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摇了摇头,道:“吃人嘴短,我不要你请,咱们俩对半分。” 元也算是服气了,只得道:“好好好,都依你,行了罢?” 少女抿嘴一笑,歪了歪头,道:“大哥先走。” “好,小妹!”元也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率先往前走去。 两人这一路走得十分戒备,时刻防着对方下黑手,又要担心对方逃走,等到了浔阳楼外的时候,少女先受不了了,她摆了摆手,含胸驼背地往里走,一副疲惫到极致的模样,一边虚弱地说道:“累死了,快找个座罢。” 这会儿已过了饭点,浔阳楼里没什么人,两人去二楼寻了一个角落坐下,少女呆滞地看着桌面,道:“酒博士,点菜。” 元也同情心起,便拿出钱袋,取出五十文钱,向酒博士道:“烦劳按着这个价格配几道菜来,越快越好。” 酒博士应声离开。 少女忍不住赞道:“亏我以前还要问一问店里拿手菜,如你这般,倒快了很多。” “是啊,酒楼要回头客,会精心配好的,不过方才忘了问你,可有什么忌口的?” 少女摇了摇头。 元也道:“如此甚好,那就让他们自己发挥去罢。” 少女的眼神变和善了不少,由衷道:“你看来不像是歹徒。” 元也笑道:“这就相信我了?你也太好被收买了。” “那你可又错了,你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见过的人数,恐怕你这辈子都赶不上呢。” 元也奇道:“你为何见过许多人?你家里做什么的?” 少女摇头晃脑:“你别管。” 元也看少女有点油盐不进的,思考片刻后,从荷包里取出炭笔和纸,道:“相逢即是缘分,囡囡长得这么好看,不如我给你画幅小像罢。” “不许画,哼!你肯定要拿我的像去问人,从而得知我的身……”少女的目光落在炭笔上,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然后一点点上移,最终盯住了元也。 元也本要反驳少女的话,见她神色奇怪,有些莫名:“怎么?” 少女呆呆地问道:“你……你是谁?” 元也“啧”地一声,道:“你防我跟防贼似的,还好意思问我是谁?” “不是!我,我好像……”少女咬住嘴唇,蓦然道,“手伸出来,我给你号脉!” 元也连忙护住自己的手,他扬了扬下巴,道:“说话归说话,男女授受不亲,你可别动手动脚啊。” 少女红了脸,她忿忿地看了元也一眼,但还是不甘心就此放过,便退了一步,问道:“你不觉得我很眼熟么?” 元也认识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肯定是没见过眼前这个少女,便摇了摇头。 “你难道不是姓李么?”少女指着炭笔,道,“你住在我们家那会儿,宫里有人来送过这个。” 元也平静地看着少女,心中却如惊涛拍过,他明白眼前的少女将自己认作谁了,只是那个人……他也用炭笔么?还是说,那个送笔的宫人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 “庄周梦蝶啊……”元也喃喃道。 “什么意思?”少女有些不解。 元也醒神,问道:“囡囡是药王谷方家的人?” “不错。”少女满脸欣喜,“所以说,你确实是李公子?” 元也心道自己顶着“李公子”的称谓也不算是冒充李观镜,便点了点头。 “我是方笙!李公子叫我阿笙就好了!”方笙顿时放下了所有的戒备,道,“七年未见,李公子看上去好了很多!竟然学了功夫,易容术也不赖!对了,你怎么来这里了啊?也是为了找解药?” 元也笑着点点头,感慨道:“这就是殊途同归了罢?” 方笙笑弯了眼,道:“可不是嘛!” 元也问道:“你们见过蓝家人了?” 方笙摇头,道:“他们本家不见外人的,我功夫又不够,根本进不去。” “那你四哥呢?” “哎呀他就更别说了,江湖人称他为‘崂山观音’,除了济世救人,眼里什么也装不下!他连护身的本事也没有,要不家里怎么会让我出来跟着呢?” “你们有什么打算么?” “能怎么打算呢?帖子递了,大家都是江湖门派,他们倒也客气,但是就是不让进鹿岘庄,也不承认卖过永夜丸,元夫人还说解药的方子早已遗失,我才不信呢!” 元也一行人之前的打算也是先礼后兵,如今看方笙的意思,“礼”路显然是走不通了,而且鹿岘庄里这位“元夫人”实在令元也介意,他是非去一次不可了。 方笙又问道:“对了,你是一个人来的么?我之前听阿耶说,郡王妃不让你出门的,怎么这次能跑这么远?你身体真没事么?要不让我四哥帮你看看罢!” 元也觉得方四郎肯定不如方笙这么好打发,最好是莫要在他面前暴露,便小声道:“不瞒你说,我是偷跑出来的,现在化名为‘谢亦’,等找到了方子就走,所以劳你莫要声张,不然惊动了家里人事小,若是让蓝家人有了戒备,我可就再也没解毒的希望了。” “兹事体大!”方笙捂住嘴,坚定地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她又放下手,道,“可惜我不能在这里帮你,今天是我来蓝府的最后一天,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 元也暗自松了口气,笑道:“没事,我也是碰碰运气,不行的话再试试别的路。” 方笙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道:“这是我绘制的蓝府简图,不过只有外围的房屋布置,进了内院就不知是何模样了,你拿着看看罢。” 这实属意外之喜,元也接过来,连声谢过。 方笙又取过炭笔,笨拙地在背面写下一个地址,道:“四哥要去钱塘的药铺坐诊,我们大概会停留一个月,若是方便的话,你记得顺道来看看我们啊。” 元也心中一动,想到久卧病榻的崔娘,郑重道:“好,我一定来!” 第74章 回去的路上,忽然刮起了东风,沿途的人行色匆匆,人跑远了,留下几句抱怨来: “刮东风,雨家公,今晚恐怕又要下雨!” “ 今日都惊蛰了,怎么还这么冷?” “是啊,往年也没这么冷过,希望今年别来什么灾害。” …… 元也混在人群里,也裹紧了衣服,加快脚步回到了客栈,刚一进门,差点与阮归趣迎面撞上,还好两人反应都快,各侧一步,错过身去。 阮归趣见到元也,连忙抓住他,道:“快!翊之中毒了!” “什么?!”元也来不及多想,立即上楼回房。 王翊之躺在床上,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元也先探了气息,十分微弱,他心中一慌,伸手去诊脉,一直试了好几次,才感觉到那微弱的脉搏。 “怎么样?”阮归趣急道。 “嘘——”元也示意阮归趣噤声,又细细诊了一遍,发现王翊之的脉搏跳动是正常的,只是被药物给强行抹平了,百毒谱中能做到这一点的毒物不多,最出名的便是假死药,不过假死药于身体有损,而王翊之所中之毒为“寐母”,并未记载在百毒谱中,鲜少有人知道,且此毒对身体无碍,中毒的人只需服用月见草汤汁便可醒转。 下毒的人没有恶意,甚至于是谁,都昭然若揭。 阮归趣见元也收回手,只皱着眉不说话,急道:“到底怎么了?!” “师父,先说说是怎么回事罢。” 阮归趣见元也神色笃定,只得勉强镇定地坐到一边,道:“就是不久前的事,我跟翊之在楼下吃午饭,也不知怎么,翊之忽然就倒了,那会儿嘴唇发紫,一副中毒的模样,后来气息渐渐弱了,脸色都变白了。” “蓝家来过人么?” “没有……”阮归趣说罢,猛然一惊,道,“你是说……” “我不确定。”元也思索片刻,道,“师父,劳你去药店买一包月见草,二两就行了。” “好,那你好好守着翊之!”阮归趣立刻起身离去。 阮归趣走后,元也又确认了一次脉搏,彻底放下心来。他给王翊之掖好被子,然后提起剑,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能藏人的地方,便扬声道:“阁下看了这么久,不想找我问个究竟么?” 片刻之后,敲门声响起,元也警惕地握住剑柄,忽然有些后悔将阮归趣支走,毕竟人外有人,他这会儿还要护着昏迷不醒的王翊之,不见得能打过来人。 “我进来了。”门外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 元也默默挪到了王翊之床前,注视着门打开,从外面走进一位儒雅的书生来。书生掩上门,略站了片刻,才缓缓转过身,好让元也能够看清他的样貌。此人约莫而立之年,面如冠玉,他披着厚重的毛皮斗篷,似乎身患不足之症,看着脸色十分苍白,脚步也很是虚浮,但元也丝毫不敢降低警惕,因为方才他压根就没感觉到门外竟然有人走近。 “小友对于毒经似乎十分精通。”男子走到桌边,复又问道,“不介意我坐下罢?” 元也摇了摇头。 男子见元也不说话,垂首一笑,道:“是我无礼了,还未自报家门……” 元也忍不住道:“你是蓝田么?” 男子一怔,问道:“我们见过?” 元也仍旧摇头,他的心中此时天人交战,出发前元溪的话历历在目,他不该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眼前的人与元溪的过去息息相关,又让他实在忍不住要开口。 “我确实是蓝田,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我不能说。”元也没有选择用化名,蓝田花了两天才查到这里,恐怕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便道,“因为家中长辈叮嘱过,绝不可泄露自己的身份。” “可是小友想说,是么?”蓝田温和地笑道,“我今日即便不来,你也会去寻我罢?” 元也老实道:“我不了解你住在哪里,否则说不定真要去,但是我同样答应了家中长辈,此番来浔阳,绝不节外生枝。” “那么,你的长辈还说了什么?” 元也静静地看了蓝田片刻,忽然问道:“你的孩子应该和我差不多大罢?” 蓝田淡淡道:“我没有孩子。” “可是家中长辈在十六年前来浔阳,这里的人告诉她,你的夫人那时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蓝田脸色一白,他震惊地看向元也,问道:“真的是溪儿么?!” 元也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蓝田起身,瞬间掠到元也的面前,元也连忙展开手臂,护住王翊之,不料蓝田的手直奔他面门而来,元也脸上一痛,伪装被除去了大半,只余下颜料在脸上,但整个人的相貌已经能看得出来了。蓝田看到元也的模样,不由愣住,元也趁机打出一拳,蓝田不及抵挡,好在元也见他病歪歪的,并未下重手,只是将他击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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