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他大肆封赏的慷慨之举,他才得以缀上“仁”这个庙号。 若不然,就凭他将两成半的地税提到五成的壮举,他能担得起“仁”之一字? 后来还是他老婆杜后执政,才将谷租缩减回两成半的。 可是缴纳五成的地租成了习惯,即使朝廷三番五次地强调最多向佃农征粮三成,也制止不了地主们膨胀的野心。 他们的爷爷父亲都能从农户手上收五成,凭什么他们只能收三成? 虽说他们大多有功名在身,收三成粮,三成粮就全是他们自己的,一毛钱的税都不用交。 可万一他们的儿子、孙子废物,考不上功名呢?他们从佃农手上收三成税,转头就给皇帝交两成五…… 饿死他们了怎么办! 也只有他们这些当爹当爷爷的心疼孩子,趁着还有几口气在,把粮仓填得满满的、把家底攒得厚厚的,那儿孙再怎么废柴,也能锦衣玉食的走完一生。 父母之爱子,自然要计之长远。 祁峟从没有给人当过爹,他还真没有儿子废物孙蠢材的忧患。 在他看来,土地分给人民,人民向他交两成五的税,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 他有钱了,百姓也有余粮了。 完美。 若是土地全集中在官僚地主手中,他们向佃农收五成的税,五成粮食全填进私库,一毛的税都不用交…… 那佃农苦、他祁峟也穷。 当然若是土地集中在非僧侣官僚、也无功名的地主手上,那百姓更惨了。 地主本人都要向皇帝交税两成五,他若是想多积攒点余粮,私下里将谷租定为六成、七成……,那苦得也只有庄稼人。 祁峟一想到自己坐拥绵延万里的江山,却没有几块土地真正属于他,他就头疼。 一想到他的百姓都要向他下跪行礼,都要祝他万岁万万岁,他却不能真正为他们做点什么,他就更头疼了。 他手里并非没有军队,只是他的军队既要拱卫京畿、又要驻守南北疆土,实在是无暇顾及旁事。 他心里想了又想,武力征服的方式过于血腥、原始了些。他是文明人,应该有更文明的处理法子。 祁峟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翻看他少时经常温习的书。 他突然想到一个名唤‘刘彻’的人物,先不论这个皇帝拓土定疆的功劳,单论他那绝妙无双的政治眼光。 他看中主父偃‘推恩令’的谋划,将嗣子承爵袭地制改为所有的孩子共同承爵、共同袭地。 如此,爵位越分越小、越来越虚、越来越水;封地也越分越小,诸侯‘国’再也不成国,也再无坐大的可能。 好精妙绝伦、又文明和平的智谋,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地方王权对京都皇权的侵扰。 他采用的“酎金夺爵”更是极致的阳谋,直接以酎金的成色不好或者分量不足剥夺宗室王族的爵位。 还因为酎金和祭祀宗庙紧密相连的缘故,让那些被夺了爵位的人失去政治、道德的高地。 怎么,你从祖宗手上袭来的爵位土地、你筹集点钱财助力天子祭祀祖宗,你都还不认真,夺了爵位,该! 祁峟越想越觉得这俩法子妙极,虽然那个‘汉武大帝刘彻’与他面临的局面不同。 但总归是有相似之处的呀,他可以学习学习。 祁峟提起笔,兴奋地记录学习心得,“要以怀柔的手段,让所有人心怀感激。” “要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模式,等到青蛙们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已经晚了。” “最好能占据道德高点,让人无从指摘。” 祁峟越想越兴奋,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如果他让东西南北四方的贵族乡绅们颠倒下位置,只说是让大家去不同地方体验风土人情呢? 一个家族大户的崛起往往与盘根错节的巨大的姻缘网密不可分。 如果他强行打破了这个姻缘关系网,或许,放奴分地的事就简单不少。 当然,家族与人口迁徙之前,他需要先把那二十年的租税收了。 凑不齐? 那就出徭役。 刚好祁峟打算在每个地方都建设个医庐和学堂。 顺带在水患频发的地方建设大坝水渠。 正是缺徭役的时候。 也该是时候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老爷、富绅老爷们体验下被鞭子抽打赶工期的快乐了。 若是不愿迁徙? 那更简单,或是编点有的没的、闹鬼的小故事恐吓一下;或是给这个地方安排点酷吏,让他们多多收税、极力压榨富绅,也不需要用多么新的花招,只肖把他们压榨农户的手段用上就行。 不给百姓上私刑的官老爷就温和点待他;不草菅人命的官老爷就放他一命…… 总归有的是法子让人在一个地方待不下去。 再不济让锦衣卫挖点贵族老爷们的八卦消息,在民间肆意传播。 什么儿子非亲崽啊、儿子肖想小娘啊、傻憨子睡猪圈吃猪屎喝猪鸟啊…… 都会是百姓们喜欢听的笑料故事。 精神攻击吓不走、武力威胁赶不走的人,那就让他社死,让他无颜在待在旧乡故地。 其实祁峟觉得这个法子有点不太道德,毕竟大祁人重视祭祀,视祖宗的亡灵地为家族起源地。 搬离起源地就是不忠不孝。 让祖宗一个人睡在冰凉的地下更是不仁不义。 所以,如果大家实在舍不得搬走,那他是个善良的好皇帝,他当然不能无视大家的愿望和请求。 留下来,可以,没问题。 但是需要放奴、分地。 也不需要解放所有的奴隶,只放那些贪小便宜买来的、身份清白的奴隶即可。 也不需要分出所有的土地,只需要给放出的奴隶一人三亩地即可。 贵族富户依然可以保留大量的土地。 但若是迁居他乡,那么一切的一切,可都要从头开始了。 土地、房产。 全部按人头分。 管你是贵族还是平民。 嫌少? 土地就这么些,大家都是异乡人,异乡人凭什么厚此薄彼。你过往家世牛逼,他的祖先一定就差吗? 嫌条件差? 那你自己找人盖、自己花钱买。 好房子当然是有的,只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获取的。 祁峟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行。 他将想法写在小纸条上。 用蜡密封了,连夜给远在北境的明柯将军送去。 明柯是他最信任的下属之一,是他远在北方最坚硬的依仗。 县制起源于春秋楚国,郡制起源于秦国,经过历任法家志士的不断发展完善,郡县制成了秦汉以后的地方政治体制。这是我们民族的宝贵财富,功劳不仅仅在于秦始皇,也不单单在于楚武王熊通、秦穆公嬴任好等诸侯王……,吴起、李斯都值得铭记。 (下几章先写点乐子--,放奴分地和南越换地过几章在写,主角先罢朝几日。) (这两部分太苦大仇深了,不够欢乐,也轻松不起来,太严肃了,作者写点乐子缓缓。)
第43章 三寸金莲 明柯收到信的时候,正在和将士们喝酒,通红的篝火熊熊燃烧,静谧的夜繁星闪烁,人语声四起,歌声飘向远方。 黄沙流动的北大漠萧条静谧,透着神性,人烟罕至的地方驻扎着大祁最精锐的部队。 明柯一边喝酒、一边听徐有钱汇报军务,也没什么大事,翻来覆去都是些老话题:粮草伤药还有剩余、军中庶务一切正常、士兵们有些思念家乡…… 徐有钱啰嗦一堆,明柯也没听进去几句,只道:“昨日守城胜利,狄军退出北大漠,兄弟们有大功,应受重赏!” “此事务必禀告陛下太后。” “金银珠宝、土地屋宅,务必给兄弟们落实到位!” “大家在前线拼命,后方帮不上忙就算了,绝对不能拖后腿。” 明柯这酒气熏天的样子,一看就是喝高了,喝高了的人哪里还剩什么脑子,徐有钱也不和明柯计较。 他随意关心了几句巡防工作的安排,见一切妥当后才放心地点头,也不拦着明柯和将士们行酒令。 徐有钱很少喝酒,意识就格外清醒,他眼睁睁地看着明柯将一卷带有蜜蜡的信纸展开,毫不忸怩地当了手绢使用。 明柯将那小小的纸片抹在嘴上,擦了半天都没擦干净嘴角的酒水,他一时气恼,吐槽了句“没用的东西”。转手就把纸片扔进了黑暗处。 徐有钱:…… 徐有钱想了半天,觉得不对劲,他连忙低头寻找明柯口中那没用的东西。 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他懊恼地抓住明柯的侍卫军,低声问道:“明柯将军刚刚随手扔了什么东西?” “上面可有记载什么隐秘情报?” “不知道啊!” “似乎是一只鸽子送来的情报。” “灰色的大肉鸽,可胖乎圆润了,这么胖的鸽子还能飞那么老高,真是神奇。” 鸽子! 灰色的胖鸽子! 徐有钱一整个崩溃,刚刚那东西,一定是陛下的亲笔书信! 这荒郊大漠、塞北孤城,只有陛下的信鸽能活着飞进来! 明柯弄丢了陛下的亲笔书信。 徐有钱绝望,那上面一定记载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他看着漆黑的暮色,醉的人事不知的明柯和一众将领,心里崩溃极了。 不尊君主事小,误了军机要事罪大啊! 他也不好连夜召集巡防的兄弟们来搜寻圣谕,只带着一队亲军劝走了明柯和附近两桌的兵士,待到场地清静后,一帮人搜寻了大半夜,都一无所获。 东西最后是被收拾残局的炊事兵发现的。 炊事兵在收拾酒桌的时候,意外发现酒杯中有张水泡不烂的纸。 完整的、字迹清晰的纸张。 纸上的字清瘦而劲力,带着笔锋,一看就是读书人的字。 炊事兵不识字,但他知道能封蜡的纸都极其珍贵。 抱着捡到了宝贝绝不私藏的心思,他将书信带给了识字的老乡,老乡是个(斥候)侦察兵,念过学识得字的那种。 那侦察兵见老乡神秘兮兮地嘟囔捡了个宝贝,心里也没太在意,北漠荒地,能有什么宝贝。 人烟罕至的地方,骆驼都少有。 更别提宝贝了。 炊事兵见老乡不屑,也没了卖弄的心思,当即将信纸掏出来,“封蜡的纸,读书人写的,宝贝着呢!” 侦察兵到底心思敏锐,他一瞧见那黄橙橙的底色就觉事情不简单,黄色是皇帝的专用之色。 狄国、祁国、南越、东芜,各国的君主都不约而同地独占黄色。 他眼疾手快地夺过信纸,准备仔细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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