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下茶碗,凌冽掸掸前襟起身,他刮了小蛮王鼻子一下,“我就是个馋鬼么?” 乌宇恬风从后拥住他,“那哥哥告诉我,他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凌冽斜他一眼,“在你眼里,怎么什么人都要喜欢我?” “自然是因为哥哥生得好,”乌宇恬风紧了紧手臂,“中原辣么多坏蛋,哥哥可不许背着我偷腥!” 偷腥? 凌冽好笑,这小醋坛子的中原官话倒说得愈发好了。 “哥哥笑什么,我跟你说真的。” 凌冽摇摇头,转身捏他脸颊一下,才说——从前,江阳城主上京办事,因不懂京中高门相互倾轧的规矩,不慎叫人设计下狱,最终他的家人托到了当时还是七皇子的凌冽,这才将人给救出来。 “哪就成喜欢了?” 乌宇恬风哼了一声,却还是缠着凌冽,又讨了两个亲亲。 日暮时分,城主夫人从城外赶回,她指尖挑着个红粉流苏的荷包,身上是一身橘色百褶裙,云鬓歪斜、笑靥如花,还未进门,就远远扯开嗓吆喝,“当家的——!快出来看我给你带回来啷样好东西!” 乌宇恬风和凌冽两人正相拥着立在莲池前,听见女人声音,凌冽下意识从乌宇恬风怀中脱出。 而江阳城主急急跑出,手中还捏着一柄染血的杀猪刀。 女人笑盈盈走进来,一见着凌冽和乌宇恬风两个,她愣了一下,而后笑起来,“二位就是当家的请来的贵客吧?那二位有口福了,今天我可赢了不少,青梅酒管够!” 乌宇恬风眨眨眼,疑惑地看向凌冽。 而凌冽只含笑看着那夫人身后两辆小板车,一辆堆满了酒坛子,一辆则摆着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 江阳城主抱歉地冲两人点点头,“王爷,这位是内子。” 凌冽笑着致意,而那夫人见礼后,便走过去、挽着江阳城主的胳膊道:“当家的你知道不,我今天赢的是□□,酒庄的钱老板输得连裤衩都不剩了,还是借了一条巾帕围着才走的——” □□连十庄,是往小了算都是四十番*的赢面。 “你……没出千吧?”江阳城主小声问。 “哪有?”夫人不高兴地用手肘撞他,“嫁你以后就没出过了,你也相信相信你媳妇儿的手气好不好?” 两夫妻说着,腻腻歪歪地往屋里走,全没在意院内还晾着北宁王和小蛮王。 等他们走远了,凌冽才忍不住笑出来,他戳戳乌宇恬风,“现在还怀疑人喜欢我么?” 乌宇恬风垂眸,咬了他脸一口,“哥哥就爱欺负我!” 凌冽搂着他,在小蛮子撅起嘴时,踮起脚尖来、大大方方地亲了他一口。 晚饭,江阳城主做了十道菜,皆是蜀中鲜香劲辣的口味。 堂堂一城之主,竟深谙庖厨一道,而他旁边的城主夫人,虽也是个美妇,但十根手指葱白如玉、保养得宜,竟是一点老茧也无,她说起话来又快又急,性子也是泼辣豪爽,在等待下人布菜的一段时间里,还扯下一根发丝、给凌冽和乌宇恬风变了个把戏—— 她指尖飞动,用发丝在倒扣下来的竹筒口上勾出星状,而后从袖中摸出三枚骰子,一轮摇晃下来,竟做了三枚六点都向上的大数。 而那根发丝,也在她打开竹筒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乌宇恬风看得愣神,城主夫人将骰子一收,笑道:“这个,我三岁就会了,不是行家根本看不出。” 这时候江阳城主也亲自端上了最后一道菜,城主夫人冲二人点点头,也不客气,直卷起袖子来就给自己添上了尖尖一碗白米饭。 从前在镇北军中,凌冽倒也见过不少英气逼人的女子,但还未见过如城主夫人这般的。他唇边挂笑,垂眸吃菜、没说什么,倒是坐在他身边的乌宇恬风呆了——还有这般女子。 比起他夫人,江阳城主这一顿饭就吃得有些狼狈,他一面要招呼凌冽和乌宇恬风,一面又要贴心小意地给妻子夹菜、倒酒、剔鱼刺,整个人忙得满头大汗,菜都来不及吃。 “夫人你慢点吃,这个吃快了伤胃。” “哎哎哎,夫人你怎么就要拿酒了,再吃点这个猪肝垫着——” 那妇人哪里会听他的,直拿了一只海碗丢到桌上,拍开封泥满倒一碗,她仰头动动喉咙喝下,抬起手臂粗鲁地一抹嘴,发出一声喟叹——“好酒!” 江阳城主挠挠头,尴尬地冲凌冽和乌宇恬风赔笑,又操心地拿出巾帕,“媳妇你慢点儿喝,又没人跟你抢……” “怎么没有?”女人抱紧了酒坛往旁边躲了躲,“你不知道,这是钱老板家里新开的一批,用的都是上好的山泉水,和我抢的有足足十家人呢,还有镖师武行的兄弟,若不是你媳妇儿我聪明,拉着钱老板做赌,给再多钱,恐怕我都没有一坛呢!” “镖师武行?”江阳城主慌了,忙站起来围着人打转儿,“媳妇儿你没受伤吧?” “你想哪儿去了,那些大兄弟都输给我了,哈哈哈——”夫人拉着他坐下,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喏,你最爱吃的夫妻肺片,别愁了,我这都凭本事赢回来的!” 江阳城主还想说,他妻子却直将一筷子菜塞到他嘴中。 然后女人当着凌冽和乌宇恬风的面,用拇指揩去了江阳城主嘴角溢出的红油,又将指头放嘴里吮了下,才低头继续吃菜、喝酒。 凌冽眨眨眼,错开视线喝茶——这是他主动要求的,行军打仗、不易贪杯。 有他做例,乌宇恬风面前摆的也是一杯茶,但江阳城主泡得偏浓,小蛮王喝不惯,只抿了一口,就放到一旁。 看着对面互相夹菜、喂菜,旁若无人交换着暧昧眼神的江阳城主夫妇,乌宇恬风偏偏头,忽然也伸长了手夹了一筷子青椒炒的猪肉送到凌冽嘴边,“哥哥吃这个!” 他说的是苗语,江阳城主夫妇听不懂。 但凌冽却下意识回头,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张口吃了小蛮子喂给他的炒肉——这是今日新鲜杀的小猪后颈肉,肉质细嫩,想着江阳城主夫妇无暇分心,他便多下了两著,偏偏被乌宇恬风注意。 本以为小蛮王喂了就算完,结果凌冽刚拿起巾帕准备拭去唇上的油渍,眼前就落下一大片阴影,乌宇恬风不知发什么痴,竟扑过来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一手捏住他的手腕,在他唇瓣上落下了一个吻。 凌冽瞪大了眼睛。 “叮”地一声,江阳城主摔了手中的酒杯。
第82章 江阳城东北方向, 只有一座名为太白的高山。此山在凤县境内, 位于嘉陵江上游,是由蜀入中原的扼要之地。 想到近日舒家在蜀中的异动,凌冽和乌宇恬风前后站起来,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 两人从城楼上下来, 没多一会儿就回到了军帐中。 眼下已是亥时, 军中除了巡逻的勇士,便只能听见营火辟啵, 凌冽唤来影卫,让他们去查查太白山的事, 然后手牵手往前走的两人,就撞见了拎着药罐子回来的毒医。 毒医盯着两人微微发肿的嘴唇看了半晌, 他“啧”了一声——对这两人没有幕天席地滚一圈再回来,表示出了十分的敬佩, 他冲乌宇恬风竖起大拇指, 重重地点了点头。 结果三人刚一错身, 孙太医又急急走出来, “王爷!您快来瞧——” 他引燃火把,将凌冽等人带到军帐外围, 朦胧月色下, 一堆堆的粮草布包下, 竟不知何时藏了个熟睡的女人,仔细一看,竟是那个顺江漂到鹤拓城的妇人。 “之前勇士们就发现了, ”孙太医道:“但她是中原人,实不知如何处置,便想等您回来裁决。” 凌冽问道:“她记忆还没恢复么?” 孙太医摇摇头。 看着昏睡不醒, 却死死搂着一个破布娃娃的妇人,凌冽叹了口气,才道:“先着人照料着,等明日天亮送到江阳城主家里,请他想想办法吧。” 处理完这些,凌冽和乌宇恬风才回到帐中洗漱、同卧。 吹灭帐中灯烛后,乌宇恬风窸窸窣窣地爬上床,从后将凌冽拥入怀中。而凌冽也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来,将脑袋埋在他胸膛内——即便,这小臭鬼浑身酒味儿。 乌宇恬风看着他发顶,想起凌冽今夜对他说的那些话,嘴角微扬,更搂紧凌冽—— 他没叫错,这就是他最好的神仙哥哥。 ○○○ 次日清晨,北宁王府影卫带回了太白山附近消息—— 舒楚仪和舒楚修两兄弟,集结了西州大营、利州三军兵马,将舒明义和他从朝廷中带出的十万精兵,围困在太白山上。他们围而不攻,只放火熏山。 昨夜,乌宇恬风看到的那道滚滚黑烟,就是他们的杰作。 锦朝兵制:五十人为一队,十队为一行。由行往上,则是乘、军、营。后三者的士兵不在定数,只按着五千、五万、五十万划拨军饷。有的军制是满编,有的却因伤病有缺。 但,一军人数也大约也就在五万上下,三军也就是十五万余人。单利州三军的兵马就已超过了朝廷精兵,更何况,舒家还有一整个西州大营的兵马。 而且,带回消息的影卫还说,朝廷那支所谓的“精兵”被困后,没几天就已投降、叛逃了一半,剩下愿意留在山上同舒明义固守的,还不足四五万。 凌冽听着,看着沙盘微微拧紧了眉—— 太白山地势易守难攻,南面开阔的平原谷地已被舒家叛党占据,西侧是临嘉陵江的悬崖峭壁,东侧和北侧的山路原本连接着利州,但可惜,利州是舒氏祖籍所在,那太守一早就投靠了叛党,切断了舒明义所有的补给。 凌冽从乌宇恬风手中接过几面红红蓝蓝的小旗子,在那新制的沙盘上,围着太白山插|了一圈,他微抿着唇,眉头似蹙非蹙,认真思索着什么。 清晨的阳光从帐外闯入,照亮了整个沙盘,也给凌冽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看沙盘,乌宇恬风却在看着他,连后来影卫进进出出禀报了什么也没太听清。 等影卫离开,凌冽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恬恬回魂。” 乌宇恬风一愣,翠色的眼瞳亮起来,他捉住凌冽手指,一点儿没因走神而害臊,反坦言道:“都怪哥哥太好看了!” 凌冽横他一眼,没抽手,只好脾气地解释,说江阳城主已说服益州和巴州的郡守,会方便他们行事。 此番北上,他们需经过蜀中的益州、利州,中部的秦州、青州,此后往东可至江南,往北可顺着许州直上京畿。 即便凌冽是中原王爷,蛮国大军于锦朝来说还是异国军队,如此多的兵马大规模调动,多少有些不宣而战的意味,也亏戎狄入侵、京中大乱,否则依着小皇帝性子,多少要借机发难、再对他动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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