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宣低眉,开始思忖这小鬼现在的水平,够不够闯一趟皇城。 尽管他清楚的知道,再过上几年,当世之上就没有几人能打赢这厮了,可现在,眼前的娃娃还远没有记忆中的嚣狂摸样。 管他呢,二皇子很快得出结论——打不赢,死了正好。 汉王殿下耐心‘指导’:“小枫啊,到皇城里,你到这几个地方找……” 与此同时,汉王府,府官谋臣们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二殿下有消息了吗?” “没有。” 户部尚书卢节来回踱上一圈,难言焦虑。 算计三皇子,还没开始,汉王殿下先没了。 有下官小心启问:“卢尚书,那……计划?” 户部尚书卢节低眉,久久不语。 夜色渐深,窗外,云间月出,万籁俱寂。 …… 归心院,皇城最大的学馆,文人雅客今日济济一堂。 春风拂过,纷纷洒的桃花也似沾染墨香。 今日这学楼中,论的是一句古谚————‘往者不可谏,来者不可追。’ 今科的探花郎温从仁挑起的有趣议题。 檀香轻烟,袅袅升起。 一名髯长袍宽的老者拈髭笑道:“小友此议甚妙,往昔二字,如同逝水,虽怀挽留之心,却无回天之力。来者则如朝露,稍纵即逝,岂能追寻?” 当即有在场的青年儒生反驳曰:“老先生之言似是而非,往昔虽不可谏,却可为鉴。来者虽不可追,却当力追。不然,何以自处于无穷的河流之中?” “非也。”仍有不同论调:“世间之事,如棋局多变,往昔之事已成空谈,来者未至犹为幻想。唯有当下,才是弥足珍贵。” 学馆内辩论愈发激烈,众人或点头或摇头,皆是全神贯注。 但有人不然,一派治学的氛围中,带着半幅面具的任将军味同嚼蜡,昏昏欲睡。 大乾治学崇尚自由之风,为防官员的身份影响论学风气,士人们多自觉以假面出入学馆。 今日只议,温从仁以探花郎的身份,亲自拟帖,请到了不少达官显贵,任玄思之不妥,便跟卢士安告了半天假,一道跟了来。 任玄心中纳罕,这青衫案明明他是监察,怎么查着查着,他和阎岳,一个两个都、跟卢士安的下手似的。 犹记当年,他还是跟卢士安很是相互算计过一段时间。有一说一,任玄还是很喜欢那种针锋相对的感觉的。 啧,这混的一世不如一世,都怪狗皇帝一摊子的烂账,害得老子也没空好好谈恋爱。 想啥来啥,任玄朝着门口失神的空档,就见着一道熟悉的人影快步过去了。 任将军一惊,艹,狗皇帝禁个足这么嚣张吗?! 任玄从位置上起身,一并悄悄摸摸跟过去。 秦疏的目的地不远,就在隔壁,狗皇帝似乎是约了什么人。 也就几句话的事,趁着秦疏桌前的人离开,任玄凑上前:“殿下,温从仁在隔壁。” 秦疏是一直关注这个温从仁的,能混成秦疏这样的人的心腹,向上管理,任将军素来在行。 果不其然,眼前的襄王殿下挑了眉:“他做什么?” 秦疏不觉得是自己多疑,那温从仁对陆溪云就是太主动了。 任玄纠结片刻,总结道:“论道。” 秦疏这下奇怪往台上看了一眼:“像这样论?” 归心院大大小小学馆数十,每个馆的话题也不相同。 一如当前的馆中,在论的就是“行卷”。 大乾科举,大批的学士在应试后将自己的作品呈送学馆,以供后进论学之用,谓之“行卷”。 不同于方才那馆中学术森然的论道之风,眼前这馆中的氛围只有一个字——乱。 书生儒子们为着文章的优劣面红耳赤。 任玄啧舌:“这跟追星似的。” 秦疏:“什么?” 任玄赶紧摇头:“没什么,最近脑子里总是蹦出些莫名其妙的字。” 这厢,屋中争执正盛的二人,已然快吵起来了。 任玄顺着秦疏的目光望过去:“殿下认得那人。” 秦疏颔首:“被溪云揍过,一直跟着温从仁。” 任玄定睛去看,果然是一直在温从仁身后的青年。 带着半幅面具秦疏都能认出来,也是厉害。 吵得是今科的状元和探花。 “什么少年天才,张祁荆之作,才华横溢,胜过温从仁百倍!” 秦应天肺都快气炸了:“张祁荆之文,不过囿于成法,一板一眼!何及温从仁之万一!” 对面的儒生自是不干的:“囿于成法,张公子也是今科的状元!!他温从仁一个探花,还不及陆溪云,你安敢跨下如此海口?!” 秦应天那是已经上头了,青年半步不让:“搞笑!陆溪云这种关系户,也配和夫子比?!殿试是皇帝命题,要我说,指不定他就是开卷考的!” 秦应天忿忿一掷衣袖:“没什么好说的,张祁荆,字好,温从仁,文好,陆溪云,命好。” 学馆内一时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我去,这是能说的吗?! “殿下,莫气莫气。”望着襄王殿下一黑到底的脸色,任玄先给秦疏打预防针:“您可还在禁足,闹事不合适。” ----
第12章 加‘群’ 那儒生自然也不敢接这种话:“照你这么说,是陛下在放水了不成?!” 秦应天戏谑一笑,皇子当惯了,五殿下对所谓的皇室威仪,着实没有什么概念:“近亲远疏,人之常情!当年卢士安什么水平,照样金榜题名。卢士安尚且有尚书叔叔撑腰,陆溪云只会更甚,不过倚靠皇亲国戚之资,何来才华之说?!” 当年卢士安的“行卷”是一段公案,论及刑狱,卢士安全文剑走偏锋,口碑更是两个极端,欣赏的人赞是旷世奇才,看不惯的骂狗屁不通。 任玄可不管那么多,他爷爷的,吃瓜吃自己身上了,忍不了一点。 混账东西敢骂我的人,狗东西你完了。 看戏中的任将军,马上就成了上司的贴心小棉袄,任玄私事公办:“殿下,这小子我帮您收拾。” 任玄扭头就回了隔壁。 相比较于那边、已经快吵到桌子上了,温从仁这边还是更像个学馆的。 正好轮到温从仁在讲,引经据典的少年侃侃而谈。 大论长篇,任玄只听到两个字————‘虎肆’。 这是一处地名,更是一场战役。 这个地点,这一世已经存在,这场战役,这一世尚未发生。 ‘昔者虎肆血染重山,今安得复焉?’ 这句话,显然不是在说地名了,座下当即有人指出这句用典无由。 温从仁不紧不慢:“这典是存在的。”————只是尚未发生罢了。 学馆之中,温从仁身后的巨幅卷轴上陆陆续续出现了六七个红圈,这是座下有人在支持温从仁。 学馆中瞬间议论纷纷。 任玄几乎瞬间明白了温从仁意欲何为,这家伙在找同样怀着两世记忆之人。 任玄赶紧取出自己的言纸,也圈了红,不论如何,先签个到。 一直等到温从仁讲罢,任玄才迎上去温馨提示————您的学生正在隔壁大杀四方。 温从仁一言不发转身就出了屋。 隔壁,秦应天仍在稳定发挥。 “我家夫子学贯古今,轻韩非之流,愧孔孟之辈,羞煞古今多少英雄!” “金声玉振,四海荣光!” “诸君且看,什么才叫举世无双!” 秦应天堪堪而谈,随即便对上门口处——自家夫子一片死寂的目光。 五殿下戛然而止,不出声了。 但任将军仍不忘添把火,任将军大方介绍:“这位就是温夫子了。” ‘哇————’ 一整个房间都朝温从仁投来目光,或惊叹,或唏嘘,当然,更多的是窃窃私语、以及抑制不住的笑声。 这下子,任玄都提温从仁感到社死了。 不论如何,温从仁归根结底还是个读书人。 ——要脸。 任玄觉着温从仁一口老血已经呛到喉咙口了,没被孽徒气死在当场,绝对属于心智坚定了。 温从仁的脸色从红转白,又从白转红。 气的发抖的温夫子攥着拳头,几乎颤着身子说出了那句——让秦应天背后发凉的话。 “你、跟我走。” 五殿下肉眼可见的懵了,反应过来的秦应天快步追出门去。 “夫子!我知道错了!你等等我!!” 任将军冷眼旁观,呵,等你,等着被逐出师门吧你! 近到上司面前,任玄端起一盏茶邀功道:“殿下,怎么样?” 秦疏难得少年心性的拾起茶盏,碰了他的杯沿。 任玄识趣的满饮此杯。 任玄觉得,皇帝这笑很是有些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味道。 莫名的,就和秦疏有了狐朋狗友、沆瀣一气的感觉。 ··· 这边归心院刚散场,刑部的阎岳就找过来了。 “任将军,天牢那边出了些变故,师兄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打工人,劳碌命。任玄认命的跟着阎岳上了马车。 记忆里温从仁也算是远近闻名的策谋之士,怎么收了这样一个一激就上头的憨憨徒弟,啧,师门不幸啊。 任玄这厢正想着,手中的黄伐突然泛出了黄光,这言纸是归心院供同思同志的文士研讨之用,只有半个时辰之效。 同思同志,那应该就是刚才圈红了,毕竟任玄全场就画了那一笔。 黄伐上缓缓浮出一行字来————‘虎肆是什么?’ 任玄沉吟片刻,回以两个字————‘战役。’ 下一刻,他手中的黄纸变了颜色,一层淡金从里而外晕染开来,纸伐背面勾勒出几只鸿雁的潦草轮廓。 一旁的阎岳骤然一叹:“任将军,您这是匠器雁书?在世的雁书残卷,不是当年千机案都损毁殆尽了吗?” 任玄笑笑应付道:“仿品仿品。” 心中震撼却不下阎岳,这种能够自动拆解汇聚思能的超品匠器,什么人这么大的手笔。 不对,这不是超品匠器,是在自己回应了那两个字以后,才变成的超品匠器,这是什么能力? 任玄无暇继续深入了,任玄眼前的一米开外的空中,徐徐展开一卷半透明的金伐,那金伐上随即浮现出第一行淡蓝色的字。 「诸位是?」 「既然不相识,何必强相识,不如以代号相称?」 任玄低眉,当即附和,不过是脑中所想,「合理。」二字已经跟着上面人的话浮现在了金伐之上。 开始有人方飞自我,任玄看到有人的文字前面出现了一个代号‘襄王殿下第一孤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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