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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山劫

时间:2024-03-24 14:00:36  状态:完结  作者:國華

  灯火太柔,甚至不能照亮案桌之外的世界,我想起很多个灯光颓靡的夜晚,长安的宫殿是不会有这样黯淡的时刻,那样长的一条的走廊,曲曲折折,桥梁上有名著点缀,河中有火烛银花,檐下的灯笼被风熄灭,便会有执夜的宫女挑着长杆换下,亮如白昼,我从这头走到那头,心想天上牛郎织女是否便要渡过这样一条璀璨的银河。

  “真奇怪。”我说,他终于回我:“哪里奇怪?”

  “以前宫殿灯火通明,我却十分害怕,害怕黑暗,害怕噩梦,害怕无处不在的游魂,害怕哪天我也会不明不白地死在何处。”

  “可是现在烛火将熄,无论有没有人在身侧,我也不再害怕,哪怕是最漫长的冬夜,我好像也能守着黑暗熬过去。”

  “因为殿下长大了。”侯笑寒的笑容虚无缥缈,雨声残响中我久违地闻见他身上檀香幽幽,忽远忽近,若有似无,看不清,捉不住,像梦一样悄悄溜走,又像游魂在追寻的那个答案。

  “真痛苦。”我望着飘摇的烛芯,“你也是这样长大的吗?”

  曾经策马并肩的兄弟,慢慢变成面目模糊的陌路人,帝王却依然遥不可及。缘起缘灭,生死离别,无数次站在城楼上遥遥一望,路远山高,重重叠叠,不过是命运的惊鸿一瞥,却留下一地的烂账待人偿还。

  “你也很痛苦啊,千钧重担……”我低声道,伸手插入他的发梢间:

  “你看,都有白头发了。”

  几根完全雪白的长发被我轻轻扯下,缠在指尖泛着银光。

  侯笑寒伸出手指,如提刀断弦,硬生生扯断白发。

  “殿下不是说来监视我吗?那日夜相对更方便监视。”侯笑寒别扭地转变话题,故作调笑的姿态,他笑了,我却不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淡去,化作平静的一笔。

  “你听这雨声,多大多急。”他平静地开口,“今夜便留在此处吧。”

  吹灭了灯,我们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略有些拥挤,他叹了口气,似乎要起身,见我没有反应,又默默地躺了下来。

  背靠着背,连温度也彼此传递,我沉默了一下,开口问:“你睡不着吗?”

  他的手却不安分地圈住我的腰,“这样好像就能睡得着了。”

  他越贴越紧,仿佛担心我会在夜半离去,我默默地望向帐门,最终只是将手搭在他的手上。

  “小时候,我睡不着,就总缠着母亲给我唱哄孩子入睡的歌,直到她死去,去给地狱里的亡魂唱歌。”

  我轻轻拍在他握紧的拳头上,要在遥远的记忆里找出旋律并不容易,声音放低,轻轻地像吹笛子一样哼起了歌:

  一切山岩有崩缺。

  一切树木有摧折。

  一切江河有枯竭。

  一切恩爱有离别。

  侯笑寒将脸贴紧我的后背,手也不肯放松,只是闷闷地道:“怎么那么像佛经的曲调。”

  “释迦牟尼的母亲有一夜做了噩梦,醒来得知自己的儿子已经走向涅槃。释迦牟尼便从棺中现身,与痛苦的母亲告别。”

  “你现在能睡着了吗?”我问,在快要以为听不到回答时听见了他的回答:

  “我知道了。”

  守城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大大小小几场战事下来,每个人都面容疲惫。

  火已经快把山谷中能烧的东西都烧尽,落日融化在江水之中,整个江面雾气弥漫,铺天盖地或许连飞鸟也看不清方向。血的腥气与尸体的腐味彼此交织,糜烂不堪的味道让人作呕。

  不能让尸体污染水源,于是打扫战场时便要将尸体集中焚烧。我在战场上收捡尸体,一开始那些将士还对我略有不满,到后面也有人过来问我是否需要帮忙。

  我捡起一只断手,小心地放在推车上,想找找其他残肢,或是能证明这个人身份的东西,却只看见一地蜿蜒的血迹,血迹尽头是一颗被挖去鼻子的头颅,无声地诉说着非人的遭遇。

  侯笑寒骑着黑马过来,他伸手扔了个东西过来,我接过一看,竟然是个头盔。

  “这个头盔上,会有这个人的名字。”侯笑寒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我沿着头盔一路寻找,发现盔甲内壁有些凸起,竟然是刻了人的姓名。

  冰凉的头盔一如那夜月凉如水,一瞬间点破我的记忆,我终于回忆起那夜捧着棺中头盔时的触感。

  一笔一划,字字刻痕,我在心里无声起笔,拼凑出一个很简单的名字:

  宁全。

  大火再起,雨雾中一道黑烟冉冉上升。先是燃烧血肉,然后是白骨,骨在火中变得枯黄,变得焦黑,化作炭,化成灰,千年万年,风轻吹,便一切了无踪迹。

  我将那个头盔扔入挖好的巨坑之中,望着成山一样的盔甲残片与余灰,双手合十祷告,祈愿魂魄安息。

  填土之时有狂风自江面而来,吹动飞沙走石,束起长发的发带不受控制地滑落,又随风势飘摇,我伸出手,却什么都捉不住,眼望着飞舞的发带飘向高空。

  侯笑寒站在我的身后,他有些发冷的双手落在我的发间,那凉意自发梢传到我的心底,微微一颤。

  我听见他附在耳边的低语:

  “小殿下,我们的箭矢已经不多了。”


第34章 借箭

  大地在剧烈地震颤,猩红的眼睛肿胀,死死盯牢月亮升起的群山。月光自幽暗处腾起,沿路穿行,曾经遥远的宫阙,一夜红纱帐中香,也曾是这样诡异与朦胧,惊天动地,摇晃着最后的绝望。夜风呼啸,我的眼中有重山万林,山风经过林间时泛起层层巨浪,阴森如鬼火游曳,城楼之上,所有人隐匿在黑暗之中,隐匿在月光无法照拂之处,彼此呼吸沉重,长久的战事已经让所有人趋于崩溃。

  但侯笑寒依然平静,那张脸平静忧伤,回望的眼神却是决绝疯狂,我的心仿佛被石子投落的湖面,无可避免地跟着疼痛了一下。侯笑寒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我能闻见他衣袖上久久不散的血腥。那双手在我眼前早已失去了肉身,只剩下分明的白骨,一节一节,冰凉地散发着死意。

  我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分不清是否那些久远的古老的幽魂,是否在以这种方式向我诉说召唤。

  回来吧,你不该在此。

  “陈珏。”侯笑寒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他的眉骨之间落下一道阴翳,书里曾说这是枭雄之相,可是改朝换代不都是从枭雄而起吗?我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这个人所做的一切,也与我一样身不由己,或许他与我一样,错置于不对等的棋局之上,听候命运的发落。

  “陈珏。”他又一次唤我姓名,固执地要等到我的回应。我伸手,慢慢回握他冰凉的指尖,嗅到他袖中被血气掩盖了大部分的檀香,飘摇的心却依然无法安定下来。

  但侯笑寒却笑了,摆出一副轻松惬意的姿态,他弯下腰叮嘱我,要我好好地看着今夜的战场。

  “殿下的箭术不错,只可惜我们箭矢已经不多。”他站在我的身旁,头顶是高悬的圆月,耳畔是呼啸的夜风,他的眼眸在月夜下闪闪发亮,那是猛兽蛰伏时的眼。

  “北边军工精良,想来殿下也怀念故国的箭矢。”

  禁闭的城门在月光下投落着长长的阴影,敌军围城,却是藏匿在山林之间,默契地把守着唯一的通道,似乎已经提前预见了大军压境的胜利,林中的火光已经毫不遮掩,耀武扬威地炫耀着。

  城楼上放下几道绳索,几个人影悉悉索索地爬落下来。敌军守夜的士兵远远望见,高兴地通报至主将帐中,主将只观摩了片刻,便认定并非是来投降的,随着放下的绳索越来越多,主将不过挥了挥手,数千支箭术便射向城楼,将吊挂在半空的人扎得密密麻麻。

  “不过如此。”主将哈哈大笑,满意地看着城楼上吊诡的尸体,“南朝廷父子斗得起劲,哪里还有空管这边的人,他们等不到粮草支援,不出十日便要交出这座城。”

  但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料,那些被射得如豪猪一样的尸体被缓缓回拉,敌军越看越不对劲,藏匿在云影之下的月亮终于出现,投撒月光照亮那些曲折的尸体,竟然只是一些稻草人。

  侯笑寒站在城楼上,闲闲观望,嘴边的笑意若有似无,身边是喜悦地拆数着敌军箭矢的士兵,而他只是站着,既不欢呼也不嘲讽,像是狩猎成功的狮子将猎物扔给了嗷嗷待哺的跟随者,最后孤独地离去,继续独行。

  侯笑寒向我走来,他一靠近,吵闹的人声便被淡去,他侧头,问我:“怎么等到了深夜?为何还不入睡?”

  我答:“等你为我选一支最好的箭。”

  他笑得畅快,随手取过一支箭,两指用力,箭矢被他硬生生折断,他就着锋利的箭尖指向江水为竭的尽头,风动四野,我们并肩而立,我听见他毫不遮掩的野心:“这些箭矢配不上你,我会为你打造独一无二的箭。”

  敌军经过此夜的戏耍,随后的进攻更为频繁,似乎是笃定了城中不会再有援军,风中血腥不减,每一寸土地都可成为厮杀的战场,江水弥漫着不祥的血色,奔流到海亦沸腾着无休的怨气。

  座下的逐光马已经跑了数日,我仍不敢轻易休息,只让它在林间休息片刻,便又再次俯身上马,逐光马的品性极好,难为侯笑寒肯将它交付给我。我伸手摸了摸它柔顺的鬃毛,它亦温顺地舔了舔我的掌心,旅途遥远,我们一人一马颇有沦落天涯相依为命的共生感。

  一道道山峰沟壑横落在苍茫天地间,平原与湖泊交错,黑马嘶鸣,带着我驰骋,只为了尽快赶赴最近的城邦寻求支援。

  终于在日落时分入城,开门迎接我的城主一脸笑意,听完我的诉求,望着我挂于腰间的监军令牌,他露出了我熟悉的那种谄媚,像一只看见食物渴望大快朵颐的老鼠,大手一挥,说是感谢殿下,感谢将士坚守,特意奉上布匹三千。我怒极,掀翻长桌,自袖中掏出那把再不离身的短剑,它与兄长的过河剑同享一致的锋利,足以让我在危难时自保,在愤恨时震慑。

  城主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对他,身旁护卫早已亮剑,我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剑间刺深几分,熟悉的血的味道充斥鼻尖,我却不觉得恶心,我想要将这只与老鼠无疑的头颅挂在城楼做风铃,好叫他听一听风中的哭嚎。

  满脸油脂的城主哭嚎着哀求着:“殿下何必如此?我不过自保罢了,你一路而下,看还会有哪座城愿意帮你们?”

  “殿下不如先去劝劝你的父亲,你的兄长?殿下何不劝劝守城的将士,放弃那座城,还尚有一线生机?何必再执着?”

  “王朝气数已尽,天命在此,我等如何能抗?”

  他越说越激动,我只是慢慢将短剑移开,用衣袖擦拭刀剑上的血迹,我向门外吹了一声哨,逐光便应声而至,撞翻阻拦的侍卫,停于城门等候着我,我用刀剑割断染血的衣袖,那布料轻飘飘地落在地面,被尘土碾过,混淆成灰暗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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