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妍:…… 陛下吃火药了? 脾气这么冲。 淮南王妃眼睛一亮,立马听懂了祁峟的弦外之音,“陛下的意思是,彻底抹杀他的存在?” 祁峟骄矜地点头,“不错。” “就当他这个人从未活过。” 淮南王妃眉头一跳,“该如何操作?” 祁峟骄矜地拢了拢袖子,“话本子可看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可曾听过?假死复生的案例可曾知道?” 淮南王妃茫然地摇头,“不曾,我对这些虚构的故事不感兴趣。” 爱看话本子的祁峟沉默,他扭头瞥了眼夏妍,“你给王姊讲解下相关故事。” 夏妍跟着摇头,“我生性跳脱,听戏看书这样文绉绉的事情,我也欣赏不来。” “所以这些故事,我也不曾了解。” 祁峟无奈,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别纠结故事了,你们就按我说的做。” “放出风声,说淮南王昏迷数年,淮南王赘婿鬼迷心窍,残杀了亲生子嗣,冒充女君的王爷身份行走于世,甚至欺瞒皇帝,获得免死圣旨……,这些年在外活动的淮南王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真的淮南王昏睡在家!” 夏妍疑惑,“可这也没彻底抹杀范氏的存在啊!” 王妃点头,以示认同。 祁峟将手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捧脸道:“当然不止放出这一个风声啊。” “编故事骗人当然不能只编造一个故事啊!” “我刚刚只是举个例子供你们参考。” 淮南王妃思索了一番,道:“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这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确实能模糊世人的认知,淡化世人的记忆。” 夏妍紧跟着补充,“而且他范氏不是皇帝,身旁没有史官记录他的言行举止;他身上也没有文武功绩,这样的绣花枕头,死了也不会有人替他写书作传。” 祁峟赞许地点头,“两位所言极是。” 淮南王妃试探地开口,“只是这淮南王的爵位传给了女人,这,有悖伦理纲常。” 祁峟大咧咧挥手:“传给外人就合乎伦理了?” 淮南王妃垂首不言。 夏妍也沉默。 祁峟叹了口气,道:“俗话说这夫妻本一体,可依朕看,这权力、财富,大都是通过女人在男人群体中转移,却鲜少有通过男人在女人群体中转移的。” “朕让你继承王位,也没别的想法,单纯就是想瞧瞧,这爵位、金钱,通过母女血亲传播,它到底好不好。” “父死子继是常态。” “母死女继应该也行。” 夏妍:…… 淮南王妃:…… 淮南王妃试探地开口,“那陛下是打算,让我独自承担群臣的骂名吗?” 祁峟微笑,“当然不是。” “朕册封你为淮南王之前,会先追封仁宗皇太女为皇帝。” “太宗熹宗没做到的事,我一定行。” 祁峟的声音带着笃定,自负,开怀的笑掩饰不住,“孝贤太女享皇权之实却无皇帝之名,太宗碍于国无二君的规矩无法追封孝贤为皇帝,熹宗惧怕人言蜚语,亦是没胆子追封生母为帝。” “朕却不怕这些,追封先祖,是为仁孝,天命在我!” “至于女子为王称帝,蛮夷狄国都可以,我大祁礼仪之邦、文明开化之地,自然是不可以落后于人的。” 夏妍:…… 淮南王妃:…… 陛下您开心就好。 祁峟却不在乎她二人心中的吐槽,心里只想着两件事:一是爵位凭什么传男不传女;二是爵位凭什么世袭罔替。 皇帝的儿子当皇帝,农民的儿子当农民,这凭什么呢? 就凭皇帝的儿子更会投胎吗? 这忒可笑。 祁峟琢磨着,大祁的宗亲贵族太多,不事生产只需享乐的祁姓男女太多,这样不好。 皇帝的儿子是亲王,女儿是公主。 亲王的嫡长子承爵亲王,其余诸子册封郡王,诸女册封郡主。 郡王的嫡长子承爵郡王,其余诸子册封贝勒,诸女册封县主 公主的女儿封郡主,儿子封郡王。 郡主的女儿封县主,儿子封贝勒。 皇亲国戚年复一年的增多,简直到了王爷贝勒遍地走,郡王县主多如狗的境地。 国家养着这样一大群人,实在是费钱费力。 祁峟寻思着,他要改革大祁的继承制度,砍掉贝勒以下的男爵、县主以下的女爵;实行考核制度,考核通过者承爵,考核失败者贬黜为民…… 当然具体该如何安排,他现下也没什么头绪。 只敏锐地抓住了‘淮南王妃及其独女’这一关键线索。 祁峟觉得,这对可怜的母女,一定是助推他改革成功的关键所在。 祁峟陪夏妍淮南王妃聊了几句,很快就离开了这座烟波缭绕的江南小院。 在他走后,淮南王妃以身为誓,承诺她继承王位后,必将竭尽全力配合夏妍的工作,她要让这京都,再无罪恶的人口买卖存在、再无不留余地的剥削压榨。 淮南王妃信佛,佛教讲究众生平等。 她虽然做不到事事亲力亲为,但她也从不苛待伺候她的丫鬟小厮。 上位者为难苦命人,也太刻薄。 祁峟回宫的时候,祁邖小公主正带着两个弟弟写算术。 很简单的四则运算,祁邖讲了足足六遍,祁峁峁都没听懂,倒是三四岁的祁岘脑子好使,直接就给出答案了。 祁邖无奈,一边感慨小弟弟的聪慧,一边自责自己讲得还是不够清楚,没办法让祁峁峁学会。 祁峟走近的时候,祁岘正双手背后,认认真真地看着祁邖书写解题思路;祁峁峁正双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祁峟敲了下祁峁峁的头,见祁峁峁清醒后,才开口道:“笨鸟还知道先飞呢,你这小孩,一点也不努力。” 祁峁峁吃痛,下意识反驳道:“我努力干什么,我保底是个郡王。” “若是皇兄仁慈,我还能混个亲王当。” 祁峟:…… 不愧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聪明孩子’,十岁不到呢,就知道他来人间这一趟,铁定是只享福不遭罪了。 祁邖下意识教育弟弟,“峁峁你不能这样想,亲王郡王人人都能当,扬名于世,以显父母才该是人活一世的追求。” 祁峟眉梢一挑,笑得开怀,“扬名于世,以显父母?邖儿讲讲,你怎会有这般想法。” 祁邖放下手中的毛笔,煞有其事道:“皇兄每次要干某件事的时候,总有臣子骂您,说您执意这么做,死后就会无颜面见祖宗。” “哦?” “所以邖儿寻思着,只要我名声好,那祖宗父母一定都会爱我,到了地府,我也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届时他们要骂皇兄,邖儿就帮你说话。” 祁峟无所谓地笑笑,“名声?你若太在乎这东西,你会吃亏的。” 祁邖犟嘴,“皇兄不在乎,皇兄您就不吃亏吗?人人都骂您是昏君,昏君都爱享乐爱美人爱打仗不听臣子言……,皇兄您……不委屈吗?” 祁峟左手搂着祁邖,右手搂着祁峁峁,“可是皇兄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瞻前顾后犹豫纠结从来不是爱惜羽毛,只是在权衡利弊。” “名声,呵,仁宗皇帝名声好,他治下的百姓幸福吗?军队强大吗?朝堂清明吗?” “安怀济杨书和这些个老匹夫,哪个不是他纵容起来的?杜后和哀帝,无非是延续他的遗命罢了。” 祁峁峁一知半解,昏昏欲睡。 祁邖却充满了斗志,“我不管,反正我做了好事,必须让人知道,最起码受了我恩惠的人不能骂我。” 祁峟摸了摸小公主的头,没再说话。 倒是一旁坐着的小祁岘开口,“王爷郡王怎么就人人都当的?” “我师兄们就当不的。” 昏昏欲睡的祁峁峁插话道:“邖姐姐骗你的,亲王郡王只能是我们这些姓祁的男孩子当。” “小岘儿你日后保底是个亲王,弟弟发达了,记得罩着哥哥。” 祁岘敛了敛卷翘的睫毛,“那邖姐姐也当不的吗?” 祁峁峁开口,“邖姐姐已经是公主了,公主跟亲王平级。” “那我能当公主吗?” “我们男孩子不当公主,公主没亲王高贵。” “我娘亲就要对她那几个兄弟弯腰低头。” 祁峟:…… 这森严的等级制度,便是六七岁的小孩都烂熟于心,真是有趣呢。 “那峁峁,你觉得这样合理吗?” 祁峟真诚发问。 “什么?” 祁峁峁茫然。 “公主没亲王高贵,公主亲王的孩子生而尊贵。” 祁峁峁彻底惊醒了,“这当然合理啊。” “若我娘亲不是荣华大长公主,我现在能在这里跟着皇兄享福?” 祁邖也一脸赞同,“若不是我爷爷是景王,我也不能天天被人夸聪明。” “商皎姐姐、夏妍太后、红玉姐姐,她们都好聪明好能干的,可只有我,走到哪里就被夸赞到哪里耶。” “我家有个小表妹,她比我小,比我聪明,比我读的书多,下棋从来不输我,走过的路都能复原在纸上,可除了我和她母亲,没人夸她聪明。” “我被人夸赞被人喜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爷爷是景王殿下啊!” 祁峟耐心听完邖公主的解释,默默问道:“所以你也认为姓祁的孩子生而尊贵吗?” 祁邖想了想,“认同又不认同。” “哦?” “我一想到那些比我聪明的人没我过得好我就难受,但要不是因为我生而尊贵,我肯定过不上现在这样快乐的生活。” “所以我认同但又不完全认同。” “商皎和红玉这样聪明的姐姐,还有春花婶婶,她们的过往可悲催了;不像我,我一直幸福。” “如果天下人都能像我一样幸福就好了。” 祁峟无可无不可地夸了句,“邖儿博爱,有仁君之心。” 他将殷切的目光投向祁岘,祁岘连忙开口,“阿弥陀佛,众生平等。” 祁峟浅笑了声,“你能听懂?” 祁岘挣扎着从安全座椅上站起来,祁峟忙抱过他,“我可不跟峁哥哥一样是笨蛋。” 祁峁峁幽怨地讲了句,“哥哥待你这样好,你却骂哥哥是笨蛋,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祁岘无辜眨眼,紧紧箍住了祁峟的脖子,“峁哥哥骂我。” 祁峟随手拍了拍祁岘的背,没说话。 这根深蒂固、深入人心的血缘继承制度,确实该改改了。 淮南王的家事,绝对是一个极好的插入点。
第61章 削减爵位 次日早朝,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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