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侍郎又坐回椅子里,含笑道:“请说。” 我问道:“我籍契没了,可以补吗?” 公孙侍郎颔首道:“补是可以补,只是......” 我着急问道:“我听说籍契不可补,是不是偷偷补了会下大狱?” 公孙侍郎哈哈一笑:“那倒不是,原就是可以补的,只是寻常补不来罢了。”他喝了口茶,细细说道:“户籍涉及到的问题复杂,礼制、婚嫁、税赋,林林总总还有许多事情在里头,补籍契须得三处点头,刑部、林户院、参谋院,这还好说,刑部太尉与你应该有点交情,林户院院史日前刚换了人,就是那沈容沈大人,他也好说话,至于参谋院,如今夏大人毕竟在参谋院任职,想必也不难,只是补籍契有许多手续,先要请全国各州县户籍处自查,确定不见你的籍契,原户籍上的内容要请刑部遣人调查核实,尽数确认了才能补给你。” 我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复杂无比。 公孙侍郎笑看着我说:“虽说如此,却从没人补过,小人物难补,大人物难丢,当真丢了也总有办法,不必大费周章去补。” “那倒是,总是有些劳师动众,我还是不补了。”我想了会儿说,“大人,你以后若是还有什么写字的差事,你不妨交给我做,我写字慢一些,可以少收一些工钱。” 公孙侍郎拿起茶盏闷头喝了茶,又摸摸鼻子说道:“自然自然,有合适的我再找你,我也该走了,你若有事来找我,我这几日不是在相府就是在安亲王府。” 我倏地松了口气,又喜不自胜道:“好,大人,我送送你。” 我送他出门,又请仆役帮忙将六摞红纸都搬进书房,我写一月能挣六两银子,虽比从前在典司院少一些,可这差事也轻松,又能在家里做,也不失为一门好差事。 我当即就坐下写字,洪叔走进来看我,帮我将红纸都摞到旁边的桌子上,只留了一沓摆在案头,我写完一张,他就拿去晾干,然后替我整整齐齐又叠在一起。 我写了一会儿,喃喃说道:“公孙大人说迎亲那日南城家家户户有喜饼喜果,结皇亲原是这样的,真是气派,我得好好攒银子,等九州哥哥成亲的时候也不能太寒酸了。” 洪叔笑笑道:“歇一会儿吧。” 正说着,嬷嬷来说,夏九州下朝回来了,正在门口。 我写完手里的字,连忙放下笔往外走。 方走到庭院,蓦地就愣住了,远处大摇大摆虎着脸朝我走来的不是赵北辰还能是谁。 虽已过了两年,他却仍有些稚气未脱的模样,眉飞色舞很是神气。 我见他虎着脸,想起去时没与他告别,缩了缩脖子看着他走近。 赵北辰拿手指着我说:“瞧你这窝囊样,自不必我开口,你就该知道我要骂什么了吧?” 我呐呐说道:“我、我去找你了,可是侍卫好多,我就走了。” 赵北辰瞪我道:“说你是缩头乌龟,半点不差,那群人惯会看菜下碟,他们拦你,你就劈头盖脸骂他们,说你是我兄弟,他们还敢轰你不成?” 我嘀咕道:“那有什么不敢的......况且我怎么能在外与你称兄道弟......” “你每日在家干嘛?陪我去玩儿啊。”赵北辰拽着我往外走,又遇夏九州稍缓一步进来。 夏九州忙道:“三殿下,他脚崴了,容他歇两天吧。” 赵北辰‘啧’了一声道:“你还真是个废物。” 我着急说:“我领差事了!”我拉着他去书房,给他看我写的‘喜’字。 ----
第38章 赵北辰不屑来看,打着哈欠在榻子上躺下,懒洋洋说:“你这里地方虽然不怎么样,倒是清静,比我那空荡荡的府邸舒服许多。” 我倒了杯茶放在茶几上,拉了小板凳过来坐,笑眯眯说:“我这几日在家里写喜字,你过来陪我玩嘛,我还没去后街逛过,九州哥哥说有好吃的糕饼铺子,我去买些来跟你一起吃。” 赵北辰侧枕手臂,看着我道:“我知道你回来,本是第一日就想来找你的,只是听说你嫁给夏九州为妻,我总得有些避讳,免得让人以为咱们有染。” 我涨红了脸,连忙摆手道:“我没有想过和他成亲。” 赵北辰抿着嘴笑了笑:“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是过继,还特意去他父母坟前守孝了两年。” 我干巴巴笑了笑。 赵北辰眼珠子滴溜溜看着我,打量了半晌道:“你模样长开了,倒是比从前还漂亮许多,夏九州到底是状元郎,三品虽不是什么大官,但父皇器重他,他也称得上朝廷重臣,你如今是他弟弟,与我做个妾室倒也不差。” 我彼时正在喝茶,闻言呛了一下,揪着眉头看他说:“你不要胡说八道。” 赵北辰哈哈直笑:“你不会还在偷偷喜欢我太子大哥吧,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整日阴沉着脸,又喜怒无常,翻脸无情,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跟了我,我每日带你出去玩儿,咱们去各家串门子,挑挑事,惹惹麻烦,太尉那有许多好玩儿的东西,咱们跟他去查案,也有意思。” 我问道:“太尉大人还好吗?” 赵北辰坐起身,喝了口茶,复又躺下去道:“还成吧,老样子,他妹妹给太子大哥生了个儿子,日前刚满周岁。” 我闷闷地不说话。 赵北辰瞄我一眼道:“你难过什么,他之所以没有三妻四妾,是因为寻常家世配不上他,太子终究是不同的,父皇对他期望甚高,便是妾室也都是家世容貌仪态最好的,要会琴棋书画,要会刺绣女红,谈吐举止都有规矩,定下人选之后,由教养嬷嬷管教三年,规矩都立好了才能进门,喜欢他,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后院里那些也未必喜欢他。” 我抱着膝盖嘀咕道:“你今日说话,我都不爱听。” 赵北辰哈哈一乐,坐起身道:“你怎么领了我二哥的差事,喜宴那日我带你去吃席,他比我会吃,他那肯定有好吃的。” 我忙不迭摇头,惊慌道:“我再不跟你去吃席了,我上回去你的开府宴,惹了好多人生气。” 赵北辰笑笑说:“左知言是我请来逗太子大哥的,别的可不怪我啊,其他人也不曾动气,只我太子大哥恼得很,也不知他气什么。” 我困惑道:“你上回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没请我二哥,人是太子带去的。” 赵北辰愣了愣,干巴巴笑道:“你记性真好。” 我叹气道:“你真是爱捉弄人。” 赵北辰难得正经了些,他盘着腿坐好,认真说道:“行舟,我没有几个朋友,太尉是一个,你是一个,再没有其他人了,那段日子你郁郁寡欢,我看着也难受,我想叫你认清现实,放自己一个痛快。” 我心情激动,着急说道:“北辰,我也没什么朋友,我之前还担心以后与你成不了朋友,如今我放心了。” 赵北辰嗤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子抛给我:“拿去,以后你去我府上,没人敢拦你。” 我把那块小令牌捧在手心,乐不思蜀道:“真好看。” 赵北辰唉声叹气:“你真是小狗,稍许给你些甜头就能把你勾走。” 我笑眯眯不说话,仔细把小令牌收进书架上的木盒子里,然后坐回案前继续写喜字。 赵北辰吃了几口茶,嚷嚷着要续茶,我连忙去给他续了茶,又坐回去继续写。 赵北辰端着茶盏在书房里来回打量,啧啧道:“你这里真是清俭,什么好东西都没有,你今后什么打算,不会一直窝在这里给别人写喜字吧,也就是我二哥婚事隆重,寻常哪来这么多字要人写。” 我慢吞吞说:“也不必一定是写字,公孙大人对我甚好,说日后有合适我的差事就派给我。” 赵北辰不甚在意道:“那能挣几个银子,浪费光阴。” “也不少呢。”我写完一张摆去旁边,又另拿一张来写,笑眯眯说,“我如今的日子已经再好不过了,求也求不来。” 赵北辰无奈:“你还真是好打发。” 我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赵北辰定定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道:“过几日宫里有茶宴,你随我去喝喝茶吧,我母妃要替我相看,你也去坐坐。” 我敛起眉道:“我可不去,你又要戏弄我了。” 赵北辰气恼道:“怎么是戏弄你?你如今年岁也大了,跟着夏九州能有什么好名堂,他能替你操持什么好亲事?你跟我去看看,若是有好人家,我替你撮合。” 我心念一动,说道:“既如此,你不如带我九州哥哥去吧,他还没成亲呢。” 赵北辰摆摆手,脱口而出道:“都是王公侯爵,夏九州配不上。” “啊?”我苦着脸说,“他哪里不好?他人品才貌都出众,又是状元郎,如今官位也不低,是不是因为我们家底薄了些?” “这只是其一。”赵北辰‘哀’了声道,“他是绝户,虽是朝廷新贵,但到底根基不深,谁家高门大户敢把孩子嫁他。若是门户小些,倒又高攀他了,贸贸然也不敢来说亲。” 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里头门门道道还真是许多。” “哎,你别管他了,你管他作甚,你茶宴去不去?”赵北辰皱眉道,“我叫人给你做身衣裳,你陪我去。” 我原不想与他说我与太子的事情,总觉得有些羞赧,只是他连连问我,我又不知如何回绝他,脸烧得发烫道:“九州哥哥配不上,我就更配不上了,况且我有心上人了,我不想去。” 赵北辰站在我桌前,不断用指尖敲打桌面,似是在想事情,目光幽深道:“他配不上,你配得上,你若是不去,我自己帮你看。” 我失笑道:“你比我还小两岁呢,你怎么帮我相看呢,况且我把籍契都烧了,你别瞎操心了。” 赵北辰目光一凛:“烧籍契?你发什么癫?” 我笑笑不说话,只专心研墨。 赵北辰心烦气躁道:“罢了罢了,懒得管你,我走了。” 我站起身道:“我送送你。” 赵北辰挑眉,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我送他到门口,见他上了马车才进门。 吃过晌午饭后,我又坐回书房写字,我做事虽温吞,但也不至于一日只能写一百张,若我上进些,兴许十日就能写完了,到时候我就把红纸给公孙大人送去,顺道再领一些回来写。 我端坐在椅子里写了一整日的字,恍惚间似乎回到儿时读书的光景,那时候总觉得苦闷,如今自己想写,枯坐一日也不觉得无聊。 我正写着字,恍觉案头茶盏被人端起,我仰头看去,赵成岚扬着笑正在喝我的茶。 我冲他笑,又说:“茶凉了,我给你换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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