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深吸一口气,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他拧小蛮王手臂,“……小不要脸!” 两人依偎着分了一整条黑鱼,那边的阿虎和小雪豹也吃掉了一条,剩下五条乌宇恬风都用草绳穿起来,准备待会儿带回去交给殿阁女官和嬷嬷们帮忙处理。 午后的大老虎和小雪豹都有些困,懒洋洋地趴在甲板上打盹。 乌宇恬风将凌冽抱上船,他原想将哥哥送到船舱软榻上小憩,一瞥眼看见甲板上金灿灿的阳光还有大老虎柔软的白色肚子便改了主意,他扯过来几团柔软的褥子,将凌冽抱到了阿虎身旁。 若在平时,善谋的北宁王定要趁机揶揄他一番,说他刚才还吃大老虎的醋,转眼就又将他送到阿虎身旁。可现下凌冽乏了,打了个呵欠便软软地靠到了大老虎软乎乎的绒毛中。 乌宇恬风翘翘嘴角,又将狐白裘和大氅都盖到凌冽的身上。 他自己起锚、掌舵,看着远处高高的望天树哼起了和缓的小调,慢慢地将小船划回了鹤拓城中。 ○○○ 午后的树屋内,阳光洒满了地上整片的牦牛裘。 由殿阁女官和元宵轮流照看着的炭火,配合着阳光,将整个树屋熏得暖烘烘。案几上、香炉内焚着雅致的清香,素日里用饭的圆桌上,还温着一盏新鲜的花草茶。 凌冽靠在阿虎怀中睡得昏昏沉沉,直到被乌宇恬风抱到树屋门口,都没睁开眼眸。 乌宇恬风屏退了上前来帮忙的桑秀和元宵,自己将凌冽抱到软榻上,原是想伺候着凌冽午睡,结果熟睡中的漂亮哥哥紧紧揪着他的前襟,他便顺势躺下去,搂着凌冽哄着。 这么一哄,他也跟着将自己哄入了梦境。 再醒来,乌宇恬风是被活活热醒的——他体质本就偏热、爱出汗,一年四季有三个季节都爱光着上身。偏偏此刻他身上穿着来不及脱掉的冬衣,外头还压着一厚一薄两重絮丝被、被沿则高高地拉到了脖颈。 乌宇恬风浑身冒汗,脑后的金色发丝都被汗水浸透,湿哒哒地黏在他的后脖颈上,十分难受。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正巧树屋的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乌宇恬风脸上的梨涡刚挂起,就看见小元管事端着个托盘推门进来。 元宵见他坐着,也有些惊讶,“您……醒啦?” 乌宇恬风点点头,“哥哥呢?” “王爷在树下同影十一议事呢,”元宵将托盘放到屋子中央的圆桌上,又补充一句,“他怕在屋内吵着您。” 乌宇恬风同样分不清中原官话里的敬称和谦称,总说出一些“我家父”、“你拙荆”的怪词,他一时也没发现小元管事同他对话,换上了“您”这个敬辞,只挠挠头“哦”了一声。 他热得实在难受,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这动作让吓了元宵一跳,他连忙跑过来扑住乌宇恬风,“您、您、您还不能下来!” 乌宇恬风不防备,被冲过来的小管事隔着被子扑倒,他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元宵。而元宵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忙将乌宇恬风扶起来。 “是……王爷交待了,说您浑身冒着汗,怕您生病、不叫您起来。”元宵讪讪道。 乌宇恬风抿抿嘴,心道他再这么躺着才真是要生病,便推开了元宵,坚持要下床。 他真用起力来,元宵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如此推搡了片刻,元宵就败下阵来,他想着凌冽的交待,又拦不住乌宇恬风,急得脸都白了,便干脆扯开嗓叫人。 少顷,凌冽和影十一就先后赶了进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 凌冽才推门进来,就见元宵四手四脚地挂在乌宇恬风一条腿上,而乌宇恬风正脱了一半上衣,露出大半个肩膀,翠色眼眸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小声唤了句“哥哥”。 元宵也狼狈地爬起来,跪到地上咚咚冲凌冽磕了两个头,语速极快地将刚才发生的事给凌冽说了一道。 凌冽听得哭笑不得,拍拍元宵肩膀,让影十一先带小管事出去,他自己则转着轮椅来到小蛮王面前,示意他矮下身,乌宇恬风乖乖蹲下。 凌冽凑过去,一手撩起他额前的碎发,一手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脑门,“好像还有点儿烫?” “唔?” 凌冽看着迷茫的小蛮王,无奈地捏捏他鼻尖,让影卫再去请毒医或孙太医。 原来,凌冽午后醒来,就见乌宇恬风整个人揽着他窝在被子外面,小蛮王的呼吸有些重,凌冽唤了两次他都没醒。想着小蛮子又是划船、又是抱着他爬山的,许是累坏了,凌冽便没惊动他,找元宵来一起给他盖上被子。 凌冽实在担心小蛮王风寒,想着风寒之人需饮姜茶发汗,便又给他盖上两层被子。他陪在屋内照料了乌宇恬风一会儿,后就因影十一带着王府密信找来,便离开了树屋。 屋内炭火很旺,乌宇恬风本就被捂得浑身发汗,这会儿脑门烫,也多半是热的。 他一听凌冽要请大夫,还没太明白,只闭上眼睛,亲昵地蹭了蹭凌冽掌心,问道:“哥哥不舒服么?” 他越这样,凌冽越觉得他是烧傻了,说什么都要将乌宇恬风往床上摁。 所以,当孙太医跟着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两人拉拉扯扯、双双挣得面红耳赤的模样—— “哥哥,我真的没病!我这是热的!” “胡闹!风寒的人都觉得自己浑身滚烫,你在凉水中泡那么久,等大夫看过才知道!” 孙太医捋着胡子,笑着在门口轻咳一声,等凌冽和乌宇恬风双双停手,他才走过去,从药箱中掏出脉枕,给乌宇恬风看了看—— 毒医正巧跟着大巫外出寻药,便没有跟着过来。 凌冽喘了一息,同乌宇恬风争执得也累了,便退到一旁,自端起桌上的花草茶来押了一口。瞥眼看见元宵端来的那碗姜茶有些凉了,便吩咐元宵过来重新给乌宇恬风热一热。 而孙太医看过,乌宇恬风身体底子好,半点没有要发病的样子,脸上一坨坨红晕和脖子上的汗水,也多半是热得、挣扎打闹累的,他在心中好笑,摇摇头道:“小殿下没事,您也不必太担心了。” 凌冽松了一口气,正巧看见元宵重新端着姜茶进来,便复问道:“那这姜茶……?” 原本,乌宇恬风体热,本不该多进这些东西。 但孙太医见凌冽实在悬心,加之冬日下凉水确实会叫寒气藏身,老先生想了想,一茶盏也不妨事,便点点头,“用一碗也无妨的。” 听了这话,凌冽便示意元宵将姜茶端给乌宇恬风。 乌宇恬风第二次见这青瓷小碗,之前与元宵推搡间倒忘了,他虽不知里面黄澄澄的液体是什么,但他嗅觉灵敏,第一时间就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子刺鼻的气味儿。 他眉头还未皱起,元宵便双手捧着那托盘过来,小管事是个实诚人,他看了旁边的凌冽一眼,直言道:“这……是王爷专门吩咐我给您煮的。” 听见这个,乌宇恬风的眼睛亮起来,他端起姜茶,“哥哥专门为我准备的?” 凌冽点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小蛮王就已经豪爽地将那碗东西一饮而尽,可惜姜茶热辣,入口就给他逼红了眼、呛得咳喘连连:“……呜哇!咳咳咳咳,哥哥你给我喝的什么?” 凌冽忍笑,抬手顺他的后背,“姜茶。” 虽然乌宇恬风小时候是个被生母欺负的小可怜,但吃穿度用上并不缺。大巫为人严厉,却也从没让他有过什么大病。热姜茶这样的东西,对小蛮王来说全然陌生。 他抽抽鼻子、眼泪汪汪地,“哥哥你,是不是生气就要把我毒哑啊?” “……”凌冽弹他脑门一下,“都说是驱寒的。” 乌宇恬风抿抿嘴,眼巴巴地看着凌冽唇瓣。 元宵和孙太医对视一眼,他们都从自家王爷眼中看见流转的情愫,两人摇摇头,各自收拾东西便默默退下。 树屋大门从外面推合的瞬间,乌宇恬风就小狗般呜咽两声,扑上来搂住凌冽狠狠地亲了几大口,他缠着凌冽深深舔吮,只将人口腔里里外外都染上了姜茶味儿,才意犹未尽地放开。 凌冽抹抹嘴,无奈道:“……这是为你好。” 冬日里受寒着凉,流鼻涕不说,也不方便擦身沐浴,捂着厚厚的衣服,浑身上下汗津津、黏糊糊的,那感觉非常难受。凌冽不想小蛮子在年关前遭罪——即便这一切都是他自讨苦吃。 乌宇恬风把玩着凌冽手指,小声道:“恬恬身体好,才不会风寒呢!” 凌冽睨他,“……别骄傲。” 中原有句俗话,大约是说做人不能夸口,尤其是在生病上。 他用另一只手戳了小蛮王一下,“以后可不许这么幼稚了,若真生病了怎么办?” 乌宇恬风瞧着他温柔的眼神,嘴角一扬就露出脸上的梨涡融融,他趴在凌冽的双腿上,偏起头来看凌冽,“真病了,哥哥就要嫌我么?” “真病了啊?”凌冽垂眸看着绿色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小家伙,笑起来用指尖绕了绕他的卷发,“那也不怕,哥哥照顾你,肯定不让恬恬难受的。” 乌宇恬风这才高兴了,趴在凌冽双腿上哼哼唧唧地撒起娇来。 小蛮子只要对着他,总是孩子气、爱耍赖,外人看起来高高大大、凶神恶煞的一国大王,蹲在他面前就像个只有三四岁的顽童,闹起来要给他编小辫子,高兴了又要扑着他讨亲亲。 凌冽被他闹了一阵,实在不堪其扰,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好了,别腻歪了,你坐直了好好收拾收拾、洗把脸,我还有几件事情要同影十一交待。” 乌宇恬风抿抿嘴,不大高兴地搂着他的腰,“哥哥就在这里商量嘛……” 凌冽剩下的,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岁末京中无事,御史中丞舒楚仪出殡后,外戚都无甚异动,文武百官们早早地放还了假,同各地百姓一样在盼着过年。 小皇帝早早向分封在各地的叔伯堂兄弟们分发了年节的赏赐,蜀中的安平郡王、抚州的顺恭郡王等都得到了一份不多不少的封赏。而凌冽作为他的亲皇叔,北宁王府却连一份贺表都没得到。 影十一和元宵几个为此多少有些恼怒,但凌冽却觉得小皇帝本就薄凉,他也不在乎这些。 倒是羽书在信中专门提到,说御史中丞舒楚仪的灵柩,舒家原本想运回他们舒家祖籍的利州安放,但小皇帝和阉党找了不少借口,不是说年节上不便,便是说舒家人要紧、关键时候不能离开京城。 利州在蜀地西北,靠近嘉陵江。 莫怪小皇帝和阉党戒备,就连凌冽心中都存了几分疑窦——若舒楚修“未死”,他这般送灵就大有文章可做。 虽说最终,小皇帝还是允了舒家送灵的请求,但他并没有允许舒家任何人去送,直言他这位“大舅公”是亲人,亲人送葬合该由皇家派队伍护送,便遣了一整支禁军陪舒家南下。
162 首页 上一页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