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想到了什么,陆溪禾脖子猛地一缩,而后缓缓摇了摇头,猛地坐起身,对上羡临渊的眼睛。 “羡大哥,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叫了六王爷名讳。” 羡临渊点点头,“自是不会。” 陆溪禾松了一口气,再度躺在草从上,身下的小草被她压倒了一小片。 “羡大哥,你难道不知道六王爷吗?”陆溪禾狐疑地看向羡临渊,“咱们赢启谁不知道六王爷的大名啊!” 羡临渊沉默一会儿,也学着陆溪禾的样子躺了下来:“听过一点。” 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陆溪禾突然激动起来,“我特别崇拜他。” 羡临渊闭上了双眸,感受着初夏有些燥热的风穿过发梢。 “传闻六王爷可是个暴戾之人。” 陆溪禾急忙坐起身子,看向羡临渊,争执道:“才不是呢,这些人只是看到了表面。” 羡临渊睁开眸子,有些警惕地看向陆溪禾:“你认识他?” 陆溪禾闻言抬头看向羡临渊,连连摆手 :“怎地可能!” “我哥哥啊,以前在书信中,提到的最多的人便是六王爷。” 陆溪禾顿了顿,似是在回忆。 “哥哥跟我说,大军压境的时候,别的将军都赶忙夹着尾巴逃走了,置将士的性命于不顾,而这六王爷,总是会手持刀剑,披甲上马,一次又一次带着他们杀出重围。” “两军交战,粮草断绝,哥哥说,六王爷带领一路小队攻打了敌军驻地,将大部分兵马吸引了出去,又暗地里派了另一队小队,劫了敌军的粮草。 ” “敌军没了粮草,又被六王爷断了后路,最后只能灰溜溜的逃走了。” 陆溪禾说了很多,有些是羡临渊知道的,有些是羡临渊不知道的。 战场是何等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是把命拴了刀柄上。 羡临渊疲惫地卸下了浑身的力气,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苦涩。 怎么他走哪都能听到赢城的名字。 “羡大哥,你说这六王爷厉不厉害!”陆溪禾双目炯炯地看向羡临渊,眼眸中的期待羡临渊如何看不出来。 “挺厉害的。” “是吧!”陆溪禾扬起笑脸,转个身又躺回了草地上,她将双手枕在脑后。 “羡大哥,我不相信大家口中说的,我就信我哥说的。” 羡临渊沉默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他不想打破赢城在陆溪禾心中的美好印象。 在战场上,赢城的所作所为真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担得上一个好将军的名头。 “羡大哥,其实我哥,不会回来了吧。”陆溪禾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 白皙的清纯的小脸扯起一抹牵强的笑意:“我和爷爷,不过是自欺欺人。” 羡临渊心中某处突然被触动了一下,柔软了一片。 他任凭陆溪禾将脸埋在自己肩膀。 听不到任何声音,却感到肩膀冰凉一片。 羡临渊拍了拍陆溪禾的肩膀,不知道如何安慰。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失去亲人和抛弃的滋味。 “溪禾,你想不想到山下去玩一天?”羡临渊道。 静默良久,陆溪禾扯扯噎嗦地疑惑地看向羡临渊:“山下?” 羡临渊点头:“对。” 陆溪禾一把抹去了眼角的眼泪,“爷爷经常去赶集市,卖些编制的竹篮,可从不带我去。” 语音里竟是掺杂了些埋怨与委屈。 羡临渊笑了笑,“那明天跟爷爷说声,我们一起去。” 陆溪禾终于破涕为笑,重重点了点头。 “那我们今天就要早早休息了!”说着,将羡临渊拽了起来。 看着羡临渊肩膀上被自己眼泪浸湿的一小片,陆溪禾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走吧。”羡临渊笑了笑,满不在意。 陆溪禾蹦跳着走在了羡临渊的前面,少女活泼开朗的性子像沉痛哀鸣的解药,感染了羡临渊。 天上的晨星似乎都明亮了许多。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沙尘偶获通缉令 得了陆爷爷许可,羡临渊驾着马车带着陆溪禾到了会暨的市集。 二人如亲兄妹般逛了市集一圈又一圈,直到羡临渊的手再也拿不下其他物品,陆溪禾才恋恋不舍地跟着羡临渊回了马车。 看着装了近半马车的物品,陆溪禾有些不友好意思,“羡大哥,让你破费了。” 羡临渊笑着摇摇头,“哪里破费,柴米油盐,难道我就不吃吗?” 一番话,缓解了陆溪禾内心的不安。 东西虽然多,但真正买给陆溪禾的,只有羡临渊强制买给她的衣裙,以及一串糖葫芦。 两人跑了一整天,又饿又累,看着需要的生活用品买的差不多了,便驾了马车准备回家去。 从集市回来,陆溪禾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羡临渊在马车外听了个清楚。 眼见前面到了羡临渊曾经宿过的旅店,便打算停了马车,吃了饭食再回去。 羡临渊刚将马车停下,就见无忧带着四五个穿着了便衣的侍卫自对面走来。 察觉到羡临渊的一样,陆溪禾探了头出来,“羡大哥,你怎么了?” 羡临渊浑身僵硬,宛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溪禾,我们回去吃饭,你若是饿了,便在车里先吃了干粮。”羡临渊的声音有些沙哑。 溪禾好奇地探出脑袋:“怎么了羡大哥?” 羡临渊抿了抿唇,自车厢中扯出一条锦帕将自己的面颊裹上。 “坐稳了。”说着,将陆溪禾推进了马车内。 陆溪禾心中有许多疑惑,但是也未敢多说什么。 接着被风掀起的车帘,陆溪禾看到了往返在旅店的侍卫,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她心头。 无忧看了一眼擦肩过去的马车,若有所思的追着目光看了一会儿,而后又缓缓摇了摇头,启步进了旅社。 棕马拖着马车行驶的并不快,羡临渊不觉挥快了手中的缰绳,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不知道赢城究竟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紧追着自己不放。 他都已经被赢城逼到了这个份上,赢城为何还不放过自己。 车行半路,夜已深,羡临渊却是丝毫不敢耽搁。 赢城已经追到了这里,他怕自己稍作停歇便有可能被赢城的人发现。 夏夜的风,没了春风的幽柔,多了些侵略的意味,带着些潮湿的气味,卷起了风沙,裹挟了整个大地。 棕马被迫放缓了行驶的速度。 车上的布帘被风卷起,打着旋。 “羡大哥,怎地起了如此大的风?” 感受到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陆溪禾不安地掀开了门帘,头才刚刚探出来,便被扑面而来的风沙封了五官。 “你进去,风沙太大,下雨的前兆。”羡临渊抬起一只手,将门帘绷直,压在自己身子下,防止被风卷起。 陆溪禾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剧烈晃动的树影,风声嘶吼,仿若坠入炼狱般令人心悸。 “羡大哥,你先进马车里吧?外边风沙太大了。”陆溪禾担忧道。 “无妨,你坐稳便好。” 羡临渊的声音自门帘外飘了进来。 他的声音不似寻常男子的声音一般浑厚,更细腻柔和一些,却又不似女子一般尖锐娇柔,似鸣琴弦,婉转悦耳,极富安抚力。 陆溪禾攥着衣角的手不觉紧了几分。 她担心这样恶劣的天气二人走了山路怕是不安全,又怕如此大的风沙羡临渊在马车外受了伤。 窗外的风丝毫没有停止的意味,反而愈吹愈烈。 陆溪禾不得不伸手去扯被风卷起的窗上的布帘。 手刚刚悬在窗边,想要去扯住那被风卷的肆意纷飞的布帘时,窗外似是有什么东西拍到了她的手上。 陆溪禾艰难地将手抽了进来,马车上黑乎乎一片,在黑暗中,她只能靠手摸索着。 似乎是一张有些残破的纸张。 接着被风沙笼盖的近乎虚无的月光,陆溪禾看到,纸上似乎是一副人像。 这人,陆溪禾的心似是过了电般,漏跳了半拍。 看着轮廓,这人竟有几分像羡临渊。 陆溪禾怔怔地看着被风吹起的鼓鼓囊囊却没有掀起的门帘,一时竟失了神。 陆溪禾虽常年住在山中,但偶尔也随着陆爷爷出来,见过告示上的通缉令。 倘若这人真是羡临渊...... 陆溪禾急忙甩甩头,“不会的,不会的,羡大哥人如此好。” 窗外的风似乎吹得更加猛烈了,树影晃动的更为剧烈,透过车窗映照在车厢上,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妖兽。 陆溪禾敛了心绪,将手中的纸张折叠好,小心翼翼藏进衣袖中。 马车行驶至牛牛山附近时,风沙已经小了许多。 似乎是被牛牛山遮挡住了,二人到了小院时,几乎已经感受不到什么风的流动了。 陆爷爷一直在远门口坐着等着,一杆老汗烟枪的枪杆隐隐有些发烫,可见等了许久了。 见着马车靠近,陆爷爷将烟杆放了地上磕了磕烟渣,起身向马车走去。 “怎地如此仆仆的模样。”陆爷爷匆忙牵住棕马的缰绳,看着羡临渊一身沙尘,已经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的头发,蹙起了眉头。 “路上忽然起了风沙,看样子似是要下雨了。” 二人谈话间,陆溪禾已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面色恢复如常,挽起开陆爷爷的手臂摇晃着:“爷爷,你都不知道,我和羡大哥买了多少东西。” 待羡临渊将马车停在院子中,掀开车帘时,陆爷爷的脸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哎呀,怎地如此花费!”说着嗔怪的看可一眼羡临渊。 “临渊啊,老头知道你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但是这谁家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怎可如此花费啊!” 羡临渊扬了扬嘴角,“这里不过是米面粮油,我总也要吃的。” “那也要不得这么多呀。” “爷爷便当是临渊的住宿费用了。” “你.....哎......” “东西既已买了回来,也无法退了,爷爷便少说些,下次定然注意。”羡临渊像个聆听长辈说教的孩子,微微俯下上身,站在陆爷爷旁边。 陆爷爷见状,也不得再说些什么,只是赶忙帮着两个人将马车中的东西搬了屋去。 好不容易将物品归置了,羡临渊便将棕马牵到了陆爷爷新搭建的一个马棚里。 等到陆溪禾沐浴完,羡临渊才得以匆匆进了浣洗室匆匆将自己冲洗了个干净。 待到人疲惫地摔在床榻上时,天边都已微微放亮。 羡临渊怔怔地看着窗外发呆,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 他不知道,赢城究竟还有多久就可以查到这里。 牛牛山,他也住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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