟他娘子一起去凉州了。” 我问:“仵作后面验尸有没有进展” 燕捕头转述:“仵作说尸体面目剁成这样,什么也看不出来。唉肉市又那样嘈杂,没有人留意刀剁声。” 我安慰他:“衙门春假,你忧心也无用。”这案子或许拖下去会不了了之,终成悬案。 备年夜饭的空档,十三岁的沈涟忽然跟我说:“我瞧你有点忧心,想跟你说三件事。” 我摸摸他的脑袋:“你说吧。” 他偏头说:“第一,上次问询的妇人自称嫠家。嫠家是寡妇的自称,她的妆容却很冶艳,住在鱼龙混杂的肉市旁边,不像正经女子。第二,她虽然回答了燕捕头,但真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或许第一次不会全盘托出。我在南风馆见公子间的隐秘,也很少说出去自找麻烦。第三,褚明令人不齿,但他是你的朋友,你如要试试才放心,那我…我觉得你应该去的。”我拉他的绑发带,他躲开我的手。我说:“那我开年私下找妇人问问,不枉我和褚明朋友一场。” 晚上我琢磨起自己的喜好。与卫彦本来是玩笑,后果却难以承受。 前面二十二年,我相信总有一天会遇上合意的姑娘,执她之手,相伴至老。即使没有动心的,依媒妁之言娶个贤淑姑娘为妻,与她一辈子相濡以沫也很好。 然而这个信念被卫彦颠覆。 最初的慌乱沉淀后,他的一举一动忽然清晰。我回忆得多了,甚至分不清哪些是他实际做过的,哪些是自己幻想的。这些天我喉咙常常发痒,挠也不能缓解,皮肉像有记忆一般不断重复舌尖舔舐过的感受。 除夕后半夜,偶有零星爆竹声,更显得万籁俱寂。心思芜乱间,我甚至做了一个不甚清晰的春/梦。半梦半醒时,那些肢体交缠却通通褪去,只留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胸腔中的蝴蝶在细雨中煽动翅膀。微凉,麻痒,带着针扎的细微痛楚。最后引发一场风暴,铺天盖地席卷一切。 顺其自然,我想,不再辗转反侧。 大年初一,开门大吉。各家各户都放起开门炮仗。爆竹声后,碎红铺地,灿若云锦,正是满堂红。 沈涟换上了我制那套艳红新衣,足踏黑靴,站在医馆门槛上朝外看。 门外满街瑞气,映衬他一身艳红,没有流于浅薄,反而别有翩翩少年的风流气度。 我对一桩事上了心。站上另一侧门槛,拍拍他肩膀。 他侧过头,夸张地拱手作揖:“新春大吉,出入平安。” 我也夸张地作揖回礼,随即郑重:“沈涟,你想去杨夫子的私塾中念书吗?” 沈涟本身粗知字义,而这些天他的言行我看在眼中,觉得他跟着我做药童着实被埋没。 沈涟问:“杨老夫子的私塾好不好?” 我说:“很好的。杨老夫子原是国子监祭酒,他致仕后,在长安城西南开办私塾传道授业。而且他每到逢十的日子便来草市镇义学中,为贫寒的小童授课,很受人敬重。” 沈涟问:“我十三岁了,现下念书考功名来不及了吧?” “你开年入学还来得及操童子业的。若通过县试、府试和院试,便可作外舍生进太学。虽须缴纳斋用钱,但我可以负担。”我曾幻想将这些告诉亲儿子,“我不强求你中举。但只要有小小的功名傍身,你就会好过不少。仕途要比务农经商,抑或像我一样悬壶济世要好太多了。” 他猫儿眼略略一眨,直视我:“李平,你容我想一想。” “如果你是因为刚熟悉禾木医馆又去陌生地方才犹豫,”我循循善诱,“那杨老夫子的私塾离草市镇并不远,放课就能回来的。” 他低头看地上碎红不语。 我凑上去揉他头发,问另一桩事:“你叫燕捕头一口一个‘大哥’。为何到我这儿就直呼名字?来,叫声大哥。”我假意咳嗽两声,又问:“要不叫爹” 他勾唇,眉目间有点倔强:“李平。” 算了。我笑嘻嘻唬他:“沈涟!” 他说:“我出门看各家春联去。”他出门时努力板着脸,但从左侧看去,还是现出了浅浅的梨涡。 入学的事我打算过些日子再与他商议。 大年初二,我与沈涟一早叩开了寡妇门。她惊讶地福了一福。沈涟直接闯进去,环顾一番后朝我道:“原来暗娼家里是这模样,我们告官后定能拿赏银。” 我进去拽住他,冲妇人说:“小孩子不懂事,夫人见谅。” 那妇人面色发白,双手拉扯衣角环佩,口气强硬:“你们到我家是作什么来了?” 我只得单刀直入:“夫人,我们无意与你为难。只是想问,腊月二十二到腊月二十四褚明去世这三天,你见过什么异状没有?” 妇人放开环佩,哼了一声:“那天我就讲过了,你自可以去问燕捕头。肉市那么吵闹,我能知道什么紧要的?” 不想无功而返,我和气问:“夫人你再想想,真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沈涟挣脱我的手:“她胡说!有一晚我背着你来肉市背后玩耍至早上,夜里明明看到她,她明明…”他似乎羞于启齿,后退几步,脸藏到我背后。 我皱眉:“夫人,我只想友人死得明白。此间言语再不会说与第三人,望你直言。” 妇人局促不安。沈涟复从我背后探出头,我摸沈涟绑发带。妇人开口:“不错。那晚刘五家,的确有些奇怪。” “咦”我问,“不是褚明家吗?” 第6章 标题:半夜剁肉 概要:你长于勾栏,我无意苛责你信口雌黄 她寻张椅子坐下:“不,是刘五家奇怪。腊月二十三那天,我想着快过年了,今年又有些积蓄,不该开门做…皮肉生意。谁知道老相好喝得半醉跑来,我没奈何,只得顺着他。丑时二刻…也许是三刻,我不太清楚,到处黑漆漆的一片。我送走老相好,提着灯笼回来,路上经过刘五家,听到他家里哐哐哐的。肉市白天嘈杂,晚上却很安静,那个声音非常大。我以为是刘五…”她喝了口茶水,“于是我冲刘五家喊:‘刘五,你大半夜的剁什么肉还要不要人睡觉了?’没想到探头出来的却是刘五娘子,她满身是血瓮声瓮气地说:‘我剁肉关你什么事?’我不敢惹她,赶紧回家。回家缓过神来,我想,刘五娘子晚上剁什么肉?这事恐怕不得了。腊月二十四,燕捕头和你来褚明家中,街上都在传褚明被人剁了。我又惊又怕,觉得剁肉和褚明之死或许有干系,在燕捕头那里就想说出来的。但我说出来就要解释深更半夜,我一个寡妇为什么会在街上?这些营生差爷平常不管,但报了官就说不准了。因此我一合计,只得…只得把这些都憋在肚里。” 她犹自发抖,话尾带上了哭腔。我拉上沈涟悄悄退出去,路上我说:“咱们再到褚明家看看。” 开斜对面褚家院子门时,我略微责备沈涟:“方才怎么那样莽撞?一进门就得罪人家。” 沈涟反问:“若是和和气气的,她肯说吗?要拖多久才会开口?” 我回道:“那你也不该戳人痛处,总有别的法子的。她一个寡妇多少有难处,又看到不得了…” 他截住话头:“李平,你心肠太软,与那等油滑妇人打交道,恐怕会被绕进去。其实我与你一般,也不愿逼迫她,只是需要速战速决。”他开口两次,先语焉不详猜测妇人身份令她惊慌,进而以报官相胁,后… “小涟,你什么时候去过肉市玩耍”话没说完,已想到他是诈寡妇。腊月二十三日,他跟着我跑来,不过匆匆一瞥,市场上又都收摊了,他还能看出是肉市,再掐准妇人可能外出的时点使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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