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至于封城,但是他们的人守着城门,我们总是不好走脱。”元也不欲在此时多加纠缠,果断道,“你们明天出城,往东走,去我们来时经过的昌南镇等我,那里的瓷器烧得好,我们汇合后去逛一逛,顺道给溪娘买些好看的药瓶!” 阮归趣叹道:“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听话的时候!” 元也不以为意地笑道:“懂我就好。” 到了傍晚,三人收拾好了东西,往楼下去退了房。此时天空已有细雨飘落,路上没什么行人,元也选在一个岔路口与阮归趣分别,目送他们俩走远后,元也寻了个地方,除去脸上所有的伪装,换了身翻领胡服,便又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原先的客栈入住。 第二日,元也刚要去客栈对面的酒楼里盯梢,不料刚下楼梯,便见蓝七带着两个人进来了。那两人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一高一矮,两人面容都隐藏在面巾后,再加上兜帽遮盖,看不出是何模样。元也坐到靠门的位置,只听蓝七问掌柜:“敢问贵店有没有三个谢姓客人?其中一位大约不惑之年,还有两个是少年。” “原来是蓝七郎来了,失礼失礼。”掌柜翻了翻账册,道:“是有三位,不过他们昨天下午就离店走了。” 蓝七连忙问道:“他们可说了去处?” 掌柜摇了摇头,道:“只听说要赶着出城,所以多给的钱也没要,便匆匆走了。” “这……”蓝七从怀里取出两个药瓶,向身后问道,“怎么办?定金收了,可是药还没给。” 矮个斗篷下传出一个女声:“去住处看看。” 蓝七便取出半贯钱放到柜台上,道:“劳烦引个路。” 掌柜叫来一个酒博士,让他带着三人上楼。 元也看了他们一眼,淡定地走了出去,果然在门口看到一辆马车和两匹马。马车不大,里面恐怕不好藏人,且车夫坐在马车门边,若要绕过他进去,委实有些困难。元也在马车后站了片刻,打定主意去试试车底,于是将短袍系到身前,然后捡起一块小石子,趁着车夫不注意,打到一匹马的后腿,马儿一惊,撒开蹄子便要跑,车夫连忙牢牢拉住缰绳,元也趁着混乱之际,一个滑铲溜到车底,好在车厢下有铁棍交叉放置,元也顺利地攀了上去。 昨夜一场雨后,今日反而没先前那么冷了,只是铁件到底冰,没过一会儿,元也便觉得手掌都冻麻了,好在这时候,蓝七终于带着人出来了。三人不发一语,女子进了马车,蓝七则与另一个人骑马往回走,马车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进了一道小门。元也牢牢贴在车底,借着车厢遮盖车底架构的木板掩住身体,完全没法看外面是何情景,因此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如此又行了片刻,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此处有不少马匹的声音,想来是到了马厩。 马车一动,女子下了马车,她叮嘱道:“今日之事,绝不可传出去。” 蓝七道:“我记住了。” 片刻之后,传来蓝五的声音:“属下领命。” 原来另一个斗篷下竟是蓝五,只是他为何也要做此装扮呢? 元也耐心等了片刻,听着声音,感觉女子率先离去,然后蓝七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蓝五道:“先回房,别在这里说。” “车夫又听不见。” “隔墙有耳。”蓝五说罢,带着蓝七也离去了。 元也松了口气,车夫是聋子,那可就好办了,于是在车夫解马车的套绳时,他小心地落到地上,躲到车后,待确定四周无人后,他才顺着蓝五方才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注:参考唐朝货币换算,50两黄金500两白银500贯钱,相当于现在10万元,1贯钱100文,相当于现在200元。 第76章 鹿岘庄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好在这里竹子种得足够多,元也仗着轻功高超,在竹林间行走如风,倒也不曾惹起旁人注意。 蓝五和蓝七走得并不快,过了一会儿,他们俩便进了一间靠着外围的大院中。元也趴在墙头观察了片刻,发现这间院子房间很多,但是大多数人都在往外走,且他们与蓝七的穿着十分类似,都是一身藏青圆领袍衫,头戴软脚幞头,身披鸦青厚斗篷保暖,或许这是蓝家人特有的装扮。这会儿是白日,如果贸然去追蓝五他们,目标实在太过明显,元也看到这些装扮,心中有了主意,观察了好一会儿后,终于看到有一人并未锁门,而是随手带上门,便往院子外去了,元也于是跳进院子,小心地潜入到此人的房中。 这是仅供一人居住的单间,布置得十分简单,除了床和桌椅,就只有一个柜子。元也在衣柜中寻到鸦青色斗篷,正待往身上穿,忽然身后传来开门声,他一惊,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只是房间实在简陋,唯一能躲人的床底还被脚踏挡住,他只能硬着头皮面向门口,准备先下手为强。 令元也意外的是,推门而入的并不是房间的主人。来人蒙着脸,看身量要比元也大上几岁,此时见屋里有人,显然也是一惊,抬手便要动作,元也心念电转,忙道:“自己人!” 蒙面人眉头一皱,手顿住,待目光落在元也脸上时,却不由瞪大眼睛,不过惊异的神色只停留了一瞬,他很快恢复正常,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为何这么说?” 元也注意到蒙面人方才的神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认得我?” 蒙面人摇了摇头。 元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柜子里又找出一件斗篷,道:“你是找这个罢?” 那人点了点头。 元也将斗篷放到柜子上,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拿武器,一边绕着大圈往窗边走,一边道:“咱俩各做各的事,我先说好,你不出卖我,我就不纠缠你。” 蒙面人向元也投来淡淡一瞥,好看的眉眼尽露无疑。 元也一向自诩丹凤眼十分出众,但是在此人面前,即便看不见全貌,也觉得自己似是落了下乘。这样好看的人,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只要露出面容,就不会让人忘记。想到此处,元也好心道:“我给你易容罢。” 蒙面人一怔,再次看向元也。 元也解释道:“他们都不戴面巾,你蒙着脸出去,有些引人注目。” “多谢。”蒙面人轻声说了一句,却没有听从元也的建议,披上斗篷便出去了。 元也看着他离去,不由想到了方笙,喃喃道:“这么怕在我面前露脸,难道又是李观镜的熟人?娘额冬菜!不会这么巧罢?” 疑惑归疑惑,元也没有在此事上多加纠结,他从窗缝往外看,见院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闪身出门,往蓝五的住处寻去。先前元也是想听蓝五针对今早的事到底说些什么,可惜因为耽误了一会儿功夫,等元也摸到蓝五窗外时,他们差不多都说完了,元也只听到蓝五说“听夫人的罢”,而后蓝七答应下来,便开门出去了。 鹿岘庄的夫人,自然就是元溪那位妹妹了,那位在崔娘的推测中划伤元溪、抢走蓝田的人。 元也握住拳,正要返回竹林,忽然里间传来蓝五惊吸气的声音,元也连忙贴近木墙,只听蓝五缓了气息,问道:“沈叔何时来的?” 那位“沈叔”没有说话,只传来迟缓的脚步声。 蓝五道:“沈叔来得正好,不然我得到了夜里,才好去给庄主回话。” “方才的事?” “正是。” “夫人没找到人?” “他们昨晚便走了。” 沈叔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你先忙,我去找庄主。” 庄主必然是蓝田了,元也心中一喜,真是正愁没路,便来了个引路人。元也观察着门口,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人出来,他返回窗边仔细听,发现屋中只剩下蓝五的气息,元也这才明白过来:这位沈叔压根不是从大门进来的,蓝五房中有密道! 元也一阵无言,他也不能干等着,眼见着蓝五一直留在房里,他只得再次翻墙而出,回到了竹林中,如此蛰伏等待,一直到夜色降临,鹿岘庄屋舍之间亮起了灯笼。元也扔掉碍事的斗篷,穿行在竹林的暗影之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出门太少缺乏见识,他走了一小段距离后,就开始失去方向,只能停了下来,尽量靠近亮光边缘行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蓦然发觉眼前的景色有些熟悉,元也不由皱起眉头,攀上竹节往下看,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蓝五所在的大院外。 元也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自语道:“鬼打墙?” “是遁甲。”身后猛然传出一个声音。 元也吓得汗毛倒竖,差点跳了起来,好在那人从暗影中走了出来,让元也看清了他是谁,元也拍了拍胸口,有气无力道:“原来是蒙面兄……” 蒙面人和元也一样,也脱去了斗篷,全身换上黑色夜行服,他没有注意元也的称呼,只道:“我看你一直在打转。” 元也将面前的人视作临时盟友,蒙面人显然对这个“遁甲”有点了解,元也自然而然抱上大腿,问道:“是阵法么?” 蒙面人“嗯”了一声,漠然道:“算筹,心术,障眼法而已。” 元也忙问道:“你可以带我走出去么?” 蒙面人看向元也,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元也想起自己白日的推测,便诈道:“你怎会不知我来做什么?” 蒙面人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元也问道:“那你呢?” “殊途同归。” 元也问道:“什么毒?” 蒙面人没有说话。 元也想了想,提议道:“你帮我走出去,我帮你拿解药,怎么样?” 蒙面人垂头看了元也片刻,问道:“你是谁?” 元也脸不红心不跳,道:“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啊。” 蒙面人冷淡地看着他,显然不相信。 元也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明白为何方笙没看见自己的脸就能相信,眼前的人见到卸去伪装的自己,为何都不相信自己是李观镜?既然骗不过,元也只得道:“好罢,我不是,不过我来是为了他。” 蒙面人沉声道:“随我来。” 元也跟上去,也不知自己之前走的路与蒙面人有何不同,可是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面前就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处建造得十分精美的庭院外。元也问道:“这是庄主的院子?” 蒙面人点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腾空而起,从院墙直接跳向回廊,再无声无息地攀到屋檐下。元也抓好房梁后,忍不住腾出一只手给蒙面人竖起大拇指,夸赞对方的轻功,蒙面人眼中露出浅淡的笑意,点了点头。 屋里亮着烛火,却没什么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女声:“郎君,快别置气了,先将药喝了罢,喝完我再向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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